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予月》英梨梨

5、哀家的皇后

　　第二日一早，皇后按时出现在了独孤月面前。
　　“臣妾给母后请安。”
　　独孤月端详着面前娥氏皇后漆黑的发顶，并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套了长长护甲的手指轻轻点在眉心。
　　皇后倒也沉得住气，她不赐座就跪在原地不动，眉目低垂，看不清楚神色为何。
　　独孤月心里暗叹一声有点意思，挥手叫人来设了座，看着皇后四平八稳地坐下，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容来。
　　前世还没来得及操心这些就离京逃命，重生方知自己真在给娥氏女眷当婆婆，倒也是一桩奇事。
　　大周开国至今，统共就十二任皇后，娥氏就出了其中三位。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独孤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昨夜风声吵耳，哀家睡得晚了些，宫里的黄蜡烧尽了。你这里可还有剩下的？”
　　皇后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问题，愣了一下，方才说道：“太后可差人向内务府……”
　　独孤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慢了。你若有现成的最好，哀家也就不费这事了。坤宁和慈宁二宫尚有一段距离吧？可否现在就差人送来？”
　　皇后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赶忙将头深深埋下去，小声向旁侧吩咐了两句。许是催促得紧急，小太监端着盛放黄蜡的石奁跑上来时不过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人已是满头大汗。
　　独孤月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微微笑了一笑。小太监见状脸都红了，献宝似的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的黄蜡来：“太后，您看看……”
　　只一眼瞟去，便知道那雕刻精美的石奁中拿红绳儿细密捆扎着的黄蜡不下数十支，根根色泽匀净柔和，远远望去温润细腻犹如黄玉。独孤月叫他取了一支过来，一边捧在手心里细细把玩，一边轻声细语道：“你可不知道这一支有多难得。哀家今早差人去问，各宫小主都只会为难，推说什么份例减半糊弄人。哀家看呐，都不如皇后会过日子，不言不语竟攒下来这么多，不愧是中宫典范。”
　　话还没说完，扑通一声，皇后直接跪下了：“皇额娘，臣妾知错了……”
　　小太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以为好不容易等来了个抛头露面的机会，还在乐呵呵地等着请赏，断没想到自己的主子突然面色铁青，赶忙一头雾水的跟着跪伏下去。
　　独孤月暗自冷笑，心想此人说一套做一套，严于待人宽以律己真是玩得明明白白，面上却状似惊讶地扶住皇后，继续装模作样道：
　　“啊，难道真有此事？听闻宫中份例配给暂且是贤妃主管，料想此事与皇后无关，还得哀家来给皇后出气。来人，”独孤月勉强挑了一下嘴角，眼神却冰冷无波：“以后宫里份例恢复往常，这勤俭持家的道理，就先由贤妃给六宫示范三个月吧。贤妃宫中的消耗，日后统统报到哀家这里来，哀家倒要看看是什么女子比哀家更懂女德。皇后，你可有意见？”
　　娥皇后不敢看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话说的其实有点搞笑，毕竟在重生这一世的时间线上先帝还没死多久，她本人狐媚惑主的传闻还名声在外。但此番敲打了小娥子，大娥子也识趣地不敢作声，料想这后宫能再安分几日。
　　皇后前脚刚走，独孤月正心满意足地斜倚在榻上嗑瓜子，窗外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了太监尖利的喊叫：“皇上驾到——”
　　？
　　独孤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直身子把衣裙抹平，应辰踏进屋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扬起脸，满面礼貌笑容也遮掩不住满脑子的疑惑：这大白天的，不勤政也不去后宫歇脚，来她这里干什么？
　　应辰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往她最心爱的贵妃椅上大剌剌一坐，在她疑惑的眼神里笑了笑：“朕……”
　　就在此刻，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应辰的声音被尽数吞没在冰冷的金属碰撞中。
　　“——宿主您好，您已触发主线任务：攻略皇帝。检测到宿主与目标人物处于相遇半径之内，自动触发‘偶遇圣驾’副本，当前任务：提升皇帝对你的注意力达到百分之八十。”
　　独孤月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这次给什么？”
　　短短几日她几乎达到了上辈子主动确认系统奖励内容的总和，要知道她可曾经是系统指哪打哪无问西东的优等生，如今却恨不得把系统吊起来打，每做一次任务都是一步三回头。
　　宫斗系统的主线任务永远是攻略皇帝——这也是昨晚“毫无压力”的做完新手任务后，独孤月没有第一时间查看系统派发的新任务的原因之一。她其实还没有做到在心里完全接受这一点，若是任务奖励不是她所急需，她根本产生不了足够的动机来按照系统的指令做事。
　　系统倒是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的态度问题，一如既往地及时回复道：“回复宿主，当前任务奖励为：迷魂散。作用：短时间内大幅降低任务对象拒绝你要求的概率。道具性质：一次性物品。”
　　不愧是宫斗系统的产品，貌似正经，实际上从产品名称到设定都充满了不可言说的黄暴气息，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东西出现在新手期的唯一作用就是助推那些天赋异禀的天才选手□□皇帝产生个一二三四事，如果能直接一举中的怀上龙胎，很可能就直接大结局了。
　　但独孤月已经做到了太后，自然是有别的想法在身上的。
　　“行，这个任务我接了。”她简短地回复道。独孤月非常清楚，现阶段单凭她一人若要废掉皇帝，没有系统的帮助是做不到的。
　　作为宫斗系统的老牌玩家，独孤月知道这任务的难点在于要达成注意力的指标其实比常人想象中的要难很多。举个例子，哪怕是脖子就放在正在下落的铡刀之下，犯人对铡刀的注意力也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而是无限趋近于九十，剩下的十会被随机分配在心跳呼吸等生物节律上，几乎不可能被其他事物所吸引。
　　从思考中拉回神来，独孤月浅浅地皱了皱眉，疑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应辰无奈道：“朕方才说，朕累了。”
　　独孤月粲然一笑，细嫩洁白的手掌在他面前猛地一拍，扇起一股清淡的香气：“这样呢？”
　　与此同时，独孤月的目光其实在紧迫的追随着动态的注意力条线。毕竟前世她就是靠放炮这种邪门方法达成了吸引先帝注意的效果，这辈子稍微效仿一下自己，效果也不会太差。
　　“任务对象注意力达到七十，请宿主继续加油。”系统毫无感情的播报道。
　　“……”独孤月的笑容收敛了回去，悻悻地收回了手。
　　心挺大啊你小子，这都不到八十。
　　应辰显然被吓了一跳，眨动眼睛的动作微妙的滞了一秒，随即轻轻弯起了唇角：“或许也有些效果？”
　　有那么一瞬间独孤月完全闭上了眼睛，但当她将双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然充满了坚定的决心：“你躺下来。”
　　应辰虽然一直对她表现得像个狗皮膏药，但独孤月一动真格的他依旧有所犹豫，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地淡下去了。
　　“躺在哪里？”
　　独孤月随意指了指应辰身下她的宝贝美人靠，讲道：“就这里就行。”
　　应辰犹豫了一下才开始脱鞋子，动作僵硬地翻身上榻慢慢躺下，期间一直在紧盯着她的表情。而独孤月对此浑然不觉，直到他躺好才略有些不耐烦的在他旁边坐下，一双手放在了应辰的太阳穴上，随即温柔的轻轻打起转来。
　　“……”应辰好像感到了失望，表情似乎有些僵住了。
　　“放松。”独孤月以劝诱的语气不管不顾地哄道，指尖拂过他紧绷着的每一寸皮肤，直到应辰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困意逐渐温水似的笼罩上来，应辰的眼皮缓缓的合拢，差一点就要完全闭合了。
　　就是此刻！
　　独孤月心一横，将一只手探入了应辰的衣领下面！
　　应辰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而独孤月竭力稳住心神，手指慢慢地在他的喉结上盘旋。她也有些坐立不安，为此不得不强迫自己分神，才能毫无顾忌的继续进行手上的动作。
　　应辰的经脉就在她的指尖下搏动，这一刻，他的性命完全吊在她的指尖之上。倘若自己就此杀死他，是不是就可以提前结束这场噩梦？
　　独孤月感到手下的皮肤逐渐烫热起来，应辰好像有些不安，不停地吞咽着，四肢变得僵硬。
　　“别，……不行，不能这样。我……朕得先离开一下了。”应辰胡乱说道，一把推开了独孤月的手，逃也似的翻身下了地。独孤月茫然地注视着应辰匆忙离开的身影，指尖还残留着潮湿皮肤的温暖触感，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喂，你不能离开啊，就差一丁点儿就到八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