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风》一颗乔米

8、第 8 章

　　车里安静，简凝能听见季霄挖着冰淇淋送到嘴里吞咽的声音，他似乎格外喜欢，一直在吃，吃的很是大口，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季少爷咂巴了一下嘴，意犹未尽：“这杯子不能做大点儿吗？”

　　简凝侧过头，青年艳丽的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嘴角微压，似乎对他手里纸杯的大小很是不满，少爷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样子实在像是小朋友撒娇不满自己的零食不够吃，他吃的嘴角还残留着奶渍，模样太过可爱，简凝忍不住勾了勾唇。

　　“下次给你买两杯。”

　　听他这么说，季霄忽然想到了什么，“把你银行卡号发给我。”

　　“嗯？”简凝一时语塞，冰淇淋而已，自己还是买得起的。

　　季霄见他不明所以，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开口又是不着调：“你不知道我和简洛的协议上价格是多少吗？这个月的款还没有打，你都代替他了我当然得给你。”

　　“……”简凝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了点，他艰难地问：“你和洛洛……什么都做了？”

　　季霄就爱看他淡漠的脸上丝丝隐忍的表情，他又戏谑地开口：“你是指哪方面？哦……身体接触吗？嗯……我想想，喝醉了记不太清了，不然你去问问简洛？”

　　简凝没吭声，他一开始确实是恨季霄的，洛洛什么都不懂，他或许只是之前遇到了谁让他对自己的性向有了错误的认知，他原本可以慢慢改变他的想法，可眼前这人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如果他们真的……恐怕简洛的性向是掰不回来了。

　　但简凝心里崩出了一道名为季霄的缝，那条缝里是他这些天透过自己的眼睛重新去审视、去认识的，完全不同的、闪闪发光的季霄，它在简凝的心里延伸出丝丝麻麻的线，缠绕、游走，无孔不入，直到摧毁他的理智，把对季霄恨意的天平拉扯回来，他四肢百骸都因为这个人僵硬着，理不清，一团乱麻。

　　季霄没听到他回话，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打破尴尬：“总之，把卡号发给我，今天是冰淇淋，保不齐明天让你买辆机车。”

　　简凝低低“嗯”了一声，车里又归于安静。

　　直到到了目的地，简凝下车把卡号发给了他，背上了自己的包。

　　“我回去了。”

　　季霄看着面前的人淡漠的眸子瞥向一边，那只骨节分明好看到不可思议的手正随意地扣着背包带子，另一只揣进了裤子口袋，脊背挺拔，好像他们一点都不熟的样子生气地笑了起来。

　　季少爷越生气笑容的弧度越大，开口语气狠戾：“保证书才写十二个小时不到你就不干了？回去？回哪里？哦……你要回去收拾东西，也不是不行，那我准你两个小时的假把行李搬过来吧，你以后只能住这里。”

　　简凝这才把视线落到季霄脸上，见他阴沉的笑容里是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简凝皱着眉回答：“住过来也可以，我睡客房，还有……有课不能让我随意请假。”

　　季霄要被气笑了，他是真没见过像简凝这么当情人的，自己这是遭的什么罪非要选这个人？但他又很快调整了情绪，说：“不请假可以，但你不能睡客房，我都写了保证不会有身体接触了，睡一起又怎么了？你怕了？怕了随时可以毁约，但是简洛的协议不会作废。”

　　简凝捏紧了扣着背包带子的手，那一处褶皱明显，他纠结了很久，季霄也有耐心地等着他。

　　半晌，他叹了口气，语调低哑妥协：“好，就三个月。”

　　既然答应了他，当天简凝就没回去，季少爷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新的衣裤，只是他的尺寸略微偏小，简凝穿着没那么舒服，他思索了一下，打算明天去公寓把东西搬过来。

　　晚上，简凝收到了一条转账记录信息，他睁大眼数了一下，后面五个零。看了半天，又把手机放下了，心想：这就是季少爷的实力啊，虽然他从小也锦衣玉食不缺零花钱，但这么多也确实不多见，他甚至在想简洛会因为钱选择季霄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了。

　　于是，从那天起，他们开始了秘密的同居生活。虽然季霄要求简凝长期居住在这里，但他自己却不是天天来，一周大概会有三天不会出现，简凝不知道他这三天去哪里，也不想问，一个人霸占一张大床还乐的清净。

　　但其余的时间，他几乎和简凝同步了，一起去学校，一起回家，路过校门口总要让简凝给他买点小零食，好像季少爷特别贪嘴，总是喜欢吃一些小孩儿喜欢吃的东西。

　　回到家，季霄会把自己锁在书房，很晚才出来。每到这种时候，简凝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习惯了这个人睡在身边，如果他不在，他就会等，直到那人嘻嘻索索地在自己身边躺下，呼吸逐渐放匀，他才会像听到了安眠曲一样很快入睡。

　　季霄也确实做到了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的承诺，如果开门时两人不小心会撞到，他也会立马侧过身拉开距离，相比于提出这个要求的简凝，季霄更在意他的执行力度。有时候简凝发散着他那个没什么恋爱细胞的思维也会忍不住想，季霄好像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为什么还要把他绑在身边互相折磨呢？

　　他们生活在一起后才发现，其实季少爷的生活习惯很健康，他早睡早起，会定期去健身房、美容spa馆、约专属tony老师修整发型，和那几位公子哥的攒局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多喝，总是带着简凝不看任何人脸色的先走，少爷派头十足却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他身边的人都习惯了他这么做。

　　但简凝很不习惯，如果没有住在一起，他或许还和别人的想法一样，季少爷做事随性所欲，目中无人，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少爷做派无礼又刻薄，可直到了解他，才发觉，他自律又坦率，随性又直白，还会不自知地撒娇，简凝最近脑子已经被季霄占据，他甚至会想明天早餐季霄会吃什么，边吃边嫌弃他口味的样子时是什么表情，诸如此类种种生活细节，他都能在脑海里刻画季霄的模样，让人很是烦躁。

　　临近周末，原本这两天季霄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今天，他反常的在衣帽间整理了很久，出来时，简凝看着季霄少年感十足的打扮忽然猜到他大概要去见谁。

　　“你觉得这身好看吗？”季霄或许只是随口一问，也没真想让他回答。

　　但简凝心里也不知怎么，烦的不行，开口时他都没意到自己带着情绪：“不好看。”

　　季霄扫了他一眼，“呵。”冷笑一声后也没生气，又说：“十分钟后出发，你也收拾收拾吧。”

　　他收拾什么？他又没有表哥。

　　很快，他任劳任怨地当起了司机，按照季霄设置好的定位路线，他又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说起来，这里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季霄的地方。

　　时间还早，冬日里黄昏微弱的霞光照出了“闲庭”门头的全貌，一如简凝印象里，隐蔽又带着不同寻常的格调。

　　内门口还是那两个服务生，但这次，他跟着季霄进到了里面。里面的人似乎对季霄很是熟悉，不是问候就是鞠躬，他们弯弯绕绕走了一路，最后停在一间厢房门口，这里的装修风格更像是日式茶室，通道较窄，门与门之间相隔不远，但私密性极佳，一路走来都会刻意绕开别的顾客，你永远不知道你的隔壁是谁。穿着统一制服的女服务生进到里面通知了几句后，便邀请他们入内。

　　进到房间，简凝才看到，这间房很大，大到可以开趴，就像现在，季霄那几个狐朋狗友都在，也各自带了伴儿。坐在中间隐隐为首的人就是那天在赛车场简凝见过一面的季霄的表哥，宋庭。

　　他们见到季霄，都停下来打着招呼。

　　“哟，季少来了，来这么晚不走一个？”周皓一直都是那个先挑事的人，哪怕宋庭还没发话。

　　季霄扯着他标准的笑，没理周皓，径自走到宋庭身边坐下，微微颔首：“表哥。”

　　简凝握了握拳，视线转到一边不再看季霄，他走到角落坐下，旁边还是周皓的伴儿，那个叫阮梦的女孩儿。

　　周皓被季霄落了面子，总要找补回来，于是他看了眼简凝，拿了杯淡蓝色的液体起身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梦梦，你看这杯深蓝之海，是不是和小简特别配。”周皓晃了晃酒杯，神情不明，“出来玩嘛，喝一个？”

　　简凝看了眼眼前的酒杯，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没打算理眼前的人。

　　这会儿周皓彻底被惹毛了，但他又碍于宋庭季霄在场不好发作，只好强硬地给阮梦灌酒。

　　“梦梦，你喝。让他看看，他算个什么东西，连个女人都不如，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呢。”说着，他招呼旁边的调酒师又添了几杯一样的酒。

　　阮梦此时有些怨怼地看了眼简凝，她知道这杯酒度数不小，还参杂了点别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今晚要是喝了，一杯酒能让她不省人事甚至痛苦好几天，更别说还有好杯。

　　她软声软语，尝试拒绝：“皓哥～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嘛，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玩点别的呗，你看，来这儿的，不都是宋少许可了一起玩的嘛～都喝醉了怎么玩？”

　　周皓闻言，眯了眯眼，“你长能耐了？我让你喝你敢不喝？还给我耍花样是不是？你不怕今晚我让你当‘花瓶’？”

　　简凝听着他们的暗语微微皱起了眉，他最近跟着季霄出入的声色场所很多，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到现在也能听出点门道了，他又将视线转向宋庭的方向。

　　没想到宋庭私下的局这么恶心，他原本以为季霄看上的人，或许和周皓这样的也是不一样的，没成想都是一丘之貉，说不定还过之不及，细看之下，他其实和宋庭长的一点都不像，只是他们脸型相仿，乍一看或许有些想象，但五官并没有一致的地方，宋庭偏向邪魅不羁，而简凝清冷疏离。

　　阮梦还在和周皓柔声细语地讨价还价，简凝忽然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冷着声说：“喝了，能不能闭嘴？”

　　周皓抿着唇线，崩了句：“你在教我做事？”但他又很快转回头看了眼，见季霄没注意到这边，他才说：“这几杯都喝完。”

　　简凝没什么犹豫一饮而尽，随后几杯也就没那么难了，几乎在周皓递过来的瞬间，他就灌进了嘴里。阮梦在一旁惊呼了一声，周皓都忍不住拍了拍手，叫嚣着夸他好酒量。

　　季霄被这边的动静吵到，忍不住往他们的方向侧了侧头，简凝就算喝醉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一时之间季霄倒是没发现什么，又回头和宋庭聊起了一些私事。

　　等他聊完，看了眼时间，正打算叫上简凝回去的时候，见周皓把手伸进了简凝外套里，而平时那个都不让他碰一下的冷淡至极的人，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季霄凝眉细看又发现简凝眼神没什么聚焦，身体也歪斜地靠在沙发上，没了他平时的端正坐姿。

　　季霄发现了不对劲，他起身过去，声音也泛着平日里少见的冷意：“你在干什么？”

　　周皓回头看见季霄，扯了个痞笑：“季少，你不是说他骨头太硬了嘛？这不帮你调-教一下，几杯深海下去哪还有什么硬骨头，今晚大家一起玩，他再硬都能服软。”周皓也喝了不少，这会儿说话没过脑子，也没发现季霄黑的彻底的脸色，还自顾自地拉扯着简凝身上的衣服。

　　“滚。”

　　周皓有些没听清身后之人说的话，但下一瞬，他的脑袋就被招呼了一拳，让他从椅子上直接滑下去摔在了地上，这一拳一摔让他直接酒醒了，诧异地抬头看去，他看见了从没有这么生气的季霄。

　　还没等头抬起来几秒，季霄又一脚踩在他头上，让他重新磕在地上，季霄语气森冷愤怒：“我的人你也敢动？周皓我他妈给你脸了是吧？没有我的允许你也敢给他喝深蓝？你以为自己是谁？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一旁的彭飞和孙思远见状赶忙来劝架。

　　“季少，别冲动，都是兄弟……周皓他就是爱玩了点，今天没了分寸。”

　　“是啊季少，这不他也没做什么，大家还没玩上呢，改明儿让他给你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啊……”

　　“是啊，宋哥还在呢，不好看。”

　　季霄神色莫名，但也松了脚，对着简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把他给我抬车上去，醉成这样我今晚怎么玩儿？”

　　“哎，好好，不然我们把他送隔壁酒店去，再给你找个活好的？”

　　季霄冷着脸晲了孙思远一眼，孙思远吞咽了一下，立刻道：“懂了，季少就爱这口，马上给你抬车上去，要找个代驾不？”

　　季霄揉了揉太阳穴，他也确实喝了，勉强点点头：“找。”

　　周皓这会儿被阮梦扶起来，捂着脸咬了咬牙：“我以为你带他来这儿就是默认了大家一起玩的，你要是早说，我也不会让他喝……”

　　季霄没再看他，只说：“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一拳能解决的了。”说完，头也没回地出了房间。

　　宋庭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出，忽然很是好奇，他这个表弟居然是喜欢那一卦的吗？说起来，那个青年和他似乎还有点像呢，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