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周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哦，辛苦你了。”
眼看着已经晚上十点半，到点下班，同事小婷挎上包，跟周止野打完招呼就准备离开。
周止野正洗着咖啡机，回头笑道：“好，那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明天见！”
清洗完咖啡机和杯子，蹲下身用抹布把地板仔细擦洗干净，清点完当天食材物料的库存，把清洗奶布放消毒清洁剂浸泡着，最后又把垃圾打包倒掉，才总算忙完一天的活。
周止野工作的咖啡馆有双层。全景落地大窗，店内布置为深咖色的美式复古风，馆内各个角落都点缀着约半人高的散尾葵、龟背竹等绿植。
咖啡馆女老板还很有情调地打了一个一柜到顶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供客人翻看。
广州，二零一三年。
已经到了十一月中，街上冷风起，过路的行人纷纷拢紧了外套。
所幸公交站台离咖啡馆不远，他才能赶得上最后一趟车回家。
末班车只有零星几个乘客，公交车在城市道路匀速行驶着，霓虹灯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上闪烁着璀璨光芒，倒映在周止野的眼底。
公交车穿过林立的高楼，窗外景色逐渐显露出烟火气。
下了车，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就是广州典型的城中村。
他居住的地方位于一栋老旧居民楼的楼顶杂物间。
当初这间房子的招租广告挂出去大半年都无人问津，以至于差点被房东忘掉。周止野通过电话询问房东租金还能不能再降时，房东怔愣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当即连连点头答应，于是租金从350一个月降到300。
处于楼顶的房子冬冷夏热，没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爬楼还费劲。
但是因着这栋房子地势本来就高，夜晚时分，从这破旧楼顶望出去，目光所及的是广州城的辉煌灯光，在夜幕下宛如一幅璀璨画卷。平时极少人上来，安静得仿佛繁华城市中的一座避世孤岛。
周止野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一般来说这里确实很少有人上来，特别是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今天却是例外。
他像往常一样踱步上楼，刚推开顶楼铁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楼顶围栏处站着的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用墨玉冠束着长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搭在面前围栏上。
宽大袖袍随风翻飞，皎洁月光高挂苍穹。
这一瞬间，他恍惚地觉得是在梦境。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眶，再抬眼时，背影仍伫立在眼前。
应该也是这栋楼的租户吧，他心想。毕竟，楼下铁门要用钥匙才能开，外人进不来。
如果他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那位仿佛谪仙般的人物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着，似在紧张。
那只手藏在阴影里，不太容易被看见。
并且，周止野不爱管别人闲事。
这楼顶虽然平时只有他会来，却并不代表只有他能来。毕竟300块钱只够租那间小小的杂物间。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刚回来，会先搬张椅子出来坐会儿。但是今天来了其他人，他就不坐了。
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人轻轻咳了一声，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嗓子不舒服，倒像是故意引起某人的注意。
钥匙都已经插进锁孔了，周止野疑惑地转过头。
身着古装的这人清冷出尘，正直直看着他。
楼顶没有照明灯，城市夜晚的各色灯光远远地在这人身后，周止野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却能看清他瞳仁的漆黑明亮。
这一瞬间，他再度开始恍惚。
他知道面前这人是真实的，接受了有人大晚上的穿着古装跑来这里看风景。然而这些都是别人的事，他不好评价。
他只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容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明明没有见过这人。
好像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久到时间模糊了容颜，只依稀剩些熟悉的感觉。
又好像，只存在于梦中的人物。
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他努力把那些荒谬的想法排离脑海，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今天太累了；归咎于对方站得太暗，他看不清他的容貌；归咎于今天的晚风似乎混了淡淡的花香，拂着他的脸，迷了他的眼。
然而，鬼使神差般地，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对方直直看着他，毫无犹豫地点头。
他的眼神太真诚，于是周止野又努力在脑海搜寻了一番，却毫无收获。
可这人眼神坚定，不像撒谎，于是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予安。”清冷嗓音回答道。
他确实不认识这人。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周止野又问。
闻言，予安微微一怔，有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最终却只是抿了抿淡色薄唇，什么话都没说。
坚定眼神仍锁定着他。
周止野把他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轻轻一笑后，边开门边说：“你认错人了。”
说完，拧了钥匙推门进去，头也不回地关门。
这人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能用那么坚定的眼神看着他说认识他。
“主...师傅师傅！你来了！”
外面又传来一道声音熟悉的慌张的说话声。
周止野坐在床边靠着床头闭目养神，他没开灯，薄薄月光透过床头玻璃窗倾洒下一层银辉，在他伸在床边的长腿上投下一圈朦胧的光亮。他还等着门外名为予安的那人走了，他才好出去洗澡。他洗澡得在外面接水，用作洗澡的棚子也搭在外面。
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他认得那道声音，即使这道声音是两个人交叠的说话声。
是他曾经的双胞胎邻居，落栩和落挽。
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有它冷峻的美感，人们给自己围起了一道墙，大家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然而，落栩落挽却很信任他。周止野能感受得到，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并且，这两人还是做生意的，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
他见过他们与人谈生意斗智斗勇、大杀四方的模样。然而他们在他面前，用“小白兔”这个词来形容他们都不为过。
不管如何，他都格外珍惜这两个城市中难得的朋友。
他虽然心里纳闷，平时鲜少有人上来的楼顶今晚却能这么热闹，而且，他们怎么也有下面铁门的钥匙。
不过，既然是熟人，于是他便开门见客。
“嗨！好久不见。”开了门，周止野站在门内对他们笑着招呼道。
听到声音，两人转头，对着周止野干笑道：“是啊，周哥，好久不见。”
“对了，周哥，这位是我们的师傅，你们刚刚应该已经见过面了吧。”两人站在予安身前连忙介绍道。
周止野又看了予安一眼，对方一袭古装，抿着唇沉默不语，他轻笑道：“见过了，你们老板真时髦。”
两人一噎，对视一眼后僵硬地挤了个笑容，时髦这个词用在予安身上，只能说，周止野是会形容的。
“我们师傅最近...发展的新爱好。”两人信口胡诌完后，只想赶紧带着予安离开这里，连忙又说：“周哥，很晚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他们一人拉着予安一边的袖子就要走。
然而对方往回扯了扯袖子，似乎并不想搭理他们。
周止野点头致意完刚想回屋，见予安仍站在原地看着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他的神情，周止野总感觉这人有话要对他说，于是他又在门口站了会儿。
落栩落挽只得一边保持着笑容，一边以神念传音跟予安说：“主人，我们劝你别犟了，明天再带你来见上神。”
予安的神情不为所动，他盯着周止野多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不情不愿跟他们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周止野才转身回屋然后关门。
“主人，你怎么又直接过来了，不是说好了吗，下山后先来找我们，我们又不是不会带你来见上神。”两人来到楼下铁门前，落栩往门锁处伸出一手抵着锁孔，手心处爬出了根根丝藤探入锁孔，铁门“啪嗒”一声开了锁，他一边推门一边嘀咕道。
“我忘了。”予安理直气壮淡声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两人颇为无奈，他们每一次都会作一个这样的约定，每一次都是约了也白约。
“为何着装又发生了如此大变化？”予安瞥了一眼他们的服装问道。
两人摊手解释道：“主人你上次下山是两三百年前的事了，这个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产生很多变化。”
予安垂着眸静默两秒，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们现在去哪？”予安又问。
“回家！”两人异口同声道。
予安微微一怔，才想起，人间是有家的。
他们的家离周止野居住的地方并不远，就隔了两条马路。这里是一个中高档小区，周边环境明显更好。
进了楼道门按了电梯，看着电梯狭小逼仄的空间，予安有些犹豫，停在了电梯门前。
看到落栩落挽神态自若地进去，他皱了皱眉，还是跟在了他们身后。
这是一套宽敞的大平层，里面起居用品一应俱全。
予安并不意外看到这一幕。
当初，他因为分.身乏术所以用两片叶子幻化出了落栩和落挽，放在人间用以守护上神以及替他完成其他事情。
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就真的把自己当人了。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必须要有个住处，并且作息规律，一日三餐也顿顿遵循凡人的习惯。
予安第一次发现这两片叶子当人当得有模有样的时候觉得有些意外，后面也就索性随他们了。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他们很贴心地给予安也留了一间房。
落栩拿了自己的两套简单的白T恤运动裤给他：“主人，要穿这种衣服，你现在的衣服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然后又掏出手机搜索了几张清爽利落的男士发型图，举到他面前又说：“主人，按照这上面的图片换一个发型。你现在的发型也已经被淘汰了。”
予安：“...”
“对了主人，我们现在已经不卖树苗了。我们现在的职业是园林养护师，如果跟上神聊起这方面的，我们记得统一一下说法。”落栩又说。
“为何要换？”予安淡淡问道。
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无本万利。
“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的职业也得跟上时代的步伐。”落栩解释道。
予安：“...”
这是他每次下山都要跟他们走的流程，因为他得重新让自己同这个时代接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