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风》一颗乔米

6、第 6 章

　　简凝的脸上没有季霄意料之内的隐忍，他表情始终如一，不带什么情绪，只是忽然倾身靠近过来，他灼热的呼吸扫过季霄的脖颈，顺势将他身上的安全带解开。

　　季霄的笑僵硬在嘴角，脖颈上还残留着面前之人的温度，下一瞬，他的胳膊被抬起，身侧之人用那双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托起，声线清冷地问他：“可以站起来吗？”

　　季霄下意识跟着他的力度从副驾驶站起钻出车门，直到他被半托半抱着走进电梯，他才反应过来简凝似乎没因为他的调笑生气，反而顺着他说的话扶了他。

　　季霄的手脚有点僵硬，别扭的不知道往哪里放，他其实根本不需要人扶，他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但他侧头看向那双抓着他手臂的手，又慢慢放松了僵硬的身体，虚虚地往身侧之人那头靠去，故作无助：“还是有些晕。”

　　简凝没动，他垂眼看着身旁的青年，他好看清丽的脸颊上飘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手上皮肤的触感依旧冰凉，简凝皱了皱眉，忽然抬起手微微贴了贴季霄的额头。

　　“温度有些高，应该是发热了。”

　　季霄因为那只贴到他的额头的手愣怔了片刻，他眨了眨眼，半晌才理解他说的话。所以他就因为个破比赛发烧了？季霄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弱鸡过，还被眼前的人撞个正着，他这会儿甚至不是在想回去找个家庭医生好好睡一觉之类的事情，而是在想，他在这人面前的面子都丢光了。

　　简凝不知道季少爷在想什么，他只觉得生了病的季少特别的乖巧听话，就和以前的简洛一样，他不自觉就想照顾他，把他半抱进他家之后，就照顾季霄躺上了床。

　　找了半天，这房子里根本没有日常备用药品，简凝叹了口气，出了趟门。

　　季霄闭着眼没睡着，他现在无比懊悔今天带了简凝，要是没带他，今天他生病也就是被表哥送回家的事，现在在这里，除了自己受罪之外，根本没人关心他，还在简凝面前丢了面子，他把他带来这里，到底在期待什么……他自嘲笑了一声，这实在不是他会做出的事。

　　十分钟之后，房门又被打开了，季霄昏沉着脑袋听见了简凝清冷里带着无奈地嗓音。
　　“坐起来，先把药吃了再睡。”

　　季霄微微惊讶地睁开眼，他意识不太清醒了，说话就有些直白：“你没回去吗？”

　　简凝把他从床上拽起，把药放在他手心，又把水杯塞到他手里，季霄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时有些懵，又问：“我吃完药你就走了吗？”

　　简凝想着等他睡了再走，那和吃完药再走也没什么区别，于是他“嗯”了一声。

　　然后，他就见季大少爷放下了手里的药，语调有些软：“那我不吃，你就不会走了。”

　　简凝：“？”

　　简凝有些懵，他看着床上那个脸颊带着病态的红，拿着杯子的手露出的手腕又有些苍白的青年，心里忽然裂开了一道缝。眼前的季霄没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反而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软萌听话，又好像……在和他撒娇。

　　简凝不知道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他听他自己诱哄似地说：“吃了，我不走。”

　　季霄微微眯着眼看他，仿佛在理解他说的话的意思，他盯着简凝看了一会儿，迟钝地把药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简凝又叹了口气，说：“喝水。”

　　季霄这会儿因为简凝那句“我不走”好说话的不可思议，似乎简凝说什么都会答应。他拿起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入口的水温热又恰到好处，冲散了一点他混沌的思维，然后，他又和上次一样，拍了拍身侧的床铺，命令道：“上来。”

　　季霄不知道他现在的语气听在简凝耳朵里是带着撒娇的软，简凝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因为他这句话唇角上扬了一下。

　　简凝忽然想到，或许现在是个好机会。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开口：“和简洛的……协议能作废吗？”

　　说完，简凝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紧紧盯着季霄的脸，他这句话说的直白，已经是在左右季大少爷的生活了，他不知道季少爷会不会生气。

　　如果站在一个真正的二世祖角度，简凝一定会惹恼他，但季霄，他不是。

　　季霄只是轻哼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协议？”

　　简凝屏住了呼吸，他就像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生死都掌握在眼前之人的手上。随后，他见季少爷淡淡地笑了起来。

　　“可以。不过……要看你表现，嗯……就给你三个月表现的机会。”季霄混乱的脑子还在运行，他不知道眼前之人是怎么脑补出他和简洛签了那种侮辱人的包养协议之类的东西，但他忽悠人是得心应手的。

　　果然有协议，简凝这会儿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一问，他趁热打铁讨价还价：“那你得保证，以后不再找简洛。”

　　季霄立刻点了点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嗯嗯了两声，“我保证，甚至还能给你写保证书，所以你今晚要上来陪我睡觉。”

　　简凝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害怕自家弟弟被他拱了，于是也好说话地回答：“洗完就来。”

　　季少爷满意地勾着唇角，“那你快点。”说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下了。

　　这次简凝洗的倒是很快，他怕自己上床的动静吵到季霄，也怕掀起被子的角度会有冷风卷入，他小心翼翼地捏了个被角没发出什么动静地上了床，整个身体几乎贴着床沿躺下了。

　　但是没过多久，季霄就在被子里缓缓向他这边靠近，直到小幅度地挪动了三次，他还带着些凉意的脊背贴上了简凝一侧的手臂，季霄才仿佛找到了什么安稳舒适的地方，没了动弹。

　　简凝看着天花板，无奈又无声地轻笑了一下，心想，上一次会拿他当抱枕也不全是自己的问题，或许季少爷也是这么贴近他，让他有机可乘地抱着他。没想到风流成性的季大少爷面对自己的床伴这么不设防，细说起来，他其实还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伴儿”。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季霄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只会玩的纨绔子弟，那他会同意一个外人插手他包养情人的事吗？甚至还答应自己代替他弟弟，哪怕这些事是简凝自己做的，但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和简洛完全不一样，甚至没给过季少爷什么好脸色，他会对这样的自己有兴趣？用脚趾想都不可能。那么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只剩下一个可能：他全身上下也就和他表哥有些相像这个原因了。

　　他不介意季霄把他当成谁，或是做替身，只要他身上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那简凝就有了筹码，不至于被动的被他掌控在手里，虽然，现在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想着想着，简凝也被屋里的暖气熏的来了睡意，他闭上了眼，手也无意识地环上了身边的人，似乎他们从来就是这样紧贴着彼此安然入梦，契合的不可思议。

　　简凝是被怀里人的挣动吵醒的，季霄吃了药，身上发了一身虚汗，黏腻地捂在被子里，还被简凝扣住了身体动弹不得，他难受地扭动着身体，在梦里也蹙着眉。

　　简凝醒来发现自己抱着他也没和第一次一样被惊到，他甚至还一只手圈着他，另一只手去探了他的额头。摸到带着点汗液的冰凉额头，他松了口气，看来季少爷是退烧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五点，回想了一下昨晚上床才八点，这一觉睡的也挺久，甚至是很舒服的，就是没吃什么东西，实在饿的不行，他瞥了眼一旁还在睡的季霄，没出什么动静地起了床。

　　下去买了点清粥小菜和包子回来，季霄已经在洗澡了。他坐在餐桌旁吃着包子回复了一下信息，顺便看了眼今天的课表，等他把一圈经融头条看完，季霄才出来。

　　季霄打开房门看到他甚至愣了愣，又若无其事地走到这边坐下来，嫌弃地说：“早餐就吃这个？”

　　简凝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可以不吃。”

　　季霄对吃的方面挑剔到不行，但他看了眼时间，他才让阿姨上门收拾，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昨晚没吃东西，又烧了一夜，这会儿已经饿到不行，哪怕桌上的包子不是季少爷的早餐标配，他也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没过多久，季少爷忽然说：“看着其实也还行，不如我先尝尝……”

　　简凝没什么表示，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季霄一时有些尴尬，但他从小就没什么羞耻心，心安理得地抓起一个肉包啃了起来，心里想着味道还不赖呢，没几口就炫完了一个。

　　正当他准备再来一个的时候，简凝说：“刚退烧，别吃那么多油腻的，喝点粥。”

　　季霄原本伸向第二个肉包的手拐了个弯把面前那份白粥挪过来，勉为其难地喝了一两口。

　　简凝暗暗看着他，觉得季少爷还怪可爱的。

　　窗外阳光明媚，餐桌上的气氛诡异的恰到好处，很难想象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居然能和谐的同睡同吃。

　　“今天你是不是有一节宏观经济学。”季霄忽然开口问他。

　　简凝回忆了一下课表，“嗯，下午。”

　　“我和你一起。”季少爷说的理所当然，甚至又啃了口包子，鼓起的一边脸圆润光洁，微微眯着他那双狐狸眼，看着就像一只满足的猫。

　　简凝疑惑：“嗯？”

　　“今天我是助教，修满杨老的学分需要上几节课。今天刚好是你们大三的这节。”季霄解释了一番，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前一天他甚至还在赛车场差点出事。

　　简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他真的很想问问，季少爷做事一直都这样吗？不顾后果，没有计划，随心所欲。

　　明明今天对他来说其实非常重要，如果这节课因为他昨天出事，或是还没退烧没法出席，那他在杨教授那里的学分就没办法修满，毕了业的资源也不会多……但他又想到季少爷真的缺那点资源吗？

　　简凝定定地看着他，他忽然对眼前的人充满了好奇，他做事看似不着调，但是从没出过差错，甚至昨天他还救了别人一命。他每次说话语气和姿态总是轻蔑又高高在上，但他从不说废话，总是直白地告诉你我要你怎么做。而他作为西大这一届最出色的经济学研究生该玩的照样玩，什么都没落下，他像一团迷雾，简凝才扒开了一个角，根本还没接触到真正的季霄。

　　季霄见他没说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简凝正了正坐姿，回答他：“我上午也有课，得先走。”

　　“请假。”季霄说的太快太直白，简凝怔忡地抬头看他。

　　“什么？”

　　“下午、和我一起，你不能先走。”季霄又明明白白地命令了他一遍。

　　简凝真想让他接着烧，烧坏了脑子才好。他冷着脸问：“为什么？”

　　季霄喝了口豆浆，好整以暇：“你忘了昨晚答应我这三个月好好表现了？你不想我作废和简洛的……协议了？”

　　简凝一僵，纠结片刻，他妥协：“好。”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说：“保证书，现在就写。”

　　季霄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的一笑，起身随意找了支笔和白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几行字。

　　我保证：只要简凝乖乖听话，我绝不以任何方式再联系简洛，偶遇都不会说任何一句话，甚至可以绕道走。三个月后，简洛包养协议作废。——季霄。

　　“你看看，满不满意。”季霄把这张纸递到简凝面前，似乎在问他，还有哪里不满意，他随时可以改，像极了一个急切的销售迫不及待地推销自己的东西，恨不得立马签合同，深怕客户反悔。

　　简凝蹙着好看的眉，声线紧绷：“加一条。”

　　“你说。”季霄抬了抬下巴，拿出了他说啥都答应的架势。

　　“不包括身体接触。”

　　季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ok.”

　　他低下头又补充了这一条，然后递给简凝。

　　简凝看着手里的保证书，觉得有点烫手，怎么看怎么都不太对劲，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能勉强点了点头，把这份保证书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