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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破釜沉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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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遍地鲜血,立于一旁的新兵群被所见所景震慑恐吓万分,怕是生平第一回见此血腥残忍的场面,傻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子凌也在站出来那些人之中,与旧兵厮杀,奈何旧兵众多,他们那一小群人,也快是撑不住了。
领将兵身后的兵虽不及新兵数量多,但个个都是曾浴血疆场的旧兵,对于那群还未曾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而言,自有压迫之感,而新兵队伍中见此后无人再敢贸然逞强。
“还有谁?出来罢,本将在此等着你这位英雄!”领兵将对那群新兵喝道。
惨叫声连天,无人敢上前。
“怎么?谢将军不在,程校尉是要掌权吗?”忽然,从总军营一侧齐刷刷涌入一队人马,黑甲戎装,手握利刃,是九江军的一批精锐,人数不少,足以盖过军中所剩的全部兵,他们纷纷涌上前围困正杀戮的士兵。
程绣春脸色骤变,来人正是谢承煜的副将何吉言,他为何会在此?他不是与谢承煜一同去了北境?
那些兵见自己被九江精锐以刀抵喉,停下了杀戮,纷纷放下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程校尉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可何副将官阶高于陈之上,而何副将脸色亦难看万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哟!”话者正是何吉言身旁一未及弱冠的少年,嘴角一抹嗤笑,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而其身旁站着一年岁与他相差不大的少女,神情淡淡。
秦子凌看到江柳钦后,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巨石释然放下。
程绣春寻声望去,满眼狠厉看着那位少年,视线满满转向一旁的女子,腰间坦然挂着一块铜质令牌,与那光泽柔美的暖玉置于一处,教人轻易发现。
他惶然,目光有些震惊。
中计了。
秦子凌扔开银剑,长叹一口气,一脸无奈道:“程校尉,属下不是告诫过您,切不可贸然行动吗?”
“昨晚是你。”陈绣春这才后知后觉,恶狠狠瞪着秦子凌,咬牙切齿道,犹如一头看见血腥的野兽。
秦子凌满脸笑意,眸光中却满是冷意,淡淡睨他了一眼,没有说话。
“拿下!”何吉言并没有理会,直下命令喝道。
一众士兵押着程绣春,全然不顾他破口大骂,直接关进牢房。
秦子凌朝江柳钦走来,好奇问道:“对了,你如何知副将原就在营中?还有,这位兄台是?”
“我当然不知。”她道,“因为何副将本就不在营里。”
秦子凌一脸疑惑。
那少年一脸讥讽,倒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样子,
“对了,他是何副将之子,叫何胜意。”江柳钦接着说道,简单为两人介绍了一番。
秦子凌一脸笑盈盈友好地向何胜意抱拳作揖,奈何何胜意一脸淡漠,依旧抱着手直着腰杆,没有理会他。
场面尴尬起来,要说这何胜意是何吉言唯一的儿子,宝贝得不行,从前还是谢承婉时,她便略有耳闻,何副将年少之时便随她父亲一同四处征战,立下不少赫赫战功,陛下欲提携他多次都被他婉拒,何副将于谢老将军情同手足,那份属于谢承婉的溺爱自然也就多少分拂了些给那小子。
闹个笑话,孩童之时,她可没少跟那何胜意拌嘴,死活欲气死对方为好。
“你倒是有几分脑子。”何胜意淡淡看向秦子凌,话却是对江柳钦说。
她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对他莞尔一笑。
昨日,在那位新兵自尽后,纸条上的字愈发让她隐隐不安,她将那荷包顺同从刘从正身上得到的那张丝帕一并交给秦子凌,让他冒充那人主子派来的人去会见军营中的幕后之人。
至于那幕后之人为何是位将领,江柳钦原先还好一番怀疑震惊,那纸条之上还盖着一指甲盖般大小的红印,怕是他们的主子惧外来之人假传情报,要求做上的凭证。
她想了许久,那印,她见过。
年少不更事,她闲暇之时便肆意在军营中晃悠,那是唯一一次,也是除此之外唯一一人看过那印,跌落尘土的印章被她捡起,那位将领走到她面前,笑着说,小姐,这是卑职的印。
她记不清,他是谁。而营中只留有三至四位谢承煜的得力干将,要想引蛇出洞,需得将计就计,让原本该发生的一切顺其发生。
只是今日她与秦子凌密谈之时才知道,是程绣春,昨晚秦子凌潜伏,营中半夜唯一还亮着灯的,也是他。
而营中其余将领早被程绣春哄骗着迷晕关押起来。
心中突入袭来的失望不可避免,毕竟那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嫁人的长辈。
程绣春此人多疑志骄,一般的伎俩把戏糊弄不了他。若是让他抢先一步自己查探发现那个新兵细作已死,在没有得到那位主的注意,是绝不会贸然行动。
而江柳钦之意,就是让他贸然行动。
那个自尽的新兵信还未送得出去,被扒手小孩儿截胡,而他们背后之人也因此并不得知九江州的情况。
也许是天意。
程绣春深夜会见了所谓传达命令的探子,从一个自称是为同伙的人口中,得知自己兵死了的消息,心存怀疑,这时帐外一身着黑衣劲装的人,手拿火把,从程绣春帐口走过,一丝丝缝隙,凉风拂过,那人腰间系着块铜牌,看不清人影,火光粼粼,映照清牌上镌刻着的字符。
他怀疑,对面前之人大打出手,秦子凌拿出荷包及那张丝帕以证身份。
或许他的确是主子派来的人,程绣春也该听从命令不轻举妄动,奈何他生性多疑狡猾,那被火光映着的字符,正是那自戕之人的编号及姓名,他怎可不怀疑?
而那着黑衣之人,正是假扮男装,乔装伪作的江柳钦。
谢承煜给她的那块手令下压着的那张硬黄纸,上画着一副舆图,正是何副将伏军的大致位置。
她在去迷惑程绣春之前,先写了封信拖人送达于何吉言。事发之时,她偷偷溜走,军营外有重兵把守,不易轻易进出,她凭着记忆在密道门口等侯他们到来,随后便有了今日之场面。
北境战事不可避免,何昌吉与众多精锐是谢承煜留下的退路,而他留下一块手令给她,亦是为了试探她什么?
背后之人欲拉九江军下水,可是与当年陷害谢家的张相有关?那丝帕的主人果真与荷包之主为同一人,可那人与张相何干?
“可惜了那些惨死的弟兄,一腔热血来此浴血报国,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耳畔传来秦子凌的叹息声。
江柳钦看向那摊热气未散的血,心中忐忑不安。
“谢承煜他回不来了!”程绣春的话骤然在她脑海之中猛地炸开。
江柳钦连忙叫住何吉言:“何将军!需立即前去支援谢将军,我怕来不及了!”
她语气急促,声音清亮,何吉言愣住了一番。
江柳钦努力克制情绪,深吸口气,故作镇静道:“我怕,那三万兵中有与蛮人勾结的细作。”
……
何吉言没有犹豫,安置好大军便立即出发,其中有不少新兵因为愧疚,心中过意不去,自告奋勇愿随大军前去支援,秦子凌也在其中。
“你也要去?不行!”何吉言一口否决了江柳钦。
“你就别去了,你一个弱质女子,战场上刀剑无眼,别拖我们后退,我们可顾不了你!”何胜意反驳道。
“太危险了,你好好在这里待在,等我们归来便是。”秦子凌继而也反驳。
江柳钦一开始试探着,结果骨子里那股叛逆反骨缓缓升起,她没在说话,默默淡出他们的视线,走了。从前是谢承婉之时,她就已开始顶风作案,偷偷跟着父兄一同前去,她既不坑声,亦不打着谢老将军之女的名号张扬。
拖后腿这种事,就算她独自悄悄死在沙场之中,亦或是被抓去做俘虏之后咬舌自尽,也从不会做此等不顾大局之事,更何况,她此次前去是有要事办。
摸了摸腰间那块铜牌,江柳钦神不知鬼不觉混在大军队伍之中偷偷跟随他们出发了。
一路十日的途程,已然是最块的速度。
北境,边防守城已然被炮火轰炸的破旧不堪,三万兵死伤惨重,幸得存活下来的士兵们倚靠在破损的城墙上,嚼着干硬的干饼,喘息着最后一刻宁静。
谢承欲看至他们,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做最后一次谋略布局。
剩余不到一万兵,军粮已消耗殆尽,对抗有备而来的蛮人无疑是强弓之末,此时士气衰退,无论如何看,都必败无疑。天朦胧亮,生死攸关的一场硬仗即将来临,最后一战定生死。
他绝不会就令自己,令剩下的战士轻易命丧于此,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未完成。求援的信件一封又一封,倘若事情顺利,最快十日,如今已至第十日,援兵却迟迟未到。
最后一战了,他是他们的将领,切不可带头做出泄士气之举,谢承煜一圈一圈使劲缠绕着沾染血迹的绷带,手中才凝痂不久的伤口被他的蛮劲勒至重新破开,血液快速蔓延渗透绷带,滔滔不绝流着,好让这一丝疼痛感蔓至四肢百骸,教他清醒些。
他缓缓站至众军士面前,命人将一切营帐尽销毁,一切起居用具皆一并烧毁,余下不足三日的军粮,他命部下只携带足够一日的干粮,其余全部烧毁。
“众将士听令,背水一战,不胜即死!”他用尽力愤愤喝道。
声音悲壮而凄凉,却是坚牢的决心。
三军纷纷站起身来,紧握手中护山河生民的利刃,众军积蓄已久的情绪如山之猛洪顺势爆发,士气顿时高涨至浩荡磅礴,全军怒吼复诵。
辗转于生死之间,他,他们,经历过无数次。不为别的,只希望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灵感来自巨鹿之战,借鉴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