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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朝堂 ...

  •   又一日早朝,宋辛手持笏板,耳边净是阿谀奉承之词,他神色未变,恍若未闻。

      “宋阁老有福气啊,我那夫人前几日过府,偶然瞧见贵府姑娘,当真是惊为天人,连连叹道不愧是我邺京才女。”

      “谬赞。”宋辛敷衍道。

      开口那人见状耸了耸肩,转过身撇撇嘴回到自己的位置。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祈安挥手让众人起身。果不其然,宋辛此人又率先持笏板上前一步。

      “启奏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仁懿皇后逝世前,对陛下牵肠挂肚,陛下为天下众生表率,更应完成仁懿皇后遗愿,以慰在天之灵。”

      “哦?”赵祈安道:“那依宋爱卿所言,应当如何?”

      宋辛高声道:“皇后之尊,为我一国之母,不可草率。依臣愚见,可令大雍家世清白,父兄在朝为官的贵女聚于皇城,以品德,容貌,才情,家世等择出上上人选。”

      “如此说来,与选秀无异?”赵祈安淡声道。

      宋辛迟钝片刻,斟酌道:“确与选秀无疑,只是臣以为,皇后人选不得草率,与寻常选秀相较,应设立更高的门槛,尤其家世一项,最好为京中三品大员之女,或是累世勋贵之家,如此方可彰显皇后身份之贵重。”

      “哈哈哈——”

      “何人殿上喧哗?”赵祈安道。

      “启禀陛下,臣翰林编修纪方海参见陛下。”

      宋辛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哄笑之人,是个面色清秀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

      他率先发难道:“金銮殿上如此无法无天,该当何罪!”

      “无碍。”赵祈安道:“纪爱卿为何发笑,可是对宋卿所言有异?”

      “回陛下,臣确有异议。”纪方海声音洪亮,宛如一个八尺大汉发出来的嗓音。“先不论其他,单就家世这一说,我邺京有多少三品大员累世勋贵,这些人家又有几个家中有适龄之女?莫非……阁老所说是自家姑娘?”

      “你!竖子荒谬!”

      宋辛讥讽道:“莫不是你官职低微,家中又无适龄之女,这才上前反驳本官。”

      纪方海却道:“阁老此言差异,在下官位虽小,可家中父亲却是二品官员,恰好又有适龄姑娘。在下不过是认为家世在前,品德在后有些不妥罢了。”

      赵祈安闻言倒是来了兴趣:“纪爱卿父亲为何人?”

      “启禀陛下。”一人面色惶恐上前,艰难道:“是臣纪云山之子。”

      “原来是工部尚书之子。”赵祈安乐道:“爱卿教子有方。”

      宋辛驳道:“陛下,臣所言绝无为己,陛下——”

      赵祈安出声制止:“朕已有人选。”

      “陛下?”

      赵祈安瞧着台下人惊讶的目光,坦然直言:“此人品德、才情、容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堪当一国之母,也能告慰母后在天之灵。”

      宋辛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下一瞬,只见岳坚捧起诏书,高声宣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荷天地神灵祖宗敷佑,继承大统,华夏肃清。稽于古典,虞夏殷周之盛,亦资内助,以致雍熙。肆君后之合德,斯化理之有成,懿典具存,国家所重,允资内德之贤。咨尔窦氏,将军窦忠之女。【忠佐朕皇考,咸有一德,格于皇天,惟申命用休,君臣笃庆,荣裕始终】。言循图史之规,动中珩璜之节。金和玉粹,素含法地之贞,夙炳伣天之表。顷膺礼聘,来嫔春宫。同朕恭勤,保兹天命,君临尔万姓之上。今滋仰承仁懿皇后遗命,命使奉金册金宝立窦氏为皇后,正位中宫,共承宗庙。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昂长诏书宣读后,站在队伍中一直一言不发的林少轩木目瞪口呆,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朝中大臣却是不约而同静默起来,直到三三两两眼神交汇,众人方才确定自己并未听错。

      这立后诏书上的人,就是窦家和离的女儿,陛下三年前的未婚妻。

      “陛下——万万不可啊!”

      这下不止宋辛,满殿朝臣尽数下跪,哪怕是刚刚反驳宋阁老,要以品德择后的纪方海也满脸惊讶迅速跪地。

      林少轩更是早已失了神,目光呆滞跪在地上,不知想些什么。

      偌大的朝堂,只有窦忠父子与孙见山父子四人站着。

      窦忠哥俩好地撞了撞孙见山,在得到对方嫌弃的眼神后也没有收敛,亲热道:“多谢兄弟,往日竟是我看错你了,你这人明明一点都不古板。”

      孙见山满脸漠然:“我不过是听从陛下。”

      “切!”窦忠撇撇嘴:“装模作样。”

      孙见山冷声道:“你自求多福。”

      “窦忠!你妄为人臣,竟仗着当了几年陛下的师父逼迫陛下,你该当何罪!”

      宋辛率先发难,言之凿凿牟足劲要把窦忠此人打成奸臣。

      “哎呦我的青天大老爷,这是哪门子的事?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陛下的师父。”窦忠抱臂笑盈盈地看向宋辛。

      “你!”

      赵祈安道:“朕不过跟着窦将军于西北历练几年,何时多了个师父,宋卿,从何得来?”

      宋辛哑口无言,陛下不承认,他能怎么办?

      “陛下且听老臣一言。”

      赵祈安看向来人,神色缓和下来,带着几分尊重:“太傅请讲。”

      内阁首辅兼太傅孔辰,手持笏板慢步上前。

      他如今已近天命之年,发须皆白,曾经名满天下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如今已然佝偻着腰。饱经沧桑的脸爬满皱纹,双眼变得浑浊,可内里的坚韧与智谋却是无穷无尽。

      “臣还未恭贺陛下平安归来,荣登大宝,是臣有罪。”

      “太傅何出此言?丁忧本是人之常情,是太傅孝心所在,老夫人再天之灵,定然欣慰。”

      “臣,谢陛下。”

      孔辰从容不迫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祈安脸上并无意外,“太傅何处此言?”

      “诚如陛下所言,窦氏品德、才情、家世、容貌都为上佳,从前又与陛下定下婚约,可唯有一点,足以致命。”

      “太傅是说,窦氏嫁人和离一事。”

      “不错。”

      孔辰又道:“自我大雍建国以来,不说皇后之尊,便是后宫妃嫔,也都是从一而终,从未有过以二嫁之身,入帝王之家。且我大雍视从一而终为美谈,太祖当年也曾大肆赞扬守节一说。窦氏和离虽说错不在她,可到底有失体面。”

      林少轩闻言眼中嫌弃一丝波澜,下一瞬又深深埋下头,躲避来自四方的视线。

      赵祈安却笑道:“我大雍没有,可前几朝却并非没有。窦氏既无错处,何来有失体面一说?太傅幼曾教导朕,应以德行才能评判他人,可如今太傅所作所为,是否相悖。”

      “是臣狭隘。”孔辰跪地叩首,又道:“前几朝礼崩乐坏,礼法全无,陛下怎可提及?一女侍二夫,又将皇室颜面至于何地,还望陛下三思!”

      “还望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君无戏言。”赵祈安沉声道:“当年是先帝为窦氏赐婚,众卿这是在说……先帝有错?”

      “臣等不敢!”

      宋辛忽然抬头急迫道:“孩子!据臣所知,永信侯府老夫人与那孩子相克,因此窦氏才能将唯一亲子改姓带走。”说着他转头扫视身后众人,目光直视躲在人群中的林少轩,“永信侯,这事可是真的?”

      射向他的种种目光更加灼热,林少轩斟酌着开嗓,又一道锐利的目光从头顶传来。

      “荒谬之言,怎能等大雅之堂?”

      林少轩听着上方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迟疑道:“宋阁老所言是真,只是相克之言纯属无稽之谈。母亲身子虚弱,忧思过虑,在下为母亲安心,这才狠心舍弃亲子。”

      “如此说来,窦氏不仅没有错处,反倒深受其害?”赵祈安道。

      林少轩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确无错处,是臣之错。”

      赵祈安:“既如此,这偌大的皇宫还能养不下一个孩子?”

      “陛下三思!”宋辛满脸不可置信,大喊道:“大丈夫怎能养育他人之子!”

      “大雍尽是朕的子民,何来他人?”赵祈安冷声道:“宋卿莫要祸从口出。”

      “陛下!”

      “够了!”赵祈安不再试图与这些自私狭隘之辈谈论,不容拒绝道:“母后视窦氏为亲女,自婚约定下,母后只认这一人。诸位曾言立后是为母后遗愿,如今朕择了母后最为中意之人,众卿却一再反驳。”

      “是想置朕,于不孝之地吗!”

      “臣等惶恐!”

      宋辛固执己见:“臣只是为了陛下,若是陛下一意孤行,臣等只能撞死在——”

      “陛下保重啊——”

      石破天惊的一声呐喊打断宋辛的安排,只见孙云亭忽然一个滑跪,完完整整地挡住宋辛。

      孙云亭狠心扭了把大腿,真情实感哭道:“姑母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哇!陛下今年才十八,您就这么狠心撇下他一人,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命苦哇!”

      “孙世子你!”

      孙云亭不管不问,猛地撞一把宋辛,又大声哭喊:“我可怜的姑母!一直等不到陛下回来,孤苦无依。窦姑娘未嫁前还能陪陪您,可自从窦姑娘遵从先帝圣旨嫁了,您身边就再也没人了!”

      孙云亭努力憋出几滴泪:“我进宫看您,您总是把我当成窦姑娘,一直念叨着窦姑娘和陛下的婚事,临了都还在叮嘱我,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平安归来,定要让他二人成婚。可您这一去,陛下却被这群大臣逼着不孝,姑母哇!我可怜的姑母!”

      “这、这,孙世子切勿口出狂言!”宋辛厉声道:“仁懿皇后怎么可能在窦氏出嫁后还念着陛下与她的婚约,简直一派胡言!”

      “你不信?”孙云亭哼哼两声,轻蔑道:“你算什么?你见得了姑母?”他洋洋自得:“除了陛下和窦姑娘,姑母可是最喜欢我了,我自然什么都知道。”

      说着孙云亭又哀嚎起来:“这群臣子逼着陛下不孝哟!真得让天下人都看看!姑母您要是没有得偿所愿,就让这几个大臣去皇陵跟您赔罪!不是陛下不孝,都是被这群人逼得哟!”

      “你、你……”宋辛哑口无言。

      “行了,”赵祈安忍住笑意,打圆场道:“既是母后的遗命,诸位大人怎会不从?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岂不是抛却一世清明?宋卿自劝朕立后时,便言我朝以孝治天下,劝朕尊母后遗愿,如今又怎会逼朕不孝?来人呐,将此诏书昭告天下,祭高祖宗,礼部着手安排封后大典一事。”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满脸通红的宋阁老和一言不发的首辅大人,当即道:“臣等遵旨。”

      宋辛气喘吁吁,怒目而视瞪着孙云亭。

      等着,他就不信窦家女能坐稳这皇后之位。

      当上皇后又如何?宋辛冷哼一声,他有的是办法把人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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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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