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和雨的高中生活实录》葛野

8、第 8 章

　　等这阵子妒火过去后，她渐渐回过神来，黄怡何其无辜啊。
　　黄怡什么都没有做错，考得好不是错，被表扬不是错，如果这都是错的话，黎和雨的小学初中加起来的整整九年都在犯错。
　　这纯粹是她的嫉妒在作怪罢了。
　　黎和雨第一次知道了嫉妒别人成绩的滋味，在过去的九年时光里，或许也有很多人嫉妒黎和雨的成绩，只不过风水轮流转，黎和雨也有机会尝到这般妒火的滋味。
　　她十分失落，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在难以言明的嫉妒之下，还有黎和雨对自己产生了这样恶劣的嫉妒心的自责。
　　黎和雨实在是一个对自己要求高的人，她几乎不能接受自己不是完美的，不管是在成绩上，还是在道德上，这个时候她因为自己有了非常强烈的的嫉妒心而感到羞愧。

　　试卷的讲评已经接近尾声了，有一些实在太超纲的题目老师也都直接跳过了，黎和雨听到老师说：“这些题用现有的知识是没有办法解出来的。”
　　黎和雨的脑子终于慢慢地清醒了过来，渐渐地浮现出一个疑问：按照教学进度，还没有学到的东西，她不会，那为什么别人会呢？
　　“现在还剩十分钟下课，我想讲一道周末的作业题，然后我们明天就上新课好吧，不用在这次的摸底考浪费那么多时间。”
　　数学老师讲了周末作业里那一道赵鹏和黎和雨都不会做的题目。
　　在用了三种常规方法绕了一大圈终于解出来了这道题后，数学老师提到了第二种解法。
　　“其实这道题可以用一个求导，这个求导特别简单，不像我们摸底考里面的那么难，求完之后这道题就很好做了，常规做法太麻烦了，我现在给你们讲一点吧，我讲完你们就懂了。”
　　黎和雨看着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的板书，和昨天她在林源的作业上看到的解法一模一样。
　　而那个黎和雨和赵鹏都没有看懂的步骤是就是那个大函数式子的求导，是整道题的解答过程中最关键的一步。
　　如果林源不知道这个步骤是怎么来的话，他不可能解出这道题。
　　黎和雨不知道林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如果是后者的话，黎和雨对一中的幻想泡泡又多破碎了一点。
　　她不喜欢一个随时要提防别人的地方。
　　黎和雨听完了老师的讲解后豁然开朗。
　　直到下课前的两分钟，数学老师给他们全班所有人做了个结语：
　　“其实，这些题目，你们到高三了再回头看的话都是很简单的题目，我们当时出摸底考试卷的时候，我是不太同意我们数学组组长要出那么难的题的，但是领导要求，那就这么出了，也没办法。”
　　“我们批试卷的时候，发现就算是那些超纲了很多的题目，都是有人能够做出来的，特训和实验班不用说，他们的进度比我们要快，我看了一下，我们班也有人能够做出来。”
　　“这证明有人提前学了一部分的内容，这可以是一件好事，也可以是一件坏事啊，好事是这些同学有提前学的意识，大家对自己都是有高要求的，怕自己落后，但是我特别担心这一部分人，为什么呢？”
　　“因为学得快就会很容易学不扎实，如果你们学扎实了我完全不反对你们学快点，我就是担心你们学不扎实，是这个意思，知道吧，所以我刚刚特别表扬了黄怡同学，把基础题全部做对，学过的东西都能完全掌握，就是我现在对你们的第一个要求，是这个意思。”
　　“好了，下课！同学们明天见。”
　　一节数学课就这样结束了。

　　黎和雨听完数学老师的一番话后，心里的压力稍微缓解了不少。
　　她重新分析了一遍自己的试卷，基础题的正确率还不错，这说明她的基础还可以，虽然不像黄怡一样能全部做对，但是真的都还过得去，超纲的题目她当时只能把自己学过的公式都往上写，最后的结果是一分没得。
　　一中的改卷是非常严格的，不会因为试卷上有公式就会酌情给分，但是黎和雨以前在县城里上学的时候，老师就会经常叮嘱他们要尽量地往试卷上写东西，不懂也瞎写几个式子上去，改卷老师可能会酌情给分。
　　这一条要求在应试考试中仍然有效，只不过一中的改卷标准从不放松，也没有酌情给分这一说，不对就是不对，也是为了避免学生们产生侥幸心理后一通瞎写。
　　她看了看自己的试卷，又算了算分，又重新对自己燃起了信心。
　　如果把基础题全部做对，她还能再多拿八分到十分，排名也可以往上提不少。
　　把基础巩固好是第一位的，黎和雨心想。
　　但是她又想了想前面人的分数和排名，觉得自己如果仅仅是把基础补起来，成绩也还是追不上别人。
　　所以，提前学一点也是必要的，黎和雨又想。
　　黎和雨虽然听到了数学老师对他们“学习要学扎实”的要求，但是没有能够完全听进去。她年轻，心气也高，一时间虽然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心中却仍然对自己能够快速进步，成绩飞升抱有期待。
　　她仍然坚信她是特别的那一个。
　　她很难接受沉寂，很难接受寂寂无名，她需要鲜花，需要掌声，需要万众瞩目，需要功成名就，需要飞黄腾达。

　　等黎和雨照例吃完了午饭，回到宿舍后，看见徐瑾正在和许风聊天。
　　“林源真的考得好好啊。”徐瑾说。
　　“是啊，”许风说，“平行班居然有年级排名61的人，比很多特训和实验班的人都要好。”
　　“真的强是吧，我还是太菜了。”
　　“你81啊，已经很好了，”许风略略调侃了徐瑾一句后接着说道，“我和林源是一个补习班的，我周六下午的时候看见他了，学的是真的好。”
　　“我也补，但是只补了数学和物理，我可能想学理。”
　　黎和雨正脱下自己的外套，准备躺在床上午睡时，她听见徐瑾笑嘻嘻地问她：“诶黎和雨，你中考成绩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次考得不太好啊？”
　　如果说上次徐瑾的那句“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是无心的，那么这一次这一句话就是故意的。
　　宿舍里的气氛凝固了下来。
　　许风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怎么缓解这个尴尬的气氛，李想从厕所里走出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黎和雨的方向。
　　黎和雨根本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霎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成绩是她绝对自信的领域，她不能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但是她又知道徐瑾说的是事实，她这次确实考得不好，不论是分数还是排名都远远落后徐瑾。
　　这让她有火发不出，就好像她竭尽全力想反击，但是却没有趁手的武器一样。
　　不过她确实咽不下这口气，怒火直冲她的脑门，一句反问脱口而出。
　　“我考得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徐瑾愣住了，像是没有想到黎和雨会反击一样。
　　接着徐瑾又笑了起来，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哎呀，我随便说的，你不要生气。”
　　黎和雨几乎要被徐瑾气笑了。
　　明明是徐瑾先出言不逊，到最后却仿佛变成自己小心眼，占理的又变成了徐瑾。
　　黎和雨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最终认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决定不再理她，躺上床睡觉了。

　　但是这个午觉黎和雨睡得极不安稳。
　　她的怒气消下来了之后，一些后怕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黎和雨总是能够想起来自己妈妈的教诲，不要得罪人，能忍则忍，做事要留有余地。
　　县城里的生活是非常注重人情世故的，她想起来自己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她的同班同学得罪了一个高年级的学生，那个高年级学生的家长就用了点手段，给自己的那个同学找了不少麻烦。
　　然后那位同学不得不向那位高年级的学生赔礼道歉，这件事才算过去。
　　黎和雨知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其实说“得罪”是不准确的。
　　事情的真相是他们两个人起了口角冲突，两个人都动手了，老师给两个人都各打了五十大板，做了一样的处罚。
　　但是那个高年级的家长有点本事，老师又管不了家长，自己的那位同学就比对方多受了很多磋磨。
　　明明是双方都有错，最终却是自己的那位同学受了更多的委屈，还不得不给对方赔礼道歉。
　　这件事让黎和雨心有余悸。
　　黎和雨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抑制着自己害怕的心跳。
　　徐瑾家里面是不是也有点本事，自己也惹不起呢？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原本积攒的怒气消散了一大半。
　　其实，如果别人惹到了黎和雨，黎和雨会在自己心里暗暗对那个人生闷气，这时候她是不会有什么害怕的感觉的，但是一旦她真的把自己的怒气表现在了言语中，她又会无端端地觉得害怕，怕自己是不是骂了不能骂的人，那个人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她心里害怕和愤怒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完全失去了睡意。
　　在起床铃打响之前，黎和雨只能暗暗安慰自己，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最终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在床上干躺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