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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那天下午,韩疏阅和凌锴在那个废弃洗手间达成了一次非常随意的口头协议。协议内容是他负责帮凌锴通过高一的期末考试,凌锴负责帮他删掉学校论坛里的帖子。
      一周后凌锴的室友还是被迫退学了,而韩疏阅在蜗居洗手间三十多天后,终于在海市的冬天彻底到来之前搬进了拥有床铺和暖气的宿舍。寝室里的另一个小孩对韩疏阅的到来视若不见,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韩疏阅更适应这样陌生平淡的态度,逐渐走向正轨的一切让他心情也变好了起来。
      凌锴在夜很深后才回来,外套上沾着露气,身上有呛人的烟味。韩疏阅也没睡,倒不是特地等他,只是既然答应了要帮他考进高一的前50名,至少要对症下药,翻看凌锴本学期的作业和试卷不知不觉就看到了现在。
      听见他回来,韩疏阅头也没抬,压低声音开始说:
      “我今天看了高一的大榜,你们没分科,9门总分950,第100名是730分,你上次模考510,理化生地没有一门及格,要补习的话这四门都得补,明天就开始。”

      凌锴拿了毛巾准备正去洗手间的脚步顿住了,侧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没打算自己考,凭我自己怎么可能考进前100,我是打算让你替我考来着,以你的水平应该可以轻松控分吧?”
      韩疏阅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的无语表达得很克制:
      “我说了,我不会做一丁点影响学籍和高考的事,所以替考是不可能的,现在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月,我看了你之前的卷子,其实你基础还可以,根据重点恶补一下还是有机会的。”
      “那我不帮你删帖了!”
      “无所谓,反正帖子已经挂了这么久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

      他的表情不像在说谎,凌锴到底是年轻一岁,率先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其实他今晚去网吧就是想去查BBS上匿名发韩疏阅照片的人是谁,黑进后台删了帖子这点技术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但是帖子删后痕迹也一并被清除,就很难罪魁祸首了。韩疏阅可以不在意,但他揣了点少年的中二和热血,非要把这个变态揪出来不可。可惜文华BBS的匿名系统做得很好,他目前水平有限,追踪了很久也只能查到一个虚拟IP地址,他用那个IP比对了目前后台所有发言过的账号,没有找到对应的。
      除非那个人再次发言。
      在事情有明确进展前,他没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告知韩疏阅。韩疏阅恢复了自己正常的上课日程,现在睡眠质量变好后又为了给凌锴补习压缩了休息时间,每天依旧忙得晕头转向,早没空理会施加在他身上换汤不换药的恶俗趣味。

      这周金雨辰也回来上课了,他和金雨辰没熟到能寒暄问候的地步,周一中午放学时他赶着去高一部逮凌锴,给他发自己印好的卷子,如果现在逮不到,就一中午就别想见到那猴子的身影。只是他人还没走到一楼就在楼梯拐角处被一股大力拽进了杂物间,金雨辰特地在这里候着他,钳住他胳膊的手指异常用力,几乎卡进肉里。

      “找我有事?”
      韩疏阅不想和高二的任何人有分毫的接触,金雨辰看他的目光从之前的嘲讽戏谑变得怪异,现在更像是黏腻冰冷的毒蛇,让他感到更加恶心。
      “没事就不能找你?”他从前说话不会离韩疏阅这么近,呼出的热气满满当当扑到韩疏阅的脸上,“小哑巴搬家之后学会说话了?”

      韩疏阅推了他一把,不过没用全力,毕竟虽然金雨辰之前没对他动过手,但不代表永远不会动手。他自觉自己在力量上和对方应该略有差距,真打起来占不到便宜,更何况,他也不敢还手,任何一次失控的还击都有可能将自己拖进更加绝望的深渊,文华不过是个一眼能看到头的监狱,为了杜绝一丝一毫加刑的可能,他没什么不能忍的。
      金雨辰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韩疏阅抓到机会转身就跑,这会儿教学楼底下准备去食堂吃午饭的学生很多,金雨辰碍于面子没追上来。

      为了错开午饭高峰,高一本就比高二晚下课十五分钟,韩疏阅到的时间刚刚好,将凌锴在座位上抓了个正着。
      凌锴百无聊赖地坐着课桌上用狗爬的字写卷子,班上也有减肥或者吃着零食而没去食堂的学生在,时不时有人偷偷朝他们俩的方向看。凌锴察觉到了,也开始不自觉地开始用余光观察韩疏阅。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没有答案,看题。”
      凌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点都不怕老师却很怕和老师说同样话术的韩疏阅,可能是因为他板起脸时真的看起来非常不好说话。

      “那个帖子暂时还删不掉,你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
      韩疏阅淡定地双手抱臂耸了耸肩,没表示失望:
      “你在我毕业之前能想办法删掉就好了,时间还长。”
      “为什么,是毕业之前?”
      “现在的我无所谓,但以后的我不想在文华留下一点痕迹,如果不是大学需要高中学籍,我会让教务处把我的学籍都删了。”
      凌锴叹了口气,手里的题写到一半又卡住了,没忍住追问韩疏阅:
      “你就一点不想知道发你照片的人是谁吗?”
      韩疏阅把头抬起来,目光从试卷挪到他脸上,对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知道有什么用,去庙里拜佛诅咒他吗?那还得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文华在每年寒假前都会举办新春舞会,去年韩疏阅没有参加,那晚因为金雨辰和袁子铭都在外面玩到通宵,他难得溜回寝室睡了个完整觉。今年他原本也不打算去,但最近两个月给凌锴的恶补颇有成效,也因为考卷异常简单,凌锴擦线闯入了前100名的大门。凌锴兴致太高,一定要拉他一同参加,或许是最近两个月的日子过得太好,韩疏阅有些忘乎所以,竟然真的答应了。
      舞会在学校的体育馆内进行,馆内平日比赛时的明亮日光灯被换成了温柔优雅的舞台追光灯球,出身优渥的学生们穿着礼服三两成群地聊天社交,高级环绕音响里放的是舒伯特的组曲,一切看起来都很上流。
      韩疏阅没有礼服,穿着学校发的那套最正式的校服坐在角落拿小蛋糕充饥。邀请他来的凌锴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除了凌锴他在文华自然是没有第二个朋友,刚才进场时还非常不巧地遇上了袁子铭,又被他阴阳怪气地贬低了一顿,真是晦气。

      为了照顾穿裙子的女生,馆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他有点热,蛋糕吃多了也糊嗓子,韩疏阅正欲起身去拿杯喝的,就看见身前走过来一个穿着燕尾礼服的人影。
      金雨辰手里拿着两杯柠檬水,走到他身前非常自然地要递一杯给他,韩疏阅不想接,但听见金雨辰开口说:
      “上次3000米比赛之后,我本来准备和袁子铭说让你搬回寝室的事,但家里突然有急事让我回家,我还没来及碰见袁子铭就被接走了,是我的错,我道歉。”
      韩疏阅不想再提这个赌约,深夜所有行李被扔出宿舍的愤懑依旧让他烦躁,他止住了金雨辰的话头,起身想要离开,却再一次被拦住了去路。
      “你还在生气?我看你最近和高一那个小孩打得火热,还以为你早就不在意了。”金雨辰说话的语气有极强的暗示性,又因为自己人尽皆知的同性恋身份,让他的话显得更加下流。韩疏阅不想把凌锴牵扯进他们那群人恶心的取乐中,耐着性子问金雨辰究竟想干嘛。

      “不干嘛,想和你喝杯酒而已,我偷偷带了瓶伏特加进来,味道很好,你不尝尝?”
      说着再一次把那杯形似柠檬水的杯子递给他。
      韩疏阅没喝过酒,此刻犹豫半晌,也只能接过来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倒是没喝出多少酒味,味道很甜,不像普通柠檬水,应该是加了不少糖。他喝完把杯子倒了倒,示意自己一滴没剩,用眼神无声示意金雨辰自己可以走了吗,金雨辰让开一步,侧身目送他离开。

      韩疏阅喝完那杯酒之后几分钟就开始不舒服,额头掌心都热得冒汗,脑袋昏沉沉得仿佛发了烧,他以为是酒精上头的症状,又去饮料台找了两杯橙汁灌下去,却一点好转都没有。馆内的音乐从抒情的圆舞曲变成了激烈的DJ电音,他一度感觉地板和自己在一起随着音乐震动,愈发灼热的空气让他实在难以呼吸,他迷迷糊糊朝洗手间走去,想要拿冷水冲冲脸。
      从会场走到洗手间要路过原本篮球队的更衣室,闲置的更衣室很空旷也没有开灯,这里暖气温度低了些,韩疏阅却感觉自己周身的温度仍在持续上升。他半闭着眼摸墙往洗手间走,却猝不及防地被身后冲出来的人死死抱住,一只手捂嘴,另一只手勒紧了他的腰。
      身后那个人贴他贴得太紧,韩疏阅反应再迟钝也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冷硬的腰带扣已经腰带扣下方的灼热。他此刻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那杯或许不是酒,而是金雨辰给他下的药。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手不停地扯他扎在裤腰里的衬衫,他拼命挣扎,无力的双臂想要掰开钳制自己的胳膊却还是没拦住那只手从衬衫下摆摸进去,滚烫的腰间出现了一阵微凉的触感,让韩疏阅几乎发疯。

      他的理智与清醒的意识一起崩到安全线附近,本以为可以控制自己不掉下悬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往前或者往后都是地狱。下地狱也找个陪葬的吧,这是他摸出裤子口袋里那把折叠刀时脑海里最后闪过的念头。
      一指长的小刀被他反手捅进了身后那个人的小腹,耳边传来一声闷哼,箍在他腰间和嘴上的手瞬时脱力。窗棂里漏了一丝微弱的光,更衣室门外传来依旧热烈的舞曲声,韩疏阅的夜视能力很好,回过身凭借着一点点光就看清了金雨辰的轮廓。给他下药的人捂着被捅伤的小腹坐在地上,血迹从白色的礼服衬衫里渗透出来,很快染出了一片深色。
      如果金雨辰能看见,会发现韩疏阅此刻的眼珠和皮肤一样红得不正常,他追上去毫不犹豫地将插进肉里的刀拔了出来,又引起一声痛呼。金雨辰第一次在面对韩疏阅的时候语气中带了恐惧:
      “韩疏阅,你冷静点,我只是好奇想和你玩玩,真的没打算把你怎么样,你嘶——”
      小刀冰冷的锋刃抵上了他的咽喉,那里皮肤脆弱,稍稍使力就能割出一道口子,再用点力就能割断动脉,然后是气管,最后是食道,韩疏阅脸上有看起来想直接捅进他食道的疯狂。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急促一个平静。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韩疏阅手里的刀被打掉了。凌锴用手机的电筒仔细扫描了一遍金雨辰的脸,又检查了一下他小腹的伤口,心里有了点数。这捅人刀还是他帮韩疏阅带进校门的,就是个小玩意儿,捅不了多深位置也不致命。
      他昨天刚查出论坛里发帖的人是金雨辰,今天才找高二的人打听后把他的人和名字对上号,还没来得及通知韩疏阅,没想到就出事了。几分钟前他注意到金雨辰和韩疏阅一前一后去了洗手间一直没有出来,以为两个人在洗手间打起来了,没想到……
      “学长,我如果没及时赶过来你别真把他给杀了!”

      韩疏阅经过这一遭药醒了一半,勉强找回点神志,从地板上把刀捡回来,苦笑了声:
      “杀了又怎么样?”
      凌锴白了眼半躺在地上的金雨辰,还没注意到韩疏阅的状态不对:
      “这变态死不足惜,你可是还要考了大学衣锦还乡的!你跟我说过什么,什么都不能阻止你高考,你忘了?”
      说完抢下韩疏阅手里的刀,比着金雨辰的喉咙,威胁道:
      “我知道论坛里的照片是你发的,而且我有证据,这里的事就结束在此刻,我们谁也别说出去,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要不然你看谁先死。”

      金雨辰被少年拿刀尖挑着下巴,连点头都不敢用力,满口答应下来。小腹的刀伤太明显,去校医院肯定瞒不住,平时打架斗殴是一回事,持械伤人又是一回事,凌锴没办法只能送佛送到西,负责送金雨辰出校去包扎,临走前还有些担心韩疏阅的状态,问:
      “你还行吗,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寝室?”
      韩疏阅没出声,走进洗手间使劲抠着喉咙,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吐完人又清醒了不少,独自走回寝室的时候,天空突然落了雪。海市是个极少下雪的城市,这个冬天确实比往常冷,今夜学生都在体育馆,回寝室的路就显得格外安静。大雪下得静谧又美丽,像是要奖励他刚才的悬崖勒马,半个小时前的失控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汹涌的愤怒与绝望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又潮水般地退去。平时十分钟可以走完的距离韩疏阅这次走了很久,就像在走从地狱回人间的路。

      “今晚有暴雪,你路上注意安全。”
      在爸爸家吃过晚饭后出来,陈徵在进地铁站之前收到了这条短信,来自陈守拙,他和陈守拙的亲子关系还介于疏远和亲近之间,带着一层礼貌。他看完短信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无星无月,天气确实不甚明朗。
      经过半个小时的地铁路程,等他出站时天空果然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三明靠近热带,在他的记忆里从不下雪,林市倒是年年都下,于是来林市的第一个冬天,陈徵见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大雪。那天他平日里宠辱不惊的模样被抛下,难得表现出来一丝兴奋,在清晨走去上课的路上都团一个雪球在手里把玩。韩疏阅走在他身边,大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颇为不解地问他:
      “你手不冷吗?”
      雪球在陈徵手里逐渐变得浑圆,像个硕大的鱼丸,而陈徵就是那个捏鱼丸的师傅。
      “不冷啊。”
      韩疏阅不信,从羽绒服口袋里把手拿出来飞快摸了一把陈徵的手背,惊讶地发现居然比自己的手还热。
      “天呐,你什么体质?”
      陈徵自然也感觉到了他一触而过的冰凉手指,皱眉把刚盘好的雪球扔了,示意他加快脚步跑起来,回说:
      “你才什么体质,还不快点去教室。”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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