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谈·册》问官

5、惆怅

　　那日回去以后，很奇怪，没有任何一个嬷嬷提起这件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也不提，下午将缺少的书补上。

　　晚上了，姑姑帮我盖好被子，好几次欲言又止，“年儿，你知道像今天这样做是不对的，对吗？”她很少这样唤我，我点点头，自然是不对的，没有依规矩待在凤凌宫里读书。

　　“姑姑知道你一日日只能在这小片地方待着无趣，只是，这是规矩，你现在年纪小，只能依规矩做事，将来，你慢慢长大，会有越来越多的自由，我们必须要一步步来，大的差错是我们承担不起的，真不知道，可不只是不许出去玩那样简单的。”姑姑坐在我的床边，温柔地和我说。

　　“我觉得待在这里挺有趣，外面的蜡梅花苞黄了，等开了，我去折来留着，等去重华宫带给哥哥。”我不想听她再说了，“被你和嬷嬷、规矩处处安排的感觉很舒服，休息的时间长一点就好了。”我实话实说。

　　“是睡得不足么？”她看起来挺担忧。

　　“不是。”我有点烦了，“我想多一点玩的时间，我觉得嬷嬷说的不对，书上说的不对，玩不是错的，我就是喜欢，我不想老是在屋子里。”

　　我知道她绝对不会赞成，但她的现在的样子似乎好说话，这些话我早想说了。

　　她安静了好久，久到我都有点困了，“我知道，但好多事都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不是得不到，你有没有忘记‘蓄势待发’这个词，当时姑姑举的例子里‘蓄势’的时间很短，生活里很多事情都需要很长时间的‘蓄势’，这可能很难熬，但年儿不是怨天怨地的性子，在凤凌宫也能寻到很多乐趣，如果想随心所欲，要好久好久，好多个‘蓄势’才行呢，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语速则不达，不要着急，您生在皇家，是皇子，凤美人又不居高位，父族、母族都是名声清白的外官，上面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做嫡长兄，还有二哥哥，何贵妃唯一的孩子，他母族在朝中都有位高权重的人，小小年纪就风度非凡，沉得下心读书，天资聪颖，只要您将来不求高位，这辈子都会在繁华富贵中，不用受任何疾苦，您若是不求有一番作为，只是依着自己开心，一定不会很难的。”她轻柔的话在我的耳边，我很安心，翻了个身，她说的话我不太懂，但想听她继续说，慢慢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了，最后也听不见了。

　　在梦里，我拉着姑姑的手去见娘亲，她像每次见我一样笑着，她将我抱起来，我兴奋地晃腿，姑姑一直在劝我安静些，哥哥也过来了，他在下面伸出手，我握住，我正叫娘亲放我下去和哥哥玩，忽然，视线黑压压的，我转头，窗外是黑夜，姑姑没过来，还没有到起来的时候。

　　我想起来，姑姑说过很多次起夜一定要穿上衣服，会着凉，我没有着凉过，但还是听姑姑的吧，我看过五弟弟允浣喝药的“惨状”，还是不要着凉的好。

　　我不知道衣服在哪儿，坐起来了一会儿有点冷，又缩回被子里，哦，可以把被子当做衣服，这个这么厚，肯定不冷，我站起来拖着被子披在身上，被子长长的拖在地上，赤脚踩在地上，木板地一点也不凉，慢慢拖着被子到窗户边，月亮在离对面的屋顶更近的地方，我站着看。

　　今天跑出去的地方，有一次空旷一点，抬头看天，能看到很多云，不知道有没有更少东西的地方，没有房顶和树遮挡，天最大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我有点冷了，后腿离炉子更近一点，看不见月亮了，没意思，把被子拖回床上，接着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