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而为》雨下长文

3、宿命相逢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闲城每一年都一样，不过是春去秋来，冬来夏转，四季轮回罢了。花照旧绽放，杨柳常挂树下，落叶按时归根，雪花漫天挥舞。一个城市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改变什么。

　　又是一年春天好时节

　　平城A大门口聚集着一群人

　　“诶！程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没想到你还挺卖我们这些兄弟这一个面子的啊哈哈”其中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男生说道。

　　男生名叫宋怀，大一开学便跟程深认识，两人都处于文学系。

　　对面的人也只是轻笑道：“既然都说请客，肯定不会出尔反尔。”

　　站在旁边的一位女生又开口道：“程深，你这可怪不得别人啊，你说说，就我们这大学认识了四年，哪次叫你出来不费劲，一喊你你就说你在忙，有好一段时间，我们文学系都在传，A大第一校草，因思念旧人过度，郁郁不得志呢，要不是了解你对这东西没兴趣，我都要信了呢哈哈哈。”

　　程深指了指路标：“订的餐厅在那边，我们过去坐下聊。”说着便领着这些人走了

　　到了餐厅坐下，大家又开始聊起往事。

　　其中一个人与程深干了杯，说道：“程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就怕你不愿意说。”

　　程深语气平淡的回答道：“你问，我没什么秘密。”

　　因为他的秘密从来都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个人。

　　“哎，那我可就问了，你大二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半年都没怎么见到你来学校。”

　　程深微微一愣，不过倒也不奇怪，可以说这问题问的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程深大二那年，几乎半年没在校园公共场合出现过这是事实，大一的时候程深还是怀着在这里偶遇涂闻的心情来的，他乘着大一课不多，一有空就自己一个人在平城小街小道上转悠。

　　他期待自己与涂闻重逢的那一天，他相信那一天总会到来，眼看一个学期过去，大半个平城都被他转过了，甚至比对自己从小长大的闲城还要熟悉，但还是毫无音讯。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但是又能怎么样，在往外找，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的完，到了大二，他感觉自己情绪越来越稳定了，稳定的他自己都害怕，他不在群聚，比起这些，他更喜欢独来独往，最后干脆搬出宿舍了。

　　好在程深人缘很好，成绩也很优异，仅仅一年就发表了许多文章，害的整个学校都知道文学系有一个帅哥笔墨挥毫，文笔飞扬。老师自然也同意他搬出校的请求。

　　在外租房子的那段时间，程深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许多出了点名气的文章都是那个时候写出来的，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发表了一个名为《图文》的小说杂志刊，风靡一时。

　　然后呢？然后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也许是想通了，也许是放弃了，也许是释怀了，也许是...埋藏在心里了....

　　如今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距离涂闻离开也7年了，涂闻难道没想过找他吗？要是想找估计早找了吧......

　　看着眼前站着的人，端着酒杯也不动，眼神放空，便忍不住又碰了一下，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程哥？”

　　这时程深才回过神来：“我......”

　　见程深说了一个我字就没了下文，宋怀便端起酒杯站起来打圆场：“我记得那个时候程深身体不太好，就请假回去休假了一段时间，大家不必担心啦，这一杯我跟程哥一起喝！”

　　宋怀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程深背后一些事情的人，不过他所知道的仅限于，高中程深被迫分手，久久不能忘怀这一件事而已，具体情况他不了解。

　　程深点了点头，以示认可宋怀说的话。

　　好像自己一想起有关涂闻的事就很难冷静下来。

　　“哎呀，想不到年年都拿篮球赛头等奖的程深也有身体不好的时候啊哈哈哈”有人笑着说道。

　　大家也都笑起来来，这事情算是过去了。

　　谈笑间，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这时有人提议：“大家都两年没聚了，这好不容易程深也来了，要不我们去隔壁k歌厅开个房，大家嗨一嗨，晚点再回去怎么样！？”

　　不一会下面就附和道：“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我觉得可以”

　　“我正好想一展歌喉呢！”

　　宋怀看了看旁边的程深，见脸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松了口气问道：“程哥，你怎么看？”
　　程深笑了笑：“大家想玩，就一起吧”说罢便去结了账。

　　就这样，一行人成群结队的来到了歌厅，一道房间，程深便又点了一箱酒。

　　众人看着这一箱子就调侃道：“程深，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想让我们不醉不归啊。”

　　“就是，程深，别说喝酒了，以前这热闹场子，你可是一点边都不沾的。”

　　“我刚刚还在担心程哥不会来呢，没想到也跟着一起来了。”

　　对此，程深也没说话，只是把话筒递给了别的人，表示自己坐着就好。

　　见状，宋怀可能也觉得奇怪，往程深那凑了凑，在他耳边问道：“程哥，他们说的好像确实没错，你今天怎么突然愿意来着捧场子了？别说他们了，我也很好奇。”

　　程深转头看了看宋怀说：“不知道，我就感觉今天有事要发生。”

　　宋怀本来离程深就近，程深这一转头把他吓的弹开了，他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么玄乎啊，配上你着盯着我的黝黑发亮的眼睛，我都要相信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这一段时间程深也就喝了三四杯酒，喝的不多。众人似乎也唱累了，干脆玩起来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比大小，输的人回答问题或者喝酒。程深本来也想像刚刚唱歌那样，在旁边抱臂看看热闹就行了，结果还是劝的被拉过去一起玩。

　　前几盘，程深被幸运女神眷顾着，就没输过，刚开始大家还都在撑着喝酒，后面全都开始真心话了，这一晚上倒是套出来不少大学里的传闻，后面程深先是输了一次，好不容易轮到这位帅哥输，大家也都珍惜着提问的机会。

　　“我想问，程深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提问的人问道。

　　问题一出，大家都嘘声一片

　　有人忍不住说道：“你这问的什么问题啊，谁不知道程深是文学系出了名的清心寡欲，感觉根本没有女孩子能入得了他眼啊，这问题问的有什么意义啊”

　　又有人说：“那可不一定，不也有传闻说程学长思念旧人嘛...”

　　正主还没回答，下面却叽里呱啦吵成一片

　　“有”

　　话音刚落，全场安静，讲话的不讲了，喝酒的不喝了，吃东西的不吃了，还在点歌的停手了。能听到的只有隔壁厅传来的欢呼声与碰杯声。

　　在这安静的时候，率先开口的是宋怀：“啥？哥们，我跟你这么熟，你这事情不告诉我？”

　　一句话说完，下面又恢复了吵闹

　　“宋怀，被背刺了吧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是真的.......”

　　“程深也真敢答应啊”

　　程深也不说话了，但不知道怎么了，一次手气差，次次手气差，直接一发不可收拾了，后面几乎每隔一局程深都会输一次，第二次问的问题是“你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算在一起吗？他回答不上来，拿起酒杯喝了。

　　后面他也不想听会问出什么问题了，感觉问什么都跟涂闻脱不了干系，干脆直接喝了，他酒量不算差，但也招架不住这么喝下去，看不对劲，宋怀就赶紧把程深从座位上捞到了旁边休息区，不让他碰酒杯了。

　　程深看了看，酒都要被喝完了......他拿起房间自带的对讲机说：“麻烦给203包厢送5瓶酒”

　　宋怀听到后拽着程深：“你疯了啊！还喝？今天吃错药了。”

　　程深抬了抬眼眸，寥寥的挥了下手，便说道：“我不喝，给他们。”

　　确认程深不会再喝后，宋怀才松开了他。

　　程深微醺着，坐在旁边，看着其他人继续玩乐，明明是很开心的事情，但自己心总是空落落的，不过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这么多年过去，他倒是能藏好自己所有的情绪了，大家都说他不好接触，但谁又知道，7年前他也是个爱笑爱闹的少年。

　　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啊，他自己都嫌弃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没有感情一样。

　　他想忘掉涂闻，却忘不掉，走上这条文学的路，何尝又不是受到他的影响，一定意义上，涂闻已经给他的一生留下了很大的一块足迹了。

　　宋怀也不知道程深想着什么，全当他是喝醉了不省人事，便问道：“程哥？你还行不行，要不我帮你跟他们说，你先回去？”

　　程深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了，好像是可以回去了，正好他也想安静一会，便点了点头。

　　程深刚站起来，准备先像众人道别，这时歌厅门开了一条缝，光束照进了暗沉的房间。

　　原来是送酒的。

　　“你好，你们的酒。”

　　宋怀听到后扯了扯旁边的程深：“哎，正好，你这刚一准备走，定的酒就上来了。”

　　扯了几下没反应，宋怀还在纳闷呢，这是喝了多少，怎么跟木头一样。

　　刚想拍拍程深，就听到对方用嘶哑的声音轻声叫到

　　“涂...闻...”

　　这么一叫出口，宋怀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你喝酒喝傻了啊程哥，这个时候喊你的杂志刊干什么，我看你也别管这刚上来的酒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程深就跟没听见宋怀的话一样，不停的轻声重复

　　“涂...闻...”

　　眼前这个人背着光，但在程深眼里依然闪耀夺目，就像当年停电黑屋里窗台前被月光照耀的少年一样。

　　时别七年，他终于又见到自己的涂老师，他终于明白那句诗的含义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倒是没有哭，但早已红透了眼，宋怀继刚刚程深盯着他说话后再一次被吓到了。

　　“你没事吧，程深？”

　　程深看那个人放下酒就准备转身离开，于是对着宋怀匆匆的说道：“我没事，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回去，你帮我照看一下场子。”

　　宋怀看程深这么着急，说了句“好”，就没问别的了。

　　刚从黑暗中出来的程深，被外面的灯光刺到，还有点不适应，但是他一秒都不能耽误，他努力睁开双眼，向前方人影的地方跑去，眼看离前面这个人，前面这个他曾经最熟悉的人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的时候，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直接喊名字吗？

　　还是上前拍他肩膀？

　　还是喊一声久违的“涂老师”？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边转身边问道：“还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吗？。”

　　完全转过来后，他看清了对方的脸，不由得吸了一口气，瞳孔在慢慢放大，眼前的脸越看越熟悉，明明什么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涂闻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嘴角强扯出一丝微笑，再次准备开口：

　　“先生...”

　　程深完全不想给他装傻的机会，说道：“涂闻。”

　　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三次说出这个名字了，说出他尘封7年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的名字。

　　但即使到这个地步了，眼前的人还是说：“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笑话

　　程深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自己思思念念七年之久的人，还能认错？有一瞬间他也挺希望是自己喝醉了出现患得患失的幻觉了，但很可惜，他没有，这眼前人，他绝不可能认错。

　　“涂老师，我没瞎。”

　　涂闻自知这样装傻充愣也没什么用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转身就准备跑。

　　程深哪可能给他这个机会，一把就抓住了涂闻。

　　“涂老师，你想往哪跑？”

　　“我没有，我还有事...”

　　“行，那我在这等涂老师忙完。”

　　听到这话，涂闻得知跑不掉了，便喊道“程深！”

　　不料不喊还好，这一喊程深抓住他的手更用力了，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细瘦了，但程深的力气也同样变大了啊。

　　“涂老师，我就问你这七年，你是不是在躲我。”

　　程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几年，他找遍了平城，半点涂闻的踪影看不到，是的，就连他出刊《图文》里面的文章也跟涂闻有关，他希望发刊后能被涂闻看到，这样找到人的几率也大一点，如今看，涂闻就在这工作的话，找不到人的唯一可能就是，涂闻压根就在躲他。

　　这么多年，涂闻没见过他不假，但不想见他也是真的。

　　“是...但我是...”涂闻还是那副样子，说什么都淡淡的，情感起伏不明显，要不程深当年说他是个闷葫芦呢。

　　倒是现在，程深有点像涂闻高中的样子靠齐了，说话也没什么感情了，除了现在很生气的时候。

　　“你是什么？”程深问道

　　“无意而为...”涂闻再次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了这四个字

　　无意而为...好一个无意而为，涂闻啊涂闻，你一个无意而为就让我找了你七年，兜兜转转，感情你就一直在我身边。

　　程深想过自己与涂闻见面的无数种方式，万万没想到是最糟糕的这种，怪不得他老觉得今晚有事情要发生。

　　都说年年复年年，四时四景常相同，但程深觉得，今年的春天，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惠风和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