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漫羡

1、白烛

　　密不透光的房间里，一只修长的手正关闭还未响起的定时闹钟。闹钟的时间不停闪烁：2185，11.2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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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医那边是什么结果？”老庄蹙着眉盯着眼前的报告，神情复杂地对一旁的小警员问道。
　　咚咚咚！
　　“老庄！锦溪小区又一起命案！”来人神色匆匆，年纪倒与老庄相似。
　　“……应该和那个组织有关。”老朱压低了声音，眼神示意老庄。
　　老庄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快步出门。老朱紧紧跟在一旁，两人等走远，才开始交谈起来。
　　“你和WPO那边的人招呼了吗？”老庄说着，步伐依旧矫健。
　　“早联系了！我刚去现场，桌上就立着一支白色蜡烛。”
　　老庄忽地停住脚步，换了一个方向：“去趟现场。”
　　老朱连忙叫住他：“你别去了吧。你知道的这个案子已经不归我们这些警察管了。而且……”老朱欲言又止，劝道：“你也一把年纪了，还有老婆孩子的，还是别去了吧。”
　　老庄历声道：“你看看你自己穿的是什么，再和我说！”
　　老朱看了一眼警服，叹气道：“真拗不过你。”
　　车上老朱依旧絮絮叨叨地说道：“老庄，我说真的。现在这年头，自杀的人那么多，还有一些小小年纪就开始杀人放火的，我们警局也不是旅馆，十个里头八九个不正常，难道要我们统统请到局里喝一杯啊。而且而且，那个什么WPO 不早成立了嘛，专门有人收拾这些烂摊子，我们最后抓人就行。”
　　“好好开你的车。”老庄看向窗外，回味老朱刚刚说的话，其实心底老庄对他话是有些认同的：近些年，犯罪确实越来越多了啊。自己当初在警校看案时义愤填膺，现在逐渐成了无法触动的理智。
　　“新人没去吧。”老庄沉默许久开口。
　　“后来肯定没派，但那批出警的倒有不少新来的。”
　　“之后找个机会和他们谈谈。”老庄叹气道。
　　老庄两人来到锦溪小区，老朱带着老庄来到案发现场，工作人员正在取证。
　　老庄看到眼前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听老朱说：“死者是一对年轻夫妻，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案发时孩子在补习班。”
　　“‘白烛’的案子，这次作案方法和以往也不同。”老朱严肃道，“凶手有一定的解剖知识，死者两人应该是被剖腹，挖出了内脏，然后再缝合起来。”
　　老庄盯着眼前一幕看了许久：死者两人在裸体在餐桌对坐，两人都拿着餐具，眼睛和嘴巴都被缝上，最奇怪的是他们身体都是直挺挺地坐着。餐桌上没有多余的血迹，如果忽略餐盘里的“菜”，摆盘也是一丝不苟的。然而，当老庄仔细观察餐盘里的东西，一股生理上的恶心涌到喉口。
　　是死者的内脏和眼睛。
　　凶手把死者的各个器官剁碎，又重新揉成器官原来的形状。
　　老庄拍了拍老朱的肩膀，示意出去说。老庄艰难说道：“虽然案子不归我们管，但是该查的也得查。这和之前见到的那几起，不太一样。”
　　“确实，当时‘白烛’并案，也只是因为案发现场都有一支白色蜡烛。作案手法，死者，地点，几乎没有共同点。若强说有一点，那就是‘白烛’的案子还没等警方勘察，网络上就有凶杀案的照片了。每次我们和WPO 都要费大把时间处理公众舆论上，够烦的……”
　　“诶呀老庄，我怎么忘了，你是想说这次可能是模仿杀人是吧。”
　　“那支蜡烛呢？送去化验了吗？”
　　“我看到蜡烛，就通知WPO了，现在应该在他们那里。”
　　“你动作倒是快。”老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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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局门口，一人西装革履，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男人看了一眼手腕的表，径直走向警察局。还没等值班的警员询问，他便从怀里拿出一只蜡烛，立在前台。今天值班的恰巧是大一实习的，平常见的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看到白色蜡烛时，咻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方才询问时的笑。
　　值班的警员虽然没有接触过“白烛”案，可她上网啊。她自我安慰道，只是过来报案，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男人神色平静，只说了一句：“我来自首。”这句话可把小警员吓得不轻啊，“白烛”的凶手在自己前面。她腿有些发软，踉踉跄跄地朝警局里面跑，掏出手机，拨打了110，哭喊着：“救命啊，我我我在……哦，我在易水市公安局。”等她说完，她突然意识自己在干什么蠢事。
　　不过她这一闹，倒是引起了其他警员。
　　另一头在锦溪小区的老庄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老庄一回到警局，便问：“什么情况。”
　　“刚刚有人自首，还拿了一根白色蜡烛。人现在在审讯室了。”
　　老庄一行人到观察室，与审讯室仅隔了一面单向玻璃。
　　“姓名。”审讯员问道。
　　男人身着正装，双手自然放在桌上，始终保持端正的坐姿，有条不紊地说着：“司兰柃，没有别名和曾用名。2157年12月31日出生于沂安省易水市连舟区。籍贯和户籍地同上。28岁。工作单位——用你们最亲切的称呼，应该叫‘白烛’。没有刑事处罚和行政处理，毕竟你们没抓到过。”
　　观察室的老庄拧着眉头，提醒审讯员：“别被他带跑了。”
　　这时老朱接到通知：“WPO来人了。”
　　“让他们把人带过来吧。”
　　老庄传话：“审讯暂停，你们先出来。”转而招呼刚进门的人。
　　“黎医生，这位是刑警庄进。老庄，这位是WPO心理咨询师。”
　　“您好，庄警官。黎迟，叫我小迟就行。”黎迟伸出手，微笑道。
　　“您好。老庄，大家一般这么叫。”庄进伸手握住黎迟，仔细打量一眼跟前的年轻人：是医生，脖子上挂着工牌，却没有穿白大褂。米白色的毛衣背心，深咖的裤子，脚上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像大学刚毕业。额前有几缕碎发，但不遮眼。
　　“庄警官？”黎迟出声道。
　　庄进对上黎迟的双眸，平静地松开手，打趣道：“抱歉，职业病犯了。别在意啊。”
　　“没事。”黎迟岔开话题，“庄警官您这边怎么样了？”
　　“刚开始审，我记得你们不收押嫌疑人吧。”庄进似问非问地说了一句。
　　“的确如您所说，不过他很特殊，您知道的。”黎迟看向庄进缓缓说道。
　　“嗯。需要我们派人送到那边吗？”
　　“那谢谢庄警官了。”
　　“无碍无碍，本职之内而已。”
　　庄进对身后的老朱说了些什么，老朱从观察室离开走进了审讯室。
　　老朱和做笔录的警员拉开椅子，动作极其随意，等两人刚坐下，老朱直直地盯着司兰柃。
　　一，二，三，四，五。
　　老朱瞥到司兰柃抬头看向自己，立刻收回视线，整理起自己的衣物。
　　司兰柃向椅背靠去，双手环抱胸前，然后又将手放回桌上，双肘撑着桌，两手交叠，头倚在手上，略微凑近对老朱说：“警官不开始嘛。”
　　老朱面色平静，整理衣物的手不自觉地往后颈摸去。司兰柃看到后，微笑道：“警官你问吧，我会好好配合，坦，白，从，宽。”
　　老朱发现被他摆了一道，心中有些怒气。不过这几年刑警也不是白当的，立刻平复心情，转而变得温和起来：“司兰柃，司先生对吧。既然是自首了，我们这里倒是有几个案子，不知司先生要认哪个呢？”
　　司兰柃拆穿老朱：“警官，您先说说有哪些吧。”
　　老朱也不接司兰柃的话：“司先生，昨晚吃了什么？”
　　司兰柃恢复刚进审讯室的姿态，如实答道：“牛排吧，不过味道一般。”
　　观察室的庄进和黎迟也发现这人的心理防线很高，到目前为止除了他自己透露的基本信息外，几乎没有说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根据司兰柃自己提供的信息，警局倒是查到了一些信息。老庄拿到资料，呼吸略显沉重，递交给黎迟：“小迟，这是刚调出来的，你先看看。”
　　黎迟刚接过资料，又听见庄进说道：“是失踪人员，74年以后就没有任何记录了。”
　　黎迟看向资料，微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过来。庄进倒是察觉到黎迟一瞬间的不自然，随意问道：“怎么，有问题？”
　　“没，只是地名看着眼熟。”
　　“不眼熟才怪，小迟是本地的吧。”
　　黎迟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嗯。”心里却想着：易水实验中学？怎么会是易水实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