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和雨的高中生活实录》葛野

27、第 27 章

　　黎和雨跪在了孔子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今天是一中的十八岁高三成人礼，按照惯例，所有的高三学生都来到了孔庙里，穿上汉服，烧香，举行仪式。
　　黎和雨站在2班的队伍里，一模一样地跟着别人做了下来，甚至比别人还多了几分恭敬。
　　她走到了孔庙的一角，这里有一个高高的木架，专门用来绑许愿带的。
　　黎和雨抽出了一根红绸带，上面写着“前途似锦，学业有成”八个字，她犹豫了一会，想了好一会，不明白自己还能不能写下清华和北大这两所学校的名字。
　　她撇到后面还有同学在等着写许愿带，最终黎和雨拿着自己的许愿带走到了一旁，她站在树下，看着自己手里的红丝带，怔愣了好一会。
　　这时，黎和雨感觉到自己的眼前有一片阴影投了下来，她抬起头，看见了黄怡。
　　黎和雨感觉自己很久没见到这位好朋友了。
　　“你信这个？”黄怡看了看黎和雨手里的那根许愿带，问道，“我以为你不信这个呢。”
　　黎和雨心情不太好，也就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好？”黄怡又问。
　　黎和雨有些惊讶，随后又无奈地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啊？”
　　“你当我每天只读圣贤书啊，坐在教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黄怡有些无语，“你成绩掉了很多。”
　　黎和雨听见黄怡的这句话后心情顿时变差了许多，她假装对这件事视而不见，每天都和往常一样，平淡、冷静，仿佛成绩下降这件事没有给黎和雨造成过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但是黎和雨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给自己构建了一栋脆弱的泡泡房子，一栋迟早会破灭的房子。
　　黎和雨再次对黄怡点了点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不远处的同学们依旧来来往往，烧香、贡茶、写许愿带、聊天，没有人看过这边来。
　　“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黄怡脸上的表情非常关切，“压力太大？状态不好？”
　　黎和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在嘲笑，只不过嘲笑的对象是她自己。
　　“没有原因。”黎和雨说。
　　黄怡有些讶异，不明白黎和雨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没有原因？”
　　“就是没有原因，”黎和雨把许愿带缠在了自己的手上，“如果有原因的话，我早就找到了。”
　　黄怡又问：“不可能，你是不是遇到瓶颈了？”
　　“可能吧，”黎和雨说，“我感觉是，我撞上了一堵玻璃墙，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只知道这堵墙确实存在着。”
　　“那你……调整一下？放松一阵子，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黄怡握住了黎和雨的手。
　　黎和雨没有再反驳，就任由黄怡牵着自己的手慢慢地走。
　　她们把整个寺庙绕了一圈，过程中说了一些很无聊的话题，黎和雨看心情回答，很多时候都在听黄怡说。
　　黄怡也知道黎和雨的心情不好，也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又绕了回来，这时候许愿架前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黄怡拉着黎和雨走了过去，看着黎和雨手腕上那一条空白的许愿带，问：“你想好你的愿望了吗？”
　　黎和雨把手上的许愿带解了下来，心里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想法。
　　她自然地把许愿带递给了黄怡，“我没想好，要不你许个愿吧？”
　　黄怡没接，只说：“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黄怡在高一之后成功进了省队，高二全年都泡在竞赛里，奖项越拿越多，后来直接进了国家队，参加了世界级的物理竞赛。
　　清华决定对黄怡采取降分录取的原则，只要黄怡的高考分数过了一本线，清华就会录取黄怡，成为清华物理系的一名学生。
　　而一本线对黄怡来说不算什么。
　　黎和雨又收回了那根许愿带，自己想了想，什么也没写，就直接挂上了许愿架，转身跟着黄怡离开了。
　　“你们班的氛围是不是不太好啊？”黄怡问黎和雨。
　　她们正准备去归还礼服。
　　“是有一点，”黎和雨看着自己的裙摆拖到了地上，用手提了提，又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昨天我们班主任开班会，对我们说‘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提条件？’，然后跟演大片一样，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黄怡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实验班嘛，你们师生关系这么差？”
　　“实验班又怎么样呢？”黎和雨说出了这句话，自己都愣了。
　　高一的时候，她最想进的就是实验班了，想证明自己。
　　结果她确实证明了自己，高一下册进了文科平行班后，三次月考，一次年级排名13，一次年级排名28，一次年级排名21，比实验班的大部分人都考得好，甚至超过了很多特训班的人。
　　所以在高二的时候她成功进入了2班，文科实验班。
　　黎和雨有些难过，低下了头，她希望黄怡不要发现她的难过，又希望黄怡能够发现自己的难过。
　　不过黎和雨长大了，她瞬间就意识到这种事情有多么的矫情，所以她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们去归还了礼服，每个班都在组织同学们排队，她们踏上了返校的大巴，回了市区。

　　一路上，黎和雨沉默不语，掏出了她买的一个小小的随身听，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把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然后黎和雨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大巴已经开进了市区里，正赶上下班高峰期，大巴车在路上行进困难。
　　窗外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她睡着的时候感受不到心情的变化，醒来的时候脑子还不太不清醒，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哪里，也忘记了自己是谁，这时她非常开心。
　　但是当她回过神来，看见周围的人时，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谁，黎和雨的心情一下就变得糟糕了起来。
　　大巴还在龟速挪动中，车里有人在小声地说话。
　　黎和雨在2班没有朋友，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从文科平行班考进实验班的人，其他人是高一下就互相认识的，只有她是高二才来到这个班的。
　　黎和雨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她知道学生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学习，直到后来，她的成绩掉下来的时候，才知道没有朋友的坏处。
　　黄怡离得太远了，在另一栋楼，又每天都在忙竞赛，黎和雨在晨会上经常能听到黄怡的名字，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打扰黄怡。
　　她心里难过，也全无办法。
　　高三是不会给人时间去难过的。
　　一中的学生们在高二下册的时候学完了所有的知识，接下来的高三一整年都是总复习。
　　试卷堆积成山，复习资料数不胜数，每天都有背不完的书，做不完的题。
　　黎和雨回过了神，发现大巴已经到了一中的学校大门口。
　　黎和雨跟着大部队下了车，先回了一趟宿舍。
　　路过光荣榜的时候，黎和雨看见了自己的脸被贴在了上面，这是九月份的月考光荣榜，黎和雨的成绩仍然靠前。
　　九月的月考在中旬，九月底的时候是一模，十月中旬的时候又是十月份的月考。
　　因为时间靠得太近，学校做了三次考试的光荣榜，一起放了出来。
　　黎和雨低下了头，快速地走过了这里。
　　她的成绩在一模的时候就已经掉了很多，甚至掉出了光荣榜，后来十月的月考成绩虽然拉回来了一点，但是却不如从前了。
　　别说是别人，黎和雨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但是她最终决定还是没有忍心，她觉得自己还有救。
　　她回到宿舍放下了东西，又赶到教室，开始了今天的晚自习。
　　正当她晚自习复习到一半的时候，被班主任叫到了辅导室。
　　“我们来聊一聊你最近的成绩？”她的班主任问。
　　2班的班主任姓胡，是年级组前两年从另一所重点中学挖过来的。
　　黎和雨沉默地坐在胡老师的对面，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对自己的成绩，心里有数吗？”胡老师问。
　　如果是成绩差的话，黎和雨是有数的，所以她点了点头。
　　黎和雨又听胡老师问：“那你觉得你的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问题黎和雨在一个月之内反复地问过自己了，却也没有找到什么答案，所以黎和雨摇了摇头。
　　胡老师温柔地笑了笑，说：“你看啊，你当初能进实验班，我们所有老师都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遇到问题了也没事，我们一起解决，好吧，你去把你的这三次考试的数学卷子拿过来，我来给你单独讲讲。”
　　黎和雨觉得现在的这位胡老师，和昨天晚上在班会课上说出那句‘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提条件？’的老师根本不是一个人。
　　她乖乖地把数学试卷拿了过来，听着胡老师给她讲评，脑子却没有多清醒，因为胡老师讲的东西，黎和雨已经自我总结过一遍了，但是依然没什么用，该考不好的就是考不好。
　　外面隐隐响起一道闷雷，这应该是秋季的最后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