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而为》雨下长文

4、破镜重圆

　　天色已晚，程深看着眼前的人，混了神。

　　这算什么个事啊，眼下这情况，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今时不同往日，两人早已不是七年前的少年，如今涂闻1米79，程深1米86，总归说，两人都是个高个子，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确实有点耀眼。

　　好在这个点没什么人出来溜达。

　　程深经过这几年也再不像往日那么冲动，现在想想当年自己把涂闻拽进巷子里一阵胡乱亲，真想穿越回去打自己几巴掌。现在两人都早已不是小孩，总不能又把人拽到一个角落去，虽然他很想这么做。涂闻呢，少年时候就不怎么善于表达自己，眼下被抓包了，也没开口说什么给自己找补。

　　在气氛尴尬的一瞬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连带着声音飞过来：“诶！程哥，你还好吧。”

　　这程深慌张跑出去后，宋怀是越想越不对劲，就凭他认识程深这几年也知道，他程哥脸上就没露出这样慌张的神情，他怎么能放心的下，随便嘱托了剩下人中看起来清醒的一个，就跟出去了。

　　程深看了看宋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他说了句：“不是让你先留在那吗？”

　　宋怀挠了挠头，笑着说：“这还不是放心不下你。”宋怀眼神顺着程深的胳膊往下移，看着程深跟对面这个小服务员拉着手，一头雾水，看了看程深：“程哥...你两这是...？”

　　涂闻本来脸皮就薄，想着这样拉着也不是什么办法，悄摸着把被程深拉着的手往回缩。

　　程深感觉到手里手有了回退的意思，立马又使了点劲，把刚刚准备逃脱的手往回拉。

　　这宋怀又不是瞎子，两人这细微的动作，他也都看在眼里，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好兄弟吵架了，便和气的说道：“程哥，这你旧相识啊，我还当什么事呢，有话好好说，要不你两找个地方坐下谈谈？”

　　知道宋怀误会了，但程深也没做解释，别看他现在面无表情，实际上他自己大脑还一片混乱呢，只知道拉着涂闻，生怕一不留神，又把人给放跑了。他觉得这宋怀的提议倒是不错，既然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那不如先找个地方坐着好好叙叙旧。便对着涂闻说：“涂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不介意跟我找个地方说说话吧。”

　　涂闻说到底还是习惯了这个叫法，但毕竟有外人在，神情不免得有些变化，甚至嘴角还抽了一下，对着程深说：“瞎叫什么。”接着又说：“我还要上班。”

　　程深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他必须得问出个所以然，便说道：“我等你下班，不着急，咱俩有的是时间叙。”在外人看，不过是兄弟之间推脱礼让罢了，但这话涂闻却听出另外一番味道。

　　要是光知道说了什么就算了，宋怀在这里，听两人说话的语气，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反正感觉怪怪的，他看两人接下来也有事情要做，就先回歌厅包厢了。

　　涂闻本以为程深就是说说而已，毕竟这店里不消费的话，没有可以直接坐的地方，没想到程深直接大手一挥，又开了个包夜包厢，硬是等到了涂闻下班。

　　涂闻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也是硬着头皮去了包厢找程深。

　　“吱呀”门缓缓被推开，程深双臂环抱顺着门的方向看，笑了笑说：“涂老师，还真是准时。”

　　跟以前上课一样准时。

　　涂闻没理睬，自顾着走进来，找了个距离程深相对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程深看到后。把环抱的双手放下，往涂闻的方向挪了挪，又把手搭在涂闻肩上说：“涂老师，几年不见，怎么还生疏了。”

　　黑黢黢的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毕竟不是来唱歌聚会的，墙上挂的大屏幕也没开，程深看不太清涂闻的表情，只听对方说道：“几年不见，你怎么跟流氓一样了”

　　这话没有嘲讽的意味，就是单纯的吐槽，跟当年涂闻站在程深家门口说：“程深，你感觉要是真的这么准，你语文阅读也不至于如此”语气大差不差。

　　说完这话，程深也没个反应，涂闻以为给人搞生气了，但又想着生气正好，说不定能先放自己走，谁知，程深说了句：“那没办法，我看到涂老师后就变成流氓了。”

　　这话他可不是瞎说的，谁不知道他程深在A大这几年，除了忙着写文章，就是离校几天不见踪影，要是有人听到他现在说的话，估计会指着他说“有谁附在程深身上了”他本以为能这样沉默寡言的过过接下来枯燥的生活，他本以为自己是因为长大了所以不似从前，谁知道他今天见了涂闻，以前那股少年劲倒是又起来了。

　　他也不想闹涂闻了，手也从涂闻肩放了下来，叫到：“涂闻”

　　涂闻回道：“嗯。”

　　“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

　　不肯说吗？也是。要是真那么容易说出口，当初早说清楚了，何必苦到今日。

　　“躲我这么久，总得有个原因吧。”

　　“没有”

　　两次敷衍式的回答让程深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带有一丝警告的叫了声他的名字并开口道：“耍我？”

　　“没有”

　　三问三没有，三问三不答。程深觉得好好说话是没用了，这样问下去效率太低了，干脆直接上手。

　　于是程深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擒住了涂闻的双手，反扣在墙上，像当年巷子里那样。

　　程深继续用危险的语气说道：“涂闻，抬头，看着我。”

　　其实不用他说，就这奇怪的姿势，涂闻想不抬头都难，四目相对，涂闻看着程深，已经没有今天晚上刚开始看见他那样，含有一丝怯意了。

　　“程深，你要干什么。”涂闻冷静的说道

　　程深快速思考后若有若无的笑道：“涂老师，问你些事情，你好好回答，我就什么都不干，怎么样？”

　　“那你干吧”

　　“？”

　　程深感觉这七年他都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也没发生什么他能记住的大事情，他也没觉得什么，现在看，怕不是刺激都积攒到了今天。

　　他看了看身下的涂老师，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至少他在黑暗里面看不出来，跟当年一样，只是这嘴里的话倒是让他觉得饶有趣味。

　　“涂老师，你这嘴上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涂闻本是盯着他，听他说这种没用的话，就撇过了头，好像在无声的说“眼不看为净”

　　显然这动作再一次激怒了程深，本来刚刚那一笑话气氛都缓和了不少，结果涂闻来这么一下。

　　停了三秒，涂闻又转回了头，顿了顿说道：“都分手这么久了，你还跟我闹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本来两人确实只是闹着玩，程深也没想真的把涂闻怎么样，但涂闻这句话有一出口，气氛就不太对了。

　　这一刹那，程深感觉自己有个地方在痛，把浑身上下想了一遍，也想不到是哪里，最后抽出一只手捂了捂心口，才发现原来是这里在痛。

　　这感觉就像是硬撕开结痂的伤口一样，本来都愈合的差不多了，现在又裂了，还裂的彻彻底底。

　　“涂闻，如果不能好好说话，今晚你就别想走了。”

　　虽说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涂闻也是不怕他，更没发觉自己身上的人情绪已经稀碎了，毕竟他也看不太清程深现在什么表情，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涂闻再一次撇过头，默不作声。

　　程深看到后，实在是难忍，粗暴的捏着涂闻的下巴，把人扭了过来，想也没想，直接低下头，弯下腰，扣着涂闻的后脑勺，对准唇瓣亲了上去，涂闻的嘴唇不像年少时那么温软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程深的薄唇跟涂闻的缠在一起，一阵纠缠，一番闹弄。

　　这么一来，涂闻的嘴就又短暂性的瘫软了。

　　但不论嘴上动作如何，程深都没有闭眼，他倒想看看涂闻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涂闻先前问什么都是几个字的回答，现在终于变换了表情，他着实有点被程深的举动吓到了，虽说两人之前是有关系，但七年过去，程深不知道自己现在生活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变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喜不喜欢男的，就这样按着他亲了上去......

　　涂闻也没有闭眼，两人嘴中淤泥白丝一片，眼睛却都看着对方，饶是再黑暗的场景，挨得这么近，也是能看个大概了。

　　程深看着涂闻，想看清他的真心，涂闻也看着程深，想看清他的目的。

　　显而易见，程深毫无疑问还是喜欢涂闻的，纵使他丢下自己不问不顾七年又怎么样，退一万步说，错在他，要不是那天他拖着人倒也不会落成这样的结果。

　　或许他们可以天天等彼此放学回家

　　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去小摊买粢饭团

　　或许他们可以考到一个城市和学校

　　或许...或许....

　　程深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因为再想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现在程深一直在意的，只是那天涂闻，究竟为什么要跟他提分手。

　　两人嘴一直黏着，程深刚想深入思考一下，涂闻有了反抗。他用力挣脱了程深反扣他的手，推了程深一把，嘴自然是分开了，人也分开了。

　　“别这样”

　　涂闻力气没那么大，推了程深，程深也只是往后退了一点点，他一把捞住涂闻，把人顺势往自己这边送：“我说过了，好好说话，不然今晚没完。”

　　刚刚涂闻是乘着程深想东西所以推开了他，现在程深的手跟焊死了一样，完全动不了，把他整个人生按在怀里。

　　“程深，你真的很幼稚”

　　事到如今，程深是笑不出来了，他反问道：“不可能了？”

　　即使这么委婉的说，涂闻也能明白程深的意思，但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等了半天等不到怀里人开口

　　真有你的涂闻，程深心想着。

　　白等七年算他心甘情愿，毕竟有个念想，说是无意而为他也能既往不咎，毕竟谁没苦衷。可是现在他思思念念朝思暮想的人，就他妈在他怀里，明确的跟他表示，咱俩早不可能了，你隔这痴心妄想什么。

　　他还自作聪明的把人又亲了一顿。要是涂闻没这个意思的话，他就真的坐实了流氓这个称呼。

　　仔细想想越发觉得可笑，程深自嘲般的笑笑，舔了舔涩的发苦的嘴，最终松开了手。

　　“那你走吧。”

　　涂闻感觉到自己腰上一轻，便起了身。听程深这么一说，身体便悬在空中，僵住了。

　　这下没人禁锢着他，细腰不再被程深的手包裹，而是被空气包围。

　　但他却觉得身体动弹不得，他看着眼前的人，漂亮的眼眸之间流露出的尽是无限伤感，比当年知道他在周末给别人补课还要多万分。

　　无意之间，涂闻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少年，他突然没了勇气，没有勇气就这样拍拍屁股，起身挥袖离开，但也不敢妄然坐下，这再一坐，怕是今晚想走也走不了了，他的秘密今天注定是要被敲开了。

　　就在这上下为难之时，程深把他往下拉了一下，涂闻也没注意，就这样又跌入了程深的怀里。

　　程深再一次拥抱了涂闻，一言不发，但这一次跟之前都不一样，动作轻柔了许多，与之前的强势截然相反。

　　涂闻知道，他这是在告别。

　　抱了没几秒，程深便松开手，准备起身。不料反手被涂闻再次拥住，这是今天晚上，涂闻第一次主动跟他接触。

　　程深只觉得身体热的滚烫，脑袋也热乎乎的。

　　这是什么意思？

　　“涂闻...?”

　　涂闻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双手抱的力度只加重不减轻。

　　“就这样抱着吧”

　　程深想着自己好歹是文学系的，训练了这么多年，理解能力也挺好的啊，怎么现在涂闻口中的话，让人这么难懂。

　　涂闻看程深坐着发愣，以为人傻了，于是松开了环着腰的双手，转而捧起程深的脸，也不管他错愕的表情，身体往上抬了抬，在程深的嘴唇上轻轻的点了点。

　　这下就算再迟钝程深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他像是恢复了什么神志，翻身转了两人位置，向着涂闻身上欺压上去，加重了刚刚那一蜻蜓点水般的吻，这一吻是悠长的。

　　涂闻只觉得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躺在包厢的软沙发上了，与其说是躺着，不如说是被压着，恰巧房间的灯光按钮就在旁边的墙面上，程深一手按着涂闻的细腰，一手往旁边的灯光按钮上胡乱按着。

　　就这样，本来黑暗的房间顿时亮起几道蓝紫色的柔光，像月光般洒落下来，对着歌台和沙发来回扫射着，程深压着涂闻自然不会被闪到，涂闻上面也有个结实的人帮他挡着，当然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讲白了，这些灯光成了这对旧情人的背景板。

　　给室内增加了一丝一缕的说不清的暧昧感。

　　程深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涂闻也就在下面乖乖承受着，除了嘴上细润的感觉，他还能隐约听到程深的低喃。

　　“涂闻，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涂闻，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涂闻，我找了你七年多......”

　　“涂闻，你好狠的心......”

　　“涂闻......涂闻......”

　　程深就这么，说一句，亲一下，魂不守舍的说着这些他平常根本不可能说的话，彼时他的心可全在身下人的身上了。

　　涂闻只听他一直在叫自己，最后听到程深哽咽的颤出了一句

　　“涂老师，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说罢，一滴滚烫的泪水顺着涂闻的脸滑了下来。

　　不是他的，而是程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