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和雨的高中生活实录》葛野

22、第 22 章

　　黄怡说完之后又趴下去低头做题了。
　　到这里，本次运动会的参赛人员就已经全部出炉了，距离晚自习下课也只剩五分钟了。
　　林源保存了那份excel表格名单后，许风就走到了讲台上，和大家说了说校运会的开幕式。
　　“我现在其实暂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我想用海底捞的生日歌来排一个舞。”
　　底下有一部分人在欢呼，剩下的大部分人在沉默。
　　许风仿佛得到了勇气，也就继续说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那首歌很喜庆，也很好唱，舞蹈不会特别难，绝对是全班都能跳的那种。”
　　“我们班现在还没有班服嘛，但是我觉得这个没关系，统一穿校服就行了。”
　　这时候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有一些人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站了起来。
　　许风可能觉得有些尴尬，又在全班一阵挪动椅子的嘈杂声音说：“大家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提！”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到许风说的话，更大的可能是听到了也没有人听进去，因为同学们都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说起了话，没有人管还站在讲台上的许风。
　　黎和雨抬起头，看见许风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头有点低，看上去很失落。
　　她首先想起来的是许风的那几双名贵的鞋子，因为那几双鞋子，一直以来，黎和雨都没有主动接近过许风。
　　这是她伪装出来的一种气势。
　　她欺骗别人。
　　黎和雨担心自己一靠近许风就会露馅，就会在言谈举止中不自觉地漏出自己原本的面貌。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家境不怎么好，只要她主动接近许风，她们在聊天的时候就可能会问黎和雨家里是干什么的，问黎和雨从小到大有没有学过什么特长，比如钢琴，比如绘画，这些黎和雨根本就没有学过的东西。
　　黎和雨知道，她不可能永远在朋友面前伪装自己，所以可能在某一天，她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她的渴望，比如她很想要许风的那几双鞋子，比如她很喜欢许风那瓶很香的沐浴露，比如她也很想像许风一样，在宿舍里堆满成箱的牛奶，每天可以喝无数瓶。
　　她不想流露出自己对许风的羡慕，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弱小，也会让别人觉得她没那么强大。
　　她欺骗自己。
　　只要黎和雨不接近许风，黎和雨内心的虚荣和嫉妒就没有出口，她被虚荣和嫉妒笼罩着，也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虚荣和嫉妒的存在，这让她十分难过。
　　黎和雨不想成为一个虚荣又容易嫉妒的人，站在许风的面前，她会感受到自己因为不够强、不够完美而产生的无能的怒火，这份怒火会点燃深深埋在她心里的自卑，然后嫉妒的火燎原滔天。
　　她可能会口出恶言，可能会面目狰狞。
　　她讨厌自己这一点，她憎恨自己这一点。
　　黎和雨希望自己永远掌握主动权，看起来永远不动声色、镇定自若。
　　她不想品尝自卑，不想品尝当弱者的滋味。
　　但是黎和雨又想起来了一些别的事。
　　开学第一天主动在宿舍和她打招呼的许风，看起来阳光灿烂、笑容明媚，还有安然自得地躺在床上的许风，对着整个宿舍夸自己是“闪电侠”的时候，许风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哪怕是在黎和雨可能触及到许风的伤心过往时，面对黎和雨问的那一句“你为什么喜欢一边洗澡一边聊天”的问题时，许风的声音听起来都永远有力量。
　　还有那个“你体育也不好”里的那个“也”字。
　　这些过往让黎和雨有些心软，感觉自己原本坚硬的城墙被什么东西慢慢腐蚀掉了，变得松松垮垮，不堪一击。
　　黎和雨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已经注定完不成的计划，又看了看站在还站在讲台上无措的许风，她仿佛找到了那个完美许风的一点缺口。
　　又或者，她找到了那堵一直困住自己城墙的缺口。
　　“啪——”的一声，黎和雨合上了自己的练习册。
　　让西汉的赋税制度见鬼去吧。
　　黎和雨拉开了自己的椅子，椅子发出了“吱——”的一声。
　　她走到讲台上，站在了许风的面前，问许风：“那个，我们到时候要不要拿花球跳舞啊？”
　　教室里的灯发出了惨白的光，十月中下旬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凉爽，有风从教室一边的窗户里冲了进来，又从教室的另一边窗户冲了出去。
　　黎和雨感觉自己的头发被这一阵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风吹了起来，在这阵风里，黎和雨看到许风的眼神亮了起来。
　　“好哇好哇，小雨，你觉得什么颜色的花球比较合适啊？”

　　黎和雨和许风在教室里聊到了很晚，直到黄怡收好了书包，又叫了黎和雨一声，她们三个人才离开了教室。
　　她们三个人肩并肩地走在了路上，这个时候高二高三的晚自习都已经下课了，但是高二楼和高三楼仍然灯火通明。
　　这些光像是用青春燃烧出来的火焰。
　　一时没有人说话，她们路过了那个大湖，没见到鸭子和天鹅的身影，只能听见秋天的蝉还在发出不屈的鸣叫，让这个校园显得巨大而空旷，她们在这其中十分渺小。
　　许风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她看着走在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怡，问道：“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去参加比赛了？”
　　“是啊，”黄怡侧头看着许风，“快别提了，我这几天在和拉格朗日的理论进行殊死搏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黎和雨发现黄怡真的是天生的好性格，幽默是黄怡的一大天赋。
　　许风像是哈哈笑了两声，像是没有听到过这样有意思的话，就顺着黄怡的意思问了下去：“那现在的进展怎么样？”
　　黄怡说：“截止今天晚上，拉格朗日已经被我打到残血了，再过两天我就能收人头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黎和雨顺势为黄怡鼓了鼓掌，许风也给黄怡鼓了鼓掌。
　　三个人就这样聊着天走到了宿舍楼下，黄怡住一楼，许风和黎和雨住三楼，所以她们在一进门的时候就分别了。
　　黎和雨和许风走在楼梯上。
　　“小雨，那个一千五……你有信心吗？”许风挑起了话题。
　　“别提了，我和一千五百米殊死搏斗，除了我死，还是我死。”黎和雨的说话模式被黄怡感染了，摊了摊手，笑着说。
　　许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要练吗？”
　　“……练。”黎和雨不情不愿地说。
　　许风笑得非常疯狂，一路笑到了她们318宿舍的门口，引来门内其他两个人的瞩目。
　　李想已经洗完澡了，穿着睡衣在洗衣服：“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徐瑾也在洗衣服，也听见了许风的笑声。
　　“没事没事，我就是觉得小雨的说话方式很好玩。”许风渐渐止住了笑意。
　　黎和雨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李想下一秒接了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话。
　　“废话，小雨一直很有意思啊，你第一天发现？”李想在一边洗衣服一边说了一句。
　　这让黎和雨愣在当场。
　　许风没有发现黎和雨的不对劲，径直走进了洗漱间去和李想玩闹去了。
　　黎和雨笑了出来，觉得心里充斥着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奇妙，某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朋友在某一个不知道的时刻当面夸自己，就像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砸在了黎和雨头上。
　　她本来就很喜欢被夸赞，她在赞美中长大。
　　但是夸赞也有不同的方面。
　　从小到大，黎和雨收到的夸赞一般来自老师和家长亲戚，而他们夸赞黎和雨的原因是，黎和雨的成绩优异。
　　就连艾欣和何明轩，在那次国庆放假的短暂见面中，也是夸了黎和雨的成绩。
　　这让黎和雨以为，别人喜欢她都是因为她的成绩，于是她不断追求成绩，追求那些鲜花和那些掌声。
　　但是今天这个想法在李想的一句话里稍稍松动了一点。
　　李想是因为黎和雨这个人夸赞她的。
　　因为黎和雨是一个有趣的人，所以得到了李想的夸赞。
　　黎和雨觉得自己内心百感交集，但是她暂时还不能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是又仿佛有一颗埋在她心里的种子感受到了雨水，原本就生出的根扎得更深、更紧实了。
　　“还有十分钟熄灯啊啊啊啊啊啊，小雨你是不是还没有洗澡？”李想在洗漱间里问。
　　黎和雨回过神来，看见许风已经抱着自己的睡衣走进了浴室。
　　在浴室昏黄的灯光钱，许风回过了头，看向黎和雨，脸上露出了一抹“奸邪”的笑，“一起洗澡吗？我可能会往你那边泼水哦。”
　　她们两件浴室中间有一堵墙，但是墙的上半部分没有堵死，按照许风的身高，许风确实可以往另一边泼水。
　　黎和雨也回敬了一个“奸邪”的微笑，说：“来啊~谁怕谁啊~”
　　宿舍里一时充满着欢声笑语，谢天谢地，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宿管还没有来查寝，不然她们就要集体写检讨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