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大陆有神祇》绿绒蒿子秆

16、神祇开会

　　水神析绝对是拉他垫背的，羌雨咬牙。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原身里。

　　神祇界，析吃着相坊氏献给乾的贡品，看着醒过来的羌雨纳罕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上来不到七年的翦神。”翦满头黑线，“你当时要是让我在弟弟面前掉马。你会完了的。”

　　水神穿不好自己的衣装，急道：“小弟弟，帮我。”翦板着脸走过去，把她的鸦青长发从衣领里抽出来，扔到背后，又把她两鬓的小辫系在后脑，狠狠用红色筒冠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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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的集｜会准备开始。此地天光混沌，白日与黑夜交织。宴会的席位四方，朦胧出现近百名神祇的身影。祂们服饰统一。均内穿朱红窄袖长衣，外披墨色长袍，曳地三米，袖口的金色夔龙纹拖在地上，不沾染一丝灰尘。

　　这是仅属于祂们的盛装集｜会。

　　全部神祇都佩戴半掩面的青铜面具，那是自身形象的化身。同时手持各色乐器，于演奏中向席位缓缓走去。

　　翦用锤轻打青铜鼓，析吹奏陶埙。身旁几位神祇，有的持执钟，有的握铜铃，翦甚至还看见两位推着三人长的磬信步前行。

　　乐毕众神归席。水神析偷瞄一圈，发现不远处摆着一盏洹国少见的荔枝，眼睛直了。她盘坐好，把面具推起一点，开始剥壳。期间还不忘分给翦。羌雨也就是现在的翦神，略矜持地咬了一口荔枝含在嘴里。愣了一会，把青铜鹭形面具一转，也埋头狂吃。

　　帝因为擅自帮助一位人类朋友回家，被因果律折磨，被迫缺席。目前集｜会主持的是乾神。

　　乾开口：“近日泰陨落，诸位都知晓了吗？”

　　众神点头，其中一位说：“得知陨落昭示后坦然赴死，吾辈楷模。”另一位质疑道：“不是与其他神祇比试战败而亡吗？”

　　乾否认：“帝旁观全程，确认他得知天命后自尽。”

　　泰是洹王先祖汇合而成的神，承载着大半洹国的气运。死讯传出后，很快引起众神恐慌，他们担心，人间界是不是要变天了。

　　乾问道：“可有人知道坤在何处？”

　　坤神，是传说中创造洹国第一位祖先的神，资历比泰还高。泰作为他的后辈身殒，众神有义务告知他。

　　“不知。”“消失一百年。”“他欠我五个方尊，大概是吓得躲起来了。”

　　坐在翦旁边的析颤抖着开口：“我知道，坤最后一次出现是八十九年前，篱城。”众神问她具体情况，析努力解释。

　　原来坤在失踪前的最后一场祭礼上喊住馋他贡品的水神，等到水神吃完米糕后，坤问她能不能帮忙守护南方，水神同意。此后世间再也没了坤的身影。

　　翦看见坐在高台上的乾放下手中的酒，语调严肃：“析，根据你当时的所见，坤是身殒了吗？”

　　析摇摇头，扬手向众人介绍：“这是翦，他也是鸟类神明，和坤同源。翦，你能感知到坤的生死吗？”

　　翦真能感觉到，他连忙说：“坤活着，但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具体是哪里我不知。”上一个让他感觉遥远的是范天行的故乡，坤不会是……

　　乾知道这事，他听完翦的话便知道言外之意。看向翦和析的席位，说：“那寻找坤一事就交给你俩。可有异议吗？”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可恶啊，翦想，他有废除洹国的人祭的重任在身，怎么有时间找一位失踪百年的神。

　　宴会结束，众神退隐，乾把二人召到面前，嘱托道：“坤曾经和帝说过要探查怨魂死后一事，顺着这点去找。”

　　冤魂？难不成再死一次吗？翦纳闷。

　　翦本来想把原身放回神祇界，但寻找神祇一事比和祝官打交道要难，考虑良久，他决定不再转移魂魄，而是直接附身羌雨这个壳子。代价彻底失去味觉。

　　和水神析分别前，翦征求她的意见：“你有什么头绪吗？”

　　水神观察四周，确认没人后，反问：“你不是最喜欢和怨魂打交道吗？他们死后去了哪，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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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回人间界，神祇集｜会的时间流速极慢，现在还是晚上。羌雨睁眼，随口问道：“羊伽，你了解怨魂吗？”

　　羊伽正在他的沉香味道的床上满足地翻身：“了解，怨魂就是带着怨气死去的人，像祭人、殉人、人牲这样的存在，最常变成怨魂，我喜欢叫它们冤魂。”随后羌雨问怨魂们之后会去哪里，羊伽仔细想想，不确定地回答：“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吧？毕竟执念消散了。”

　　怨魂因为执念存在于世，这个羌雨知道，执念消散以后呢？是仓人们所说的极乐世界吗？也许，但他毕竟也当过一段时间祝官，从未听过人提过极乐世界。

　　神祇的人间化身失去锚点后会回归原身，神祇自身死后会化作能量逸散，那人类呢？羌雨忽然惊觉自己从未站在人的角度上考虑过，他问：“正常人类死去会怎么样？”

　　羊伽停止把玩他的羽扇，目光放远，“这得分情况，洹王死后受祭祀成泰神，王公贵族相信死是换一个地方生活，下葬时带走全部家当和奴隶，平民只想活得更好，因为死后换地方生活还是平民。”

　　翌日清晨，羌雨出门，看见熟睡的弟弟，略微思考，决定把自己的松石兽面牌拿上。

　　他在不远处跳了段翌舞，招来几个冤魂，问道：“你们知道自己消散以后会去哪里吗？”

　　兽面牌传出怨魂的声音：“我也不知，不过篱城的祝官全死，我正准备消散呢，您跟着我就懂了。”

　　羌雨需要和弟弟知会一声。于是把水神析呼唤出来，拜托她先跟着。

　　羊伽早已睡醒，对着铜镜整理衣冠。他听到推门声回头，微微一笑。

　　这么开心？羌雨语调轻快，“早上好！”

　　“早上好，羌雨！”羊伽端起两碗撒着栗子碎的肉羹，对他说：“尝尝我的手艺。”

　　这羹羌雨小时候经常和羊伽分着吃，他尝了一口，愣住，没有任何味道，温热如同蜡液。对了，昨夜他没了味觉。

　　羌雨勉强鼓励道：“做得不错。”

　　羊伽忽然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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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面牌中传出析神的声音：“快来，有大发现！”

　　“我去处理一只冤魂，”羌雨说。羊伽站起来，“我也要去。”

　　两人来到了篱城城郊的湖泊旁，析神已等候多时。

　　羊伽看见析神，转身就逃，析说：“哎别走啊小弟，你同事的酒给我准备好了吗？”

　　又是这瘟神，他不设坛也不祭天，怎么还能看见？不会还惦记拜错山头的事情吧！羊伽后背冒汗，头发凌乱。

　　析神似乎知道羊伽在苦恼什么，抱臂嬉笑道：“昨天铜爵不错，我答应你的请求。”

　　析神指向湖面，说冤魂死后进入了这里。这该如何探查？羊伽有些无助地看向羌雨，他已经脱了官衣，说：“我向析神祭祀，先下去看看。”

　　析神喝着篱城最好的酒，心想脱官衣下水？别忘了她的主业！抬手一个响指，湖水直接自动分开。

　　我个小丑。羌雨默默穿好外衣，走向湖水底部。

　　越靠近水底的地方压力越高，他渐渐呼吸困难。这不是神祇的威压，也不是煞气。在到达一定深度后，世界开始颠倒，失重感袭来。

　　这湖底原来有另一个维度的世界。进入它，仿佛背身栽入水底。周围介质改变，浓稠阴凉，阳光消退，世界底部的河流散发着银辉。

　　既没有人间界的鲜艳，也没有神祇界的日月交辉，这个世界是灰暗的。

　　有人！羌雨迅速下坠，他看见底端有零星的火光，从一排排土制宫殿中散发出来。走近些，宫殿中走动着一群“人类”！这群人的面色比他还要惨白，面带腮红，衣服撒朱砂，屋内摆满铜器，无头的仆人在宫殿中进进出出，殿内的炊具中烹煮着人头，宫殿台阶上摆着几块风干的躯干。

　　羌雨焚身，玩煞气，也和怨魂很熟悉。但是这个世界的荒诞怪异还是令他不适。他想起羊伽说过人类秉信的死亡观念。原来他们死后真的继续在这里重复生前生活。

　　竟然食用同类。羌雨对这里好感全无，他闯进一间宫殿，抓起一位埋头吃肉的贵族鬼，问：“生前是贵族吗？”鬼嘴里的肉掉出来，它说：“是洹王的旁□□肉是一节煮熟的手指，鬼把手指放到嘴里继续嚼：“稀罕，好久没看见神祇了。”

　　“你之前见过神祇？”

　　“见过，这片土地的瘴气就是他为我们清除的。”

　　“那位神祇目前在哪里？”

　　“不知，去了东边瘴气最浓的地方，好久没回来了。”

　　羌雨矮身躲过几名举刀砍向他的无头奴隶，把自己的视觉嗅觉夺走，用上神祇的力量，几个瞬闪，闯进瘴气浓郁的东边。

　　怎么下去这么久？析在岸边踱步。一个昳丽身影站在她身前，是昨日失礼的祝官。这祝官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自己，割掌把血拍在她身上，命令道：“贞羊伽，令析护。”我羊伽用鲜血祭祀，命令你护着我。

　　析是个只收美食礼器的福神，从未经历过血祭，她趔趄两步，被羊伽生生拉拽着摔进湖底。

　　瘴气最浓的地方有个露天的大洞，黄色瘴气缓缓涌出，深处隐隐有神祇的波动传来。看样子坤就在里面。羌雨走进洞口捞了一把瘴气细细查看。手被腐蚀了一部分。

　　“羌雨！”远处传来一人的怒吼声，“离远点！”羊伽怎么下来了！

　　这下面太过诡异危险，必须让弟弟离开。羌雨赶紧离开洞口，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里太过危险。羊伽，上去！”

　　羊伽一把抓住他的双臂，“别抛弃我！”羌雨大惊，被死人的世界影响了吗？

　　刚准备送弟弟出去，身后不远处的洞口就开始暴动，瘴气剧烈地喷发。眼见黄色瘴气要包围他们二人，羌雨走投无路下只能将自身全部献祭。翦的狂风和析的大浪刮过，危险暂时消除了。

　　身体逐渐死去，瞳孔涣散，心脏停止搏动。名为翦的神祇吞噬羌雨的壳子，占据了他的全部肉身。

　　我不该让弟弟过来，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什么当时要带上他？

　　乾，我收到人祭贡品了，这次是我自己，比铜器还香，真是可悲，我竟觉得它非常好吃。

　　就到此为止了吗，从此魂归神祇界，苦候人类请求，再难实现理想。那洹国的人祭……

　　“析神，离开这儿！”死透的羌雨拉住羊伽和析的衣袖，起风往上飞，“羊伽，你记住，哥哥叫翦。”

　　羊伽黯淡的双眼闪过一丝光芒，你终于不瞒着我了。

　　瘴气洞穴又开始暴动，周围介质迅速塌缩，羌雨狂烧神力，刚把羊伽和析送出这个世界，黄色瘴气瞬间缠上他的脚踝，疯狂地把他拖拽下去。“照顾好我弟弟！”羌雨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视野瞬间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