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光》憎风

32、第三十二章，邂逅

　　七年后，
　　繁花似锦的街道，
　　一栋栋高楼大厦连接而成，
　　其中有一家复古雅致咖啡厅，
　　临近中午，一楼坐满了人，
　　只留下几个独位，
　　和落寂的休闲沙发，

　　门牌面‘寻光’两个大字异常醒目，

　　“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老板很帅啊？”还很年轻，
　　另外一名女员工往外门口看了一眼：
　　“是挺帅，就是吧……感觉挺冷的”
　　带着若有若无的阴郁，

　　咖啡厅门口站着一位身材羸弱，穿着大衣的男人，
　　眼看又要下雪的征兆，
　　他却穿得很单薄，
　　眉眼间尽显冷淡，鼻尖发红，
　　唯有脑后的头发长至脖颈，

　　夕哲吸完最后一口烟，
　　顺手把烟头占点雪熄灭，

　　提脚走去停车位，
　　手机导航定位，

　　霍奕文那孙子，越大越婆妈了，

　　居然又给他预约了心理医生，
　　说是从国外回来的，挺专业，

　　他没仔细看，
　　敷衍似的让对方发了一个定位，

　　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到地方，

　　熟练的去前台，报了预约号，

　　大概真是回国没多久的，
　　门口居然没贴名，

　　谢过带他来的护士，
　　他熟练的敲了门，再推开门进去，

　　看清里面场景那一刹那，
　　他怀疑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他脑海中浮现过无数次他们相逢的场景，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有一瞬间，他想逃，
　　却发现自己只能站在原地，
　　分明受到了暖气，
　　他却觉得很冷，

　　胸腔里又酸又胀，像冰凉的水灌入心脏，把所有脉络全部堵死，只留下呛水过后的酸意，

　　里面穿着白衣大褂的人抬头看向他，
　　没催他，只是一如既往的等他回过神来，

　　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有的只是好久不见，

　　夕哲张了张嘴，
　　没发出声音，
　　云翼没有丝毫惊讶的情绪，
　　模糊得他看不清，

　　提脚走过去坐下，
　　扯了一把左手边的袖子，

　　云翼面沉如水，目光微微闪动，
　　变了，又好像没变，

　　窗外天色渐晚，飘着雪，远处高速桥上长龙般的车灯汇聚成洪流，轰然涌向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

　　安静的空间中只听见呼吸起伏，
　　夕哲听着自己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的心跳声，
　　终于慢慢地道：“我……就随便看看”

　　云翼沉默良久，
　　夕哲无意识的揉搓着手指，
　　终于等到对方回应：“没事，现在的人都差不多，觉得不对，自己来医院看也是好事”

　　他又问：“最近睡眠怎么样？”

　　夕哲：“挺好”

　　云翼点头，顺着问：“之前有检查过吗？”

　　夕哲没出声，
　　默了两秒，垂眸：“没有”

　　又陷入了沉默，他分不清云翼的态度，
　　他变了，

　　轮廓更加清晰明了，掩饰不住的性张力，

　　有一瞬间他没认出对方，
　　跟他记忆中所停留的模糊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他问他，有没有接受过治疗，
　　他试图掩饰，这些明明在医院一查就有的东西，
　　对方不会为了他，特意去查一遍吧，

　　他应付着出了门，没到时间就走了，

　　他觉得他待不下去了，

　　就连路过走廊听见别人跟他打招呼的声音他也没反应，
　　只想快点跑，

　　云翼揉了揉眉心，
　　听见有人敲门连忙放下，
　　“进来”

　　走进来一名长相温和的年轻男子，
　　周然拿着资料进来，眼光从走廊收回，
　　“他现在是你病人？”

　　云翼手指一顿，不动声色道：“你认识？”

　　周然顺手点了根烟，又瞧着云翼：“不介意吧？”

　　见对方点头，他才道：“大概四，五年前吧，我刚回来那会儿，接的第一个病人就是他”

　　云翼呼吸一滞，周然没注意到，
　　继续说：“那会他挺严重的，可能经历了什么，重度抑郁转双相了”
　　“关键是他本人还没有想要变好的欲望，你也知道吧……”
　　“不怕病人严重，就怕病人知道自己的情况，还压根没有想好的欲望”
　　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猛的吸了一口烟，
　　才道：“不怕你笑话，我那会甚至都觉得自己白学了那么几年医了”
　　“断断续续在医院待了一年，没见他好过”就好像一直身处灰暗，
　　“有一天我把自己养的种植带去他所在病房的窗前放着，他却突发奇的看了一眼”
　　云翼沉声问：“是什么？”

　　周然：“猫眼草，挺像五朵云的那种”

　　“后来有一天他晕倒了，迷迷糊糊叫了一个名字，云吧，还是运什么……我没听清”
　　“问他的时候，他也不肯说了”
　　“我跟他认识也挺久了，但到现在，我连他家庭环境，社会关系怎么样都不大清楚，他戒备心挺强”
　　刚开始你问他一些基本情况，他可能会跟你说实话，但要想知道更深，
　　想想就好了，
　　以至于后来，干脆都懒得再说了，

　　云翼呼着气：“后来呢？”

　　“后来……”周然目光深邃：“他情况有所好转，开始很积极接受治疗，渐渐很少来了”
　　“但我后面突然意识到，他只是想让我觉得他好了”拿到出院申请，
　　他知道那些程序，按标准答案回答，拒绝仪器检查，执意要出院。
　　他泄气似的摇摇头：“想想也挺无力”
　　他那时候还松气了好一阵，以为对方终于有了好的迹象，
　　哪知道人家是想隐藏起来，不让他们治了，

　　就像一个外表很好看的苹果，其实人们不知道，内部早也腐朽不堪

　　“最近三年我没见过他了”周然最后点评：“他算是我职业生涯中的一个异类”

　　说完发现云翼没有说话，还以为他打算放弃了，

　　转移话题道：“怎么不跟师傅待在国外了？”
　　他两大学时候的师傅是同一个人，
　　国内国外，
　　行业内有名的专家，
　　云翼算是他小他两届的学弟，

　　云翼：“好歹生在这边”
　　他们师傅就不一样了，
　　国内国外两边跑，旅游一样，
　　“行吧”周然把东西放下：“那我先回去了”
　　他跟云翼不在一所医院，他在隔壁省，刚好认识这家院子，
　　特意过来看看，

　　夕哲一路下了楼，顶着飘雪坐上车，
　　他衣服穿得少，明明很冷，
　　手心却溢出了汗，

　　霍奕文肯定是知情的，
　　他无瑕顾及，
　　一路沉默着把车开回家，
　　强撑着进了门，
　　跌跌撞撞跑进卧室吃了几颗药，

　　再也撑不住的坐在地上，

　　他没想过再次遇见云翼，
　　却幻想过很多遍跟他在一起的场景，

　　但是现在他发现，
　　他看见的云翼跟刚刚看见的人差别挺大，
　　唯一不变的是，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