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门》玉小龍

92、软禁

　　十一年了，自从国主给她看了肖辞十五岁时的画像，知道自己有个亲弟弟，肖楚便买通了所有的医官，开始偷偷服用避子药。因为她清楚李彦的野心，从那一日起，她在亲人和爱人之间，选择了亲人。
　　她爱李彦，但也自觉对不起他。所以多年来，李彦纳妾，发疯，她都由着他，而自己心中的痛楚，除了能藏起来，她也别无他法。这么多年，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以死解脱，可偏偏她还死不得。
　　她的母妃尚在人世且未得自由。她的弟弟身处异国，还被安排了一个注定痛苦的命运。而且若她一死了之，李彦会更疯，应当会立刻杀了国主取而代之。
　　无能为力之时，她只能默默地对月问苍天，为什么是她呢？可惜，没人能告诉她。命运给了你不能选择的出身，很多时候你只能身不由己。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被肖楚瞒了十一年的秘密，近日还是被李彦知道了。
　　肖琰退位后，李彦的危机感又来了。他并不知道国主打的是让肖琰一统天下的主意，所以肖琰在炫赫称帝后，他确实改变了心态，他想着反正肖琰不可能回来了，国主定然也命不久长，国主之位早晚都是他的，为了肖楚，他愿意等上一等。
　　可肖琰那厮怎的突然就退位了？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非要去做什么戍边的王爷，还是未来最受皇帝忌惮，恐难有善终的那种异姓王。所以，莫非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回来做西蒙的国主？毕竟在这里，他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李彦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加之拥护他的人，整日劝他生个小世子，让他更觉气闷，不由得开始心生怀疑。
　　每个医师都说阿楚的身体没问题，可为什么就是一直没动静呢？近几个月，明明他每次去她那里，都那么卖力，事后甚至还在心中祈祷过，希望阿楚能早日给他生一双儿女……
　　心中一旦有了怀疑，便总觉蹊跷，确实有几次，他看到阿楚一起床便先喝了一碗汤，他还以为是她晨间口渴，如今想来，却令他眉心直跳。于是，很快他便私下里抓了肖楚的宫医一家。
　　“郑医师好福气啊，本王看你那几个孙子孙女都生得灵巧，若是小小年纪就夭折，怕是连本王都要忍不住替你伤心了。”
　　只此一句，那位吓得哆嗦成一团的宫医，就什么都招了。
　　“你说什么？！”李彦听罢，不可置信地徒手捏碎了一只酒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淬了火一般，“十一年前？！”
　　“王妃自十一年前就开始服药了？！”
　　“当真？！若有半字虚言，本王今日就诛你三族！”
　　宫医颤抖着连连磕头，“是……是的王爷，下官绝不敢再欺瞒！不敢的！还望王爷开恩！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下官也是都不敢得罪王妃的啊！求王爷开恩！开恩哪！”
　　“滚吧！”李彦攥紧了拳头，闭着眼睛咬牙道。
　　“是，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宫医刚踉跄着离开，李彦便喊了一声，“来人！”
　　两个护卫应声入内，俯身行礼道：“王爷！”
　　李彦：“去，把王妃的寝殿给我围起来，即日起，若无本王允许，不准任何人出入王妃的寝宫！”
　　“是！”脚边就是被王爷捏碎的酒杯，上面还沾着血迹，护卫们得令后迅速离开，头都不敢抬一下。
　　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滴落在脚边，李彦泪流满面地拿起酒壶，直接倒在了整只手上，他感觉在流血的不是手指，而是他的心。
　　阿楚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呢？为什么会舍得如此对我？我那么想要孩子，她明明都知道的，到底为什么？她的母亲，她的弟弟，甚至那个无名，都被她放在心上，那我呢？我又被她放在了哪里呢？！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我如此爱她，竟换不来她的一点真心吗？！
　　不对啊，从前她明明是爱我的，是爱我的，很爱很爱我。
　　她一定是被那些人绊住了，对，一定是！那我解决掉那些人不就行了吗？对，解决掉他们！若她身边就只有我一个，我看她还能去牵挂谁？还要为了谁一次又一次地放弃我！
　　他又哭又笑，内心癫狂地想了许久，直到精疲力尽，直接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自从无心住进了中军府，永定王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看着倒是有几分从前镇国将军的样子了。只是，王爷每日都要亲自去厨房做吃食，当真是惊呆了众人。
　　有几次，楚孝宽甚至亲眼看见，他盯着一盘点心看，看着看着嘴角就勾了起来。
　　那一日，性情直率的楚将军实在忍不住了，冒着惹王爷不快的风险，也要说上两句，“王爷，王妃为何非要住在偏院？”因为想起家中温柔贤惠，照顾起自己来周到妥帖的妻子，他就更替肖琰委屈，“王爷每日还要亲手做好吃食送过去，实在是不妥！”
　　秋生近日心情倒是不错，因为他哥的头疾好久没犯了。听到楚孝宽如此说话，他轻咳了一声，心道，这个楚将军，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要讲这些可能会惹他哥不快的事……
　　可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王爷听了不仅没生气，还勾着嘴角笑了笑，说，“无妨，她喜欢便好。”
　　搞得楚孝宽还有一堆未尽之言，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郁郁不解地心想，他说了什么？就他那两句话中，有哪里是让王爷听了能高兴起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秋生反应了片刻，耳朵突然红了一圈，心中也忍不住犯着嘀咕，他哥竟然因为一个称呼就高兴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
　　无心每日除了练刀，便是安静地拿着一本《本草经》打发时间。她练刀的时候，肖琰便在一旁等着，等她休息的时候，便去给她送一盏茶水。她看书的时候，肖琰便在旁边陪着，也安安静静地看自己的书，丝毫不打扰。
　　直到那一日，发觉她看书似乎看累了，眼神飘忽间有些难掩的无聊，他才试探着开口道：“要不要去看看青儿？它许久未见你，也很想你。”
　　无心一听青儿的名字，果然眼神都亮了起来，于是二人便一起去看狮子骢。
　　狮子骢显然还认得她，一见到她，便兴奋地扬起头颈，摇摆着耳朵，尾巴也高高翘起，还在原地转了一圈儿，许是也觉久违。
　　这份兴奋也感染了无心，她走过去，便一把抱住狮子骢的头颈，冲着它耳语，“青儿，好久不见。”
　　狮子骢闻言，用鼻子嗅着她的发，亲昵地蹭着她，似是在回应她的好久不见。
　　肖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嘴角又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如此数日过去，虽然过得安静舒心，但一想起无名，无心还是心中忐忑。于是又一日，她正在给狮子骢吃她特意用甘草侵泡过的黄豆，而一日未出现的肖琰又找到她时，她便当即问道：“王爷准备好了吗？何日能出发？”
　　肖琰解释道：“怕你等急了，昨日便是在做最后的交代。忙得晚了些，看你房中的烛火灭了，便没去打扰你。”
　　无心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食指扫了扫鼻尖，如今的肖琰虽然跟从前一般，话并不多，但是一开口，却与从前大相径庭。如今的他，总是直白得令她心慌。
　　“嗯，你的事……霍逸知道吗？”
　　“我给贞儿群儿和霍逸都留了信，昨夜便命人送出去了。刚好楚大哥过两日要去紫荆关，待他走后，我们再动身。届时，我也会给他留一封书信，说清原委，当面说的话，以他的脾性怕是很难接受。”
　　“……你安排好就行。”
　　“嗯。”
　　无名回到西蒙后，偷偷潜入了摄政王府，发现肖楚的寝宫被围得密不透风，便知是出了大事。
　　第一次，他硬闯，可寡不敌众，只得逃出了王府。
　　第二次，他集结了肖楚从前的所有暗卫，再一次硬闯了进去。
　　而这一次，却刚好跟李彦碰了个正着。
　　他一看到李彦，便怒火中烧，而李彦看到他，亦是。
　　一个心想，就是你！自私地一心追求王权，才逼得姐姐如此两难，如此痛苦！
　　另一个心想，就是你？！一个小小的暗卫，也值得她牵肠挂肚！当年，她甚至在梦里还叫过你的名字，你当真该死！
　　于是，恨不得立刻结果了对方的二人，未发一言，便打了起来。
　　弯刀与无名交互碰撞，刀刀都带着恨意。打着打着，都打红了眼，很快就远离人群，冲出了府外。
　　肖楚听到打斗声，透过窗子刚好看到李彦追着无名出了府，顿觉心惊肉跳，当即便也提了剑，与宫门口的守卫打了起来。
　　摄政王府外有一片茂密的林子，只是冬日萧索，四下里皆是光秃秃的，两个缠斗的身影，便异常显眼。
　　肖楚在暗卫们的殊死保护中，终于冲出了府门，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当她飞入林中，看到二人的身影，正要上前阻止之时，旋转而出的弯刀刚好插入了无名的后心处。紧接着，李彦又飞身逼近，利落地抽出弯刀，无名刀便落在了地上。
　　“不要！无名！”
　　肖楚惊惶地瞪大了那双瑞凤眼，大喊着冲了过去，可是来不及了，她只来得及在无名倒下之前，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