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岁月同轴》子端

4、第 4 章

　　裴谨年这间马术俱乐部看起来更像个小庄园，进门不远处是一幢二层小楼。踏进去，整个风格很欧式田园，一楼是教练的茶水间和俱乐部管理处，二楼辟出十来间休息室。

　　几人进了套房，外间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个人，男生就是周政然，女孩叫姜玥。
　　桌子上是一副散着的扑克牌。
　　见他们进来，周政然懒洋洋地往旁边挪了挪，从茶几上捻起一块糕点。
　　陆斐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嚷嚷：“走不走啊？刚吃完饭还吃。”
　　“那破飞机餐也他妈的能叫饭，”周政然抿了口茶水，“李濯玉，轻舟，你俩用不用歇会儿？”
　　赵轻舟摇摇头，李濯玉便把手串摘掉，外套一脱，随手搭在沙发上，“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逛进马房。姜玥和陆斐周政然走在最前，裴谨年和唐沛珊在后面晃，赵轻舟走在李濯玉旁边，满脑子都是那些骑马技巧，面上显出几分心不在焉来。
　　李濯玉偏头扫一眼，把她从栏里伸出的马头前面拽回来。

　　“想什么呢？”他松开她的胳膊，语气里有些调侃，“头回见着拿脑袋喂马的。”
　　赵轻舟靠他近些，有点赧然地说好久没上马了，我有点紧张。李濯玉轻轻笑了，安抚道：“一会儿我在旁边跟你几圈，别怕。”

　　赵轻舟偏过头去看他，恍惚间想到了两个月前的初见。那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目光平和又从容。
　　她也笑起来，温顺地说了声好。

　　前面姜玥已经看了一圈，转回来朝厩舍扬了扬下巴，问：“小裴哥，你真舍得拿它们挣钱啊？”说话间，几缕卷发从耳后掉到前面，顺着修长的脖颈搭在肩上。
　　裴谨年眉梢微扬，“你嫂子的地儿，问她。”
　　唐沛珊掐了一把他的腰，说我知道个鬼啊，今天第一次来这儿。裴谨年扣住她的腕子，“说正经的，用不用给你找个教练？”

　　其他人直呼狗粮已吃撑，说笑着往另一边的门外走。那边已经有工作人员牵马过来，给他们细致地讲解每匹马的性格习性。

　　赵轻舟选了一匹据说很温驯的骟马，戴上护具跑了两圈，多少找回些感觉。李濯玉一直旁边跟着她，确定一切正常才准备自己遛几圈，陆斐却突然打马冲过来，说裴谨年刚刚留了话，他俩小情侣要自己玩，叫他们自便。
　　“我刚才看了，顺着小道往前还有路。”
　　姜玥看了眼天色，勒马停下，“要去就快点，待会儿天黑再给困小树林里。”
　　李濯玉不赞成地微微蹙眉，其他四人齐齐看过来。他沉默一瞬，“……走吧。”

　　小路很窄，不远处延伸进一片树林，林子中间辟出一段国道。
　　陆斐骑马跑在最前，在公路边停下。其余人陆续赶到，周政然从最后面赶上来，嗤笑一声：“你还要去哪？再往前走走到天津了。”
　　“走呗，”姜玥一脸无所谓，“顺着国道走不就行了。”说着双腿一夹，纵马跑回林子里。
　　其余几人陆续跟上，周政然在后面喊：“最晚七点往回返！我他妈偷跑回来的，出事再捅到我老子那儿。”

　　天已经黑了一半，赵轻舟也有点心里没底，拿出手机开了导航，可这片林子在地图上只是国道旁没名字的一片绿色。李濯玉落后她两人宽的距离，嘴角提了下，“我记着路呢。关了吧，导航费电。”
　　赵轻舟听话地摁灭屏幕，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里。

　　路灯的光透过枝桠横斜的缝隙照进来，树影摇曳，晚风泛着凉意穿林而过，他们骑行到一片空场，各自下马歇着。

　　李濯玉的外套先前丢在休息室了，身上只有一件薄卫衣，只好找个背风处靠着树玩手机。
　　赵轻舟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抱着衣服慢吞吞踱到他身边。
　　他目光疑惑，问：“怎么了？衣服怎么还脱了？”
　　赵轻舟咬了下嘴唇，把外套往前一递，“你要不要先穿我衣服？”
　　李濯玉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拒绝。赵轻舟扯了扯自己的毛衣下摆，“这里面还有一件衬衣呢，我不冷。”

　　其他人此刻全都看了过来，赵轻舟的笑容就要挂不住。李濯玉伸手接过外套，抖开后围住她的肩背，腕子上下晃了晃，“穿好，毛衣透风，再晾要感冒了。“
　　那是一种很暧昧的姿势，赵轻舟整个人都被他虚虚罩在怀里面。

　　周围一阵嘘声，她垂下眼睛，飞快地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套上衣服就往斜前方跨出一步，把李濯玉摆在她和他的朋友们之间。
　　那边三人手指在键盘上快按出残影了，不用说也知道在讨论什么。
　　李濯玉低头扫一眼手机，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眼里的柔光笑意满得要溢出来。
　　“怎么样，累不累？”
　　赵轻舟摇了摇头。
　　“歇会儿就准备回去了，刚刚裴谨年还问我们人都哪去了。”
　　“你们经常这样，”她顿了一下，嗓音尽可能放轻，“……随性吗？”
　　李濯玉瞥他们一眼，“主要看周政然能不能拦住那俩疯子。”
　　“我俩疯？”陆斐嗤然，“我们可没瞒着爹妈从他妈美国自个儿跑回来。”

　　姜玥头也不抬地喊了两句帮腔，周政然嗤笑出声：“出了四环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还给你俩显摆上了。”
　　赵轻舟眨眨眼睛，“在美国读书吗？干嘛要自己跑回来？”
　　陆斐笑着晃过来，说：“上一个月学能跑回来三回，气得他老子给他卡停了，一个月就给两千刀，勒令他放假前不许出现在中国境内。”
　　“回来我都不敢买头等舱，怕碰见熟人，”周政然抚了抚上腹，“十二个小时啊，腿都伸不开。下了飞机我就上这儿来了。”
　　姜玥拍拍他的肩膀，“还行，刚才那两步道儿没给周少颠吐。”
　　周政然摆摆手，叹口气，一脸地个中滋味不必多言。他摸出打火机要点烟，想了想又收回去，问：“歇够了没啊，走不走？”
　　陆斐敷衍着嗯一声，一行人各自上马返回俱乐部，周政然跑在最前，肉眼可见的归心似箭。

　　裴谨年就守在小路尽头。周政然看到他，急急勒马停下，后面人险些撞到一起，连忙各自拉住缰绳。
　　五马齐鸣。

　　裴谨年冷淡地扫一眼队伍最后的姜玥陆斐，“你们还真是自便啊。”一群年轻男女沉默着下马，好叫工作人员卸装备。裴谨年目光落在周政然身上，“你几岁了？跟着他们闹。”
　　周政然抿唇，“小裴哥……”
　　“今晚儿也甭蹭我车回了，”裴谨年打断他，“我看你挺活蹦的，自个儿打车吧。”
　　周政然没有分辩，着急的反倒是陆斐，“是我要去的，周政然一直催着回来。”姜玥和李濯玉也跟着劝，赵轻舟低眉顺眼地靠着边儿站着。
　　裴谨年不动声色打量她两眼，陆斐上前一步，诚恳地说：“小裴哥，我得给你赔礼给你道歉。今儿开业第一天，我这事办得太不靠谱了。”
　　唐沛珊这会儿才急忙赶到，脸上挂着安抚的笑，拉着裴谨年的胳膊一锤定音：“晚上风凉，先进屋再说。”

　　进了休息客厅，她把男朋友往外一推，温然开口：“政然哥，一会儿我们顺路就给你送回去了，裴谨年也是担心得口不择言。”
　　裴谨年其实性子很冷，担心得口不择言这种话，听听就算了。但他也不至于真想把周政然扔下不管，唐沛珊就好言好语再把话拉回来。她其实年纪很轻，比赵轻舟大不出半年，做起事来却成熟得很。

　　周政然抱歉地笑笑：“这两天确实太赶了。”
　　“什么安排？”李濯玉问。
　　周政然说：“不瞒你说，我这几次回来是真有正事。”

　　赵轻舟下意识抬眼看他。
　　周政然这个人她之前听说过一些，母亲娘家是家族企业，父亲是国企的老总。他本人和程莞一样大三在读，已经接手过家里几个小项目。

　　李濯玉垂下眼睛抿一口茶水。陆斐调整了下姿势，由瘫变坐，窝在沙发里期待他的下文。
　　周政然说：“我回来跟人谈合作。”
　　“你舅舅给你那个项目？”姜玥问。
　　“对，但我爸跟我舅……你们也知道。所以我不太想让他知道我回来这些趟是为这事儿。”

　　到这里赵轻舟就只能听懂个大概，一边回想着周政然外祖家的海外项目，无意间和姜玥对上眼神。她温然笑笑，姜玥提了下嘴角就移开目光，过半晌淡淡开口：“走不走啊？我开车来的，给你们送回去。”
　　陆斐披上衣服站起来，“舟舟姐，一起走呗。”
　　赵轻舟犹豫着去看李濯玉，他目光平和地掠过她的脸，笑着拒绝：“不用了，我俩还有事。”然后起身拿上外套，“学姐，走了。”
　　直到上了出租车，赵轻舟才问，什么事啊？
　　李濯玉半开玩笑，“没什么事，骗他们的，姜玥开车我不敢坐。”
　　他的态度有些模糊，赵轻舟便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