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南水北》123冲冲冲

5、初遇

　　没过几日，趁着连续几日晴好，岫雪就提出往泾陵去，她想着早点去外祖家，省的在杨家露出马脚。老夫人很爽快应了后，她就准备箱箧礼盒，拜别家人，携紫苑白英及府中十几位身手不错的家奴护卫，雇船从通州沿运河南下而去了。

　　亏得一路顺风顺水，跋涉半个多月，岫雪的行船到达扬州府，岫雪前世从未出过远门，开始还很有兴致，后来就蔫了，实在是坐船太过无趣，朝行暮住，亏得紫苑白英把船舱收拾的舒适雅致，岫雪也不晕船，才不算太难熬。

　　在扬州逗留几日，缓了舟车劳顿之后，又沿江乘船而去，没过几日就离泾陵愈发近了，

　　这日天刚破晓，船就开始行驶，再没几里就能到沙津渡了。

　　还未及渡口，就见一群强壮凶悍的劫匪在打砸前面过路的船只，这群劫匪几十人，各个都膘肥体壮。杨府的护卫立时护住岫雪，躲在船上，那劫匪首领一转头，就见岫雪的船正缓下来，船身虽是寻常，却处处透着精致，身后还随行一只大船，猜测可能是条大鱼，就对着手下们一颔首，这些劫匪就尽皆回头，向着岫雪的船只驶去。

　　这次护卫头儿叫杨峰，刀法快狠，他曾随杨大爷出入边关，和蛮人打过仗动过刀，身手很是不凡，他先是请岫雪和丫鬟们各自躲在床底、箱箧，再领着护卫们严阵以待。

　　岫雪躲在床底，心中很是不安，她试着放缓呼吸，少顷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打杀的声音，这伙歹人人数众多，皆是穷凶极恶之徒，逃窜至泾江一带，府中只十几名护卫，也不知能抵挡到几时。她不敢挪动，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有个劫匪趁人不备闯进船里面，逡巡一番也没看到人，刚走到岫雪躲着的床边，就被赶来的杨峰一刀毙了命，岫雪只听得重物落地，更是咬紧牙关，紧握绣帕。

　　***

　　几里外 沙津渡

　　赋闲在家的翰林院修撰张白岳正送巡检方鸾出船，方鸾是张白玄的至交，如今任泾州巡检。他们刚到渡口，就见顾家小厮过来行礼，一问原是顾家表小姐这几日要来泾州省亲。张白玄听母亲提起过，这杨小姐是顾老夫人的外孙女儿，更是杨部堂的侄女，只略点头算做回应。小厮作揖后退走一旁，张白玄就又和方鸾聊起京城局势。

　　“如今苏阁老势大，他儿子苏噵坦更是作威作福，圣人只喜他做的青词，咱们吏科事中王大人冒死直谏，却落得个廷杖八十的下场，如此一来，朝中人人自危矣。你归家两年有余，你恩师还是那副悠悠作派，不紧不慢，跟个老龟似的，躲在壳子里不出来。”

　　方鸾一脸不赞同，他对于徐阁老还是有些不理解的。

　　而张白玄对于这位老师的性情，更是知之甚深。他对好友的话也没什么回应，只淡淡应着，心中也细想着近来朝廷局势。

　　方鸾见他不说话，又笑道，“你大伯家又有喜事了，先夫人已走快三年，你还不打算给慕儿找个母亲照料吗？”

　　张白玄耸肩，他心里从不放这些事，一概都是母亲张罗的，两年多不续弦，也只因胸中苦闷，实在没心情。

　　二人闲聊间，突然兵船哨响，疾行而来的轻舟上，兵士摇旗，方鸾眯眼一瞧，对张白玄道，“几里外有劫匪抢劫船只，须得速速赶去。”

　　张白玄蓦地想起之前顾家小厮提起的表小姐，也沉了脸，跟着方鸾进了快船。

　　不知过了多久，打杀声逐渐小了起来，岫雪听见白英小声地叫她，“小姐，小姐......”

　　她在床底良久，久到她完全无法动弹，白英打开床板，就见到小姐脸上发白，动弹不得的样子，一下子害怕地哭了起来，总归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杨府主母宽和，是以她从未有过这样惊险的体验。

　　岫雪听见她的哭声，神志清醒了些，虚弱地扶着板子，问道，“咱们，可是安全了？”

　　白英哽咽道，“遇到巡检大人的船只，劫匪们都被抓起来了。咱们也出了渡口，只府中护卫死了好几个...呜呜奴婢好害怕。”

　　白英扶起岫雪，整理好衣物和发髻，缓和了一会，杨峰才进来禀报。

　　岫雪对杨峰交待给死去护卫家人抚恤金的事宜，杨峰答府上对此都有安排。杨峰又提，这次多亏巡检方鸾方大人和白玄张大人及时赶到，才顺利脱险。说起来，这张大人还和顾家有些联系，顾表小姐要嫁的就是张大人的三弟。

　　岫雪才恍然原来这张大人确实叫张白玄。

　　她顿时长舒口气，紧张地拽紧了衣衫。很久之后，才隐隐放平心情，沉吟半晌道，“幸亏两位及时赶来，我们才能幸免于难，作为杨府家眷，我需向大人当面道谢。”

　　岫雪出了舱门，几步踏上岸，只见岸边不少巡检兵士，对面有两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人一身精炼常服，气宇轩昂；另一人则青色衣袍，很是质朴，但衣物整洁干净，没有任何皱褶，他身量颀长，很是高大俊秀，一双丹凤眼墨黑深沉，平静深邃，很是端方。

　　她稳了稳，缓步走过去，敛衽略行了一礼，对二人轻声道谢，“感谢二位相救，待岫雪告知家父，届时正式致谢。听闻巡检大人要远行，前路凶险，岫雪特意从箱箧中挑了副千里镜作谢礼送大人，此镜远观千里，或可有用，望大人收下，万莫推辞。”

　　岫雪拿出千里镜，双手交给方鸾。

　　方鸾对着岫雪颔首一笑，回道，“姑娘客气了，”说着便双手取过千里镜，在手里仔细把玩，确是前所未见的稀罕宝物。他斜睨了一眼张白玄，此人正望着他手里的千里镜。

　　岫雪看方鸾的表情有些想笑，她拿起绣帕轻遮双唇，但露出的双眼，那盈盈笑靥如盛开的幽兰，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岫雪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从她下船方鸾就发现了，岫雪一身的清雅装扮，却不能掩其美色，巴掌大的小脸上肤如玉，眉如黛，眼如杏，唇如丹朱，很是艳色，又很是知礼，言谈间也落落大方，并不露怯。方鸾偷瞧了好几眼，张白玄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只一心望向自己手中的千里镜，搞得方鸾很是火大，他这好友，当真蹉跎成柳下惠了？

　　实则方鸾真是冤枉了白玄，在他眼里，岫雪就是个小姑娘而已，因两人有些渊源，略有几分亲切罢了。

　　杨如徊如今是兵部尚书，兼着宣大总督的职务，才德兼备，张白玄很是尊崇，曾多次跟随徐阁老拜谒杨府。而顾家与张家亦是通家之好，互为姻亲。

　　岫雪眼尾一扫，见张白玄身形挺拔地立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见此人虽一脸的平静淡然，然那眉眼天然微挑，状似有情，灼灼其华。

　　原来鼎鼎大名的张首辅，年轻时长得是这般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