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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应是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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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一向讲求文武兼修,崔相虽出征机会不多,但守一座城的基础战策应是不在话下。崔相闻城门外如此说辞,不再观望,抬手一挥。身后几百名弓箭手听命,涌上城门,架起弓弩。
大战拉开帷幕......
白洛知道双方兵力相当,京都也是易守难攻,又恐敌军外放围攻,所以打法进退有道;反观崔相,因以为唯宁主军当日即至,拿出了背水一战的架势,怎料对方打法却如此绵软。相敌半日,攻城队伍屡屡全身而退,反而是守军猛击而不得,自耗了不少元气。两军相战半日,打到日暮,便各自收兵,安营扎寨了。
是夜,赫王主军也悄然逼近京城,驻军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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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敌国两军行军一路向东南而下,突有陶然使臣来访。陶然国相虽临时把国,奈何骑虎难下,只好许以重利,极尽逢迎谄媚之态,只求自保。
二军闻唯宁边军等队伍已入京,又有八方援军欲鱼贯入京,难免三思:若无勤王诏援,二军攻京尚可一试;而今国相围城,打草惊蛇,光是边军一支就很是让二军为难了。
国相未提弑君之事,承诺此时若退兵,国相不但保全无伤,还以边境城池相送。回鹘以此为上选,可万泉野心勃勃,怎甘收手。二军果如国相所料,生出嫌隙——回鹘盘算,若联合进军,一旦战败,覆水难收;不战,既能开疆拓土,又可拉拢陶然新主,如此便也无需如此忌惮,岂不快哉?于是见异思迁,允诺不再进军京都。
如此,万泉国以一敌众,胜算便不足,只好退而求其次,结盟陶然国相一派。新盟相约一旦战胜,陶然半壁江山将为万泉囊中之物,万泉则不再侵扰陶然。
万泉辞别回鹘,委以终托,谓曰若成,临阵毁约一篇便就此揭过,回鹘欣然应允,转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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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唯宁这边,因队伍浩大又是边军远征,怕路上树大招风、扰于事端,故而将军队分为唯宁、伍月两队,前后错开十五里之遥,收敛旌旗,低调行军。
“报唯领率,照目前速度,估计明日此时便可抵京。”侦距兵汇报到。
“好!再行军十里,略作整顿。”唯宁回道。遥望远处,竟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同样不见打旗。
“敢问对面何处来军?”对方领率缓步上前,喊话道。
“我等东郡伍将麾下,特来勤王。”唯宁报道,这也是提前商量好的说辞。
对方显然没听过此名,继续说道,“我等勤王已毕,回府顺捎宫内旨意,前方领军听旨——”
唯宁虽觉狐疑,也难在此时有他动作,下马领旨。
“圣上口谕,诸爱卿应援奔至,朕心甚慰,今京内叛乱已平,荷兵戴甲者不宜入京。特令即刻归返,听候看赏。钦此——”那人背完这一段,立刻放下令官势。“快回吧,我们也刚到就遣返了,不似你这有福人,能少走不少冤枉路。”
“原来如此……”唯宁故作思索状,偏头,目光瞄过了身子后侧一小兵,又转回来,“敢问贵将,可知圣上玉体是否有损?护君头功名落谁家?”唯宁心中疑虑,脸上却谦逊虔诚。
“头功当然是唯宁唯郎将。”唯宁兵勇,有人借名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能如此精确叫出唯宁新晋军衔的举国难寻几人,毕竟国人心中她早已为经年的“将军”了。
唯宁心中把握多了几成,诈道,“那官家的白银千两,可以先拨?不然怎么回去呀?”若为外来敌盟离间,或并不明了诏书具体条目;若为救驾抢功,闻此数目,定会难掩鄙夷纠正。
“哦,哦!害!我也惦记着呢,可都没再提了!”对方作无奈状。
唯宁了然,应是外敌。“如此,便得罪了。”
她毅然抬手一挥,刚刚被暗暗示意的信号兵立刻擂起战鼓。
“全力进攻,速速完战!”唯宁高呼号令。此时犹有余力派兵外缘离间,敌军势力应不可小觑,京都大概正水深火热,恐怕难以长时间支撑。
回鹘军履约至此,欲意蒙骗几军折返,抵减京中压力;若蒙混不成,便欲扰攻来军,制造混乱。如今,见对方军量不大,更无顾虑,那就直接开打,若不济,直接撤军便是。
怎奈,他时运不济,偏逢唯宁。精兵速战,竟让其军不及遁逃。
回鹘军在震惊中一路败退,在唯宁军不懈追击下,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勉力支撑了。此时伍月也已行兵至此,作势要打,回鹘看彼军风格,想来是难以逃脱,无力回天,仅存的残军绝望求降。
“尔等归属何营?”伍月逼问。
“唯……唯宁……”
“放什么厥词?!”伍月一脚踹翻。
“我们统率不日君临,到时你们便知我等是何……”早知唯宁在陶然威望颇高,没想到假借一个名号,都能平白捞一脚,恼羞成怒。
“算了,还是都杀了吧,省去这许多麻烦。”伍月对唯宁直接打断对方的话,向唯宁建议。
“嗯……”唯宁缓慢悠长地应道。
回鹘领将原本盘算瞒天过海、溜之大吉,眼看对面全军上下如此难以拿捏,眼见性命难保,索性将其所知全盘托出。
不杀降军是唯宁军一贯之秉,可如今战事紧急、局势混乱,带着俘虏行军、临京实属不便。权衡再三,只好留一小队人马传信当县府衙前来接管,唯宁主军继续向京城奔去。
听闻国相通敌,万泉披靡驰进,而城下似只有寡军孤守,其中一队似号曰“唯”,唯宁不再驻军,日夜兼程向京城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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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城都门下,天将微明,白洛料想应有援军降至,但战时发引千军,她也不愿再等,率军继续攻城。时近正午,城门已将近攻破。这厢正欲一鼓作气攻下京城,不料赫王军队兵至,直取白洛大营。幸而白洛机警,迅速整顿布阵,由攻转守,前后开工,勉强保全主力。白洛滢军苦苦支撑一个时辰,眼看力有不贷,其兄白淇为将的勤王援军方至。
白淇的楠棋军兵力似比白洛所率的滢军略多,城门下的勤王兵力大增。白家兄妹二军戮力共战,傍晚时分城门即将攻破之际,万泉现身二军后方,横戈跃马,虎视眈眈。来军浩荡绵延,视之似果若传言之二十万军。虽然远到而来,却未见疲敝,马未停蹄,连夜进击而来。
勤王队伍军寡力弱,只能趁夜奔逃。二更,见敌军不再追击,二军才安营扎寨。
破晓时分,二军营地鸣锣声骤起,起身遥望,可见万泉军正从前山下行而来。慕辰不等军令——对了,他的军中还有人打着“唯”字军旌,他也不好请令——直接布阵防守。白淇见了,亦同仇敌忾,率军加入布防。
“唯宁,你怎么还不来?”白洛望着远山上下行的点点敌军身影,愣住了神。
“阿洛,你快去求援,东南向,应有军源。”见白洛思索,白淇递上话去。此般情景,她若想撤,他能理解,只怕她碍于情面,硬扛到底,白白葬送性命。
“好,兄长。”白洛立刻回神答道。她召来信兵,吩咐求援东南。
她不会走,她打的是“唯”字军号,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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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泉军名不虚传,守阵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冲破,大有杀伐屠戮之势。
混战中,横尸纷落,白洛奋力厮杀,却仍受伤倒地,一时动弹不得。她看到两位兄长领率仍英勇雄姿,搏杀于先锋;看到战马铁蹄来回,将朵朵野花踩踏入湿润的泥土;她应该看到了太阳初升,她可能望见了唯宁……
是唯宁吗?
还是幻觉?
阳光刺眼,意识不明。
白洛似乎看到一人跨于马上的模糊剪影,从天空的淡紫和朝阳的艳红里,飘向此处,那身型、姿态如此熟悉,像极了唯宁。
突然,战鼓雷雷,声音逐渐响彻。方才那一抹剪影,瞬间变为黑压压一片,似从山头滚落而下般隆隆而至。
唯宁……她看得真切,她那高束飘扬的墨发,她矫健灵活的身姿,她熟褐色的剑鞘……她路过了她,不动声色地向她扔来一锦囊,眼神中的关切似乎闪了一瞬间,接着就恢复了以往的坚毅平静,如炬燎向正前。未曾减速、停留,她继续冲锋,向至前之处奔去。
白洛看她到不见,才收回眼神。手指努力伸展,够过来身旁锦囊。
三年未见了,她这是带回了何物?竟然随身携带,也真是有心了……会不会是边境玉簪?听说在那边很是时兴……
她掂量、摇晃了一下,打开。好吧,果然,是熟悉的小药瓶,似乎还有新添置的……
有时候,送礼送得过于雪中送炭就会让人平添几分失望,却找不到嗔怪的理由。对方笨拙而用心,又怎么忍心责备?敢怒难言,只能怪自己贪心不足还不知感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