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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千朝皇子倒是显得颇为平易近人。”等二人走远后,韵怜在执辛身旁轻声道。
      执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挺会与民同乐。”不假思索道。
      看到妖怪模样般的她们两个还能不动声色,就连在南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君绝都难掩面上难色,千朝皇族,怎可能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回到觅香殿,天色已晚,殿外耸立着的古树梢头已无莺莺燕燕的气息,只剩不知从何而来的西风徐徐拂动梢头枝叶,发出唦唦的响声。
      韵怜服侍完执辛沐浴后,准备熄灯时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执辛说道:“公主沿途用了不少石华草,奴婢想起石华草剩余不多了,七日后便是公主婚期,奴婢问过这里的尚宫,皇宫内并无收集石华草,而且千朝也不盛产石华草,所以奴婢想明日出宫去买一些回来。”
      石华草是一种能驱寒取暖的药草,但只盛产于北朝,因此被北朝人视为吉祥的象征。凡是北朝人,出生必要口含石华草,寓意今生都平平安安,在婚嫁娶妻的日子更是必不可少。
      “嗯。”早已躺下的执辛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
      “可还有什么事?”经历了这几日的舟车劳顿,再加上方才的一阵奔波,执辛强撑起的病弱之躯也是快要撑不下去了,眼皮半垂着,随时准备盖上。
      “出宫需要令牌。”韵怜言简意赅道。
      “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向二皇子要一块令牌吧。”执辛说道。
      “是。”韵怜俯了俯身,转身离开了觅香殿。

      第二日一早,韵怜很轻易地就拿到了出宫令牌。孟石只简单过问了一下出宫缘由便爽快地把腰间令牌给了韵怜。
      天色尚早,没必要那么早出宫。
      于是执辛和韵怜主仆二人在觅香殿附近慢慢游荡,直到走到一座亭子前才停下脚步。
      走近一看,乃是一名身着玲珑纹淡红色衣裙、头戴风信子纹样头饰、双耳啄着对玲珑环的女子,她的双目大而有神,红唇微扬,眉眼竟与孟石有三分相似。
      执辛一时间愣神。
      两位侍女在旁伺候着,几乎是同时,两位侍女看到了执辛。
      执辛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虽然自知这是位与众不同的人物,却又不知如何称呼是好。
      靠近台阶的那个侍女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呵道:“大胆!见到公主竟敢不行礼。”
      执辛连忙向韩宣婳行礼,陪笑着说:“南朝公主柸执辛,昨日刚抵达千朝,听闻二皇子有位妹妹,执辛却未有机会得见,今日有幸偶遇宣婳公主,着实是执辛的福气。”
      自觉欠缺了些什么,执辛又补充道:“因此见了公主忘了行礼,是执辛的过错。”
      韩宣婳这才缓缓抬眸打量柸执辛。来人身着朴素紫衣,一头及腰白发,发丝粗糙,发质类如枯草,只凭一支白玉簪子简单绾起,皮肤有些许干瘪,面无血色,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看得出些许年轻和活人的气息。
      韩宣婳渐渐收起了目光,嗤笑一声:“哦....原来是哥哥未过门的人啊,我还以为是哪个病入膏肓的婢女呢。”说罢斜眼看向执辛,含笑的双眼却充满了鄙夷。
      执辛没理会韩宣婳的嘲讽,只微微垂眸凝视着被点缀上朵朵落花的地面,脸色更加惨白。
      韩宣婳见执辛没有回应,凤眼微眯:“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还挺会说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该不会是发病了吧?”
      “回宣婳公主,执辛公主刚来千朝,前几日舟车劳顿的,加上公主身体不好,最近还水土不服,因此有点乏了,望宣婳公主莫怪。”韵怜替执辛挡刀道。
      “也是,毕竟你一个外人,怎配享用千朝的滋养。”韩宣婳嗤笑道。
      “回宫吧。”韩宣婳带着两个侍女衣衫款款离开。
      “公主,我们就这样走了?”刚刚呵斥的侍女在韩宣婳身后疑惑道。
      “将死之人,何必浪费口舌,任她自生自灭得了。”韩宣婳天真而残忍地说道,眼里迸发出危险的光,意有所指地向奴婢使眼色。
      “是,公主,奴婢知道了。”
      “公主的病愈发严重了,去寻石华草的时间不能再耽误了。”韵怜搀扶着执辛,一步一步地慢慢踱回觅香殿。
      “我知道,咳咳,你等下便出宫去采吧。”话毕,两人刚好到了殿门前。

      两个时辰后,韵怜回到了觅香殿。
      执辛见韵怜步履匆匆,神色略显紧张,还四处观察,便对她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韵怜确认没有旁人后才蹲下身来,在执辛身旁低语道:“公主,奴婢刚才出宫时听到些风言风语,不明真假,想跟公主说明。”
      “是什么事?说吧。”
      “刚才奴婢去买石华草,奴婢见有家药铺门面简陋但却门庭若市,于是就打趣那家店的掌柜说一定是因为二皇子与南朝公主的婚事才让他们那家小店铺沾了光。”
      韵怜停了停,继续说道:“谁知那个掌柜一口否认了二皇子与您的婚事,说压根没有这回事,只是天气过于炎热导致人们容易招惹恶疾。奴婢心生疑虑,但也没敢追问下去,但奴婢随后到了另外好几家商铺甚至问了好几位百姓,他们都说未曾听说过此事。”
      “其中有家商铺的掌柜还跟奴婢说道,千朝皇城内但凡有什么大事,或喜或悲,都会张贴在皇榜,素有“皇榜登,天下知”的传统,倘若无人知晓,便是宫中从来没发生过这事。公主您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不是奉旨来千朝和亲的吗?宫中明明人尽皆知,为何宫外却无人知晓?”
      执辛沉默许久才转过头看着韵怜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也不要再提。”
      “是。”
      “还有一件事,你要帮我去做。你这几天找时间再出次宫,找一家铁铺,打磨一把锋利的匕首,务必让铁匠在大婚之日前完成,完成后这把匕首你自己带着,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再去准备一些毒药,药不在多,但必须够毒。”执辛尽力做到每个字都吐字清晰。
      “是。”多年来的主仆默契让二人从不过问对方行事缘由。
      七日后,觅香殿门前挂上了大红灯笼。
      梳子落在枯发上,还没怎么用力,就掉下一节。
      “这几日,公主的病好像更严重了。”此时替执辛梳妆的不是韵怜,而是千朝的御用妆娘。
      执辛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苦笑,浓妆也掩盖不了皲裂到这种程度的皮肤。
      “这是什么?”执辛指了指状娘旁边的餐盒和锦盒。
      “啊,奴婢差点忘了,这是二皇子送来给公主,二皇子嘱咐过,公主可以在完婚后享用。”妆娘拍了拍餐盒。随后又举起锦盒,打开解释道:“而这,也是二皇子送来给公主的,公主等下过门需要佩戴的。”
      那是一条镶嵌了三颗黑宝石的金项链。
      执辛轻轻看了项链一眼,又单手掀开餐盒浅浅看了一眼,看到里面是一些糕点,口味各不相同,其中一块是梨花糕,随后便缓缓合上了。
      “咳咳,二皇子有心了。”
      梳妆完毕,执辛看着却十足像个唱戏的戏子。
      “老奶奶穿花裙。”
      “公主说什么?”妆娘没听清。
      “没什么。”
      执辛坐在轿上,脸上厚重的脂粉熏得她难受,下意识想抬手抹掉一些,转瞬又响起了那抹白色的声影,便泄气般地作罢。
      轿子到了思蜀殿前。
      从觅香殿到思蜀殿的距离并不算远,但要绕过重重宫殿,一路下来也花了不少时间,此时已经快日落西山。
      孟石身着与执辛相配的红色新郎服,龙纹金丝勾边,全然不见之前还有些许病怏怏的模样,引得立在宫殿两旁的宫女时不时抬眼偷看。
      他脖颈处佩戴着与送给执辛相似的黑宝石项链,借着醉人的黄昏夜色,黑宝石显得更加光泽亮丽。
      “你们这些奴才,看什么看,不许看我哥!”执辛还未出轿,便听见韩宣婳发疯叫嚷。
      “丫头,你干嘛呢,别老是吵吵闹闹的,没点姑娘样子。”韩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哪有!”韩宣婳控诉道。
      “还说没....”韩弑刚回话,殿内便走出的一位身材挺拔,面容清秀,肤色白皙的玄衣男子阻断了他的话:“各位皇子,还有宣婳公主”涟漪看了看韩宣婳,再继续说道:“既然新娘子已到就无谓再耽搁下去了,二皇子也是。”说罢又移目看了一眼孟石。
      “是,涟漪国师。”千朝众人朝作揖,恭敬回道。
      执辛自到千朝以来就再没见过他,没想到他竟还是千朝国师。
      宦官也不敢再耽搁下去:“请新娘子出轿!”
      执辛慢慢掀起帘子,抬脚欲步出轿外,随后一只修长白皙,血管隐约可见的手轻轻地伸到她的面前,执辛凭着微弱的光线在红头盖下同样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在孟石的带领下,一步步走上台阶,再走进思蜀殿。
      这次没有那浓郁的药味了,只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思蜀殿中央上方竟是露天的,此时月色正徐徐地从那偌大的洞透射进殿内,使殿内无须点蜡烛也依旧明亮。
      执辛与孟石齐跪在那片月色中,耳边徐徐传来涟漪端严郑重的声音:“今日,乃我千朝与南朝的和婚之日,受天地之眷顾,万民之庆贺,天子之祝福,于此,二位即将.....”
      后面的话,已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执辛耳内只响起一阵咿呀的嘶鸣声。
      月光照在执辛胸前那三颗黑宝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盖着红头盖的执辛感到一阵眩晕,而孟石的那三颗黑宝石却将那月光化为自己的力量,只反射出柔和怡人的光芒。
      观看仪式的人并不多,只有千朝皇族,千朝国师,还有在旁负责待命的几个侍卫和宫女。
      执辛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好似有块千斤巨石正放在她的头颅之上,她感到自己的唇角不住地涌出温热的稠状液体,但却无暇思考,只能勉强维持着自己跪着的姿态,毕竟她多少还代表着南朝的脸面,但从心脏处传来的一阵阵绞痛让她霎时间头脑空白。
      然后,仪式似乎到了尾声。孟石用双手轻掀起执辛的红头盖,借着璀璨的月光,执辛用剩余的理智与孟石含笑的双眼对视,此时的他已然脱胎换骨,白发已黑,唇色也恢复了血色。
      而执辛的唇角却不停地涌出鲜血,鲜血滴落在她的红色嫁衣上,隐没了踪迹。
      就像她即将从这世上消失一样。
      执辛看着孟石逐渐消失的笑容,发出了她来千朝后的第一次笑声,“哈哈哈。”
      但此刻由于呼吸比以往更加不畅,执辛的嗓音仿佛被刀割的老妇声般,令人毛骨悚然。
      身体的痛楚已达到顶端,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即将向后跌倒在地。
      对面的孟石顺势上前,手一把揽过她的腰,避免她彻底倒下。
      此时执辛的神志已然模糊,殿门敞开,无人看守,韵怜就站在门口正中央,眼睁睁看着执辛倒下,袖子底下握着匕首的手愈发收紧。
      涟漪作为婚礼主持者,也站在大殿的正中央,因此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早地发现到韵怜的存在。
      执辛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发出嘶哑地一声“走”后,便彻底昏死过去。
      “是谁,换走了项链?”阴沉冰冷的嗓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这是执辛在昏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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