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师》秋上酸枣熟

17、改命师（五）

　　大门紧闭，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传来阵阵奚落声。

　　“哟，还不出门？纳妾还摆这么大的谱？”

　　“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八抬大轿抬回去做正房呢，笑死人了。”

　　“难道是娶李家那个傻子？”

　　“哈哈哈哈，那难怪了！”

　　孙荣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梨花出门，加上周围人的议论让他脸上挂不住，逐渐暴躁起来，大声道：“快给我出来，老子看在你有几分姿色的份上不嫌弃你是个傻子，你倒摆起谱来了？！”

　　李家娘子气不过，怒斥道：“孙知县说的是做你的妻子，你这样羞辱梨花他可知道？”

　　孙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她一个傻子还想做我的正房妻子？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她哪个有，我实话告诉你吧，春香阁的芙蓉来了月事，老子等不得了，今日才急着把她弄回去。”

　　似乎是那些男人之间的默契，他们听了这低俗恶心的话语哄堂大笑，只有几个妇人皱着眉头抱着孩子走了。

　　李家那边没了动静，孙荣得意道：“把门踹开，给老子把那臭娘们拖出来！”

　　那些举着迎亲牌、抬着轿子的壮汉立马把手中的物什往地上一扔，哪管这东西落地有什么吉不吉利的说法，兴致勃勃地撸着袖子就往书局里冲。他们平日里迎过亲，也打过架，却从来没有在迎亲时打过架，真是新鲜！

　　书局掌柜吓得缩在一边，根本不敢阻拦，心中埋怨李家娘子怎么招惹上了这墩州城人人惧怕的“小知县”。

　　阁楼的大门被撞得哐哐作响，云衔山和薛皎用力顶着门，在这内外都是十足的力量之下，那扇木门裂成了几块碎掉的木板掉落在地上。

　　那群如恶狼一般萤绿色的眼睛在不大的房间内，迅速聚焦到了梨花身上。梨花早就感觉到了不安，她吓得直往李家娘子身后躲，疯了一样地将身上的喜服往下脱，露出半截雪白的香肩。

　　薛皎心痛万分，急忙扑过去拦住梨花，安慰道：“别怕别怕，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云衔山守在门口，身姿笔直如松。那群人蜂拥而上，云衔山身形一动，犹如一道凌厉的闪电，长剑挥出，寒光闪闪，那群乌合之众根本无法突破他这一道防线。

　　“呼啦——”一声，有人兜头往云衔山身上浇过来一盆黏稠的油，云衔山灵巧躲开，却拦不住那流向房间内的大量黄色的油水。

　　“再不出来我放火了。”孙荣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他今日以绝食来威逼孙知县来李家提亲，再用一招偷天换日将梨花变成一个妾室，现在还用上了火烧连营之法。

　　“小知县的兵法用得可真精妙啊！”身后侍卫的一句及时马屁正中孙荣的心窝，听起来舒服到了极点。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周衍撕心裂肺地扑过来抢夺孙荣手上的火折子，孙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牛皮靴一蹬，踢在周衍的脖颈之上，周衍捂着脖子痛苦嘶哑地喘息了两声，整个人破碎不堪。

　　他得知梨花要嫁给孙荣之后，失魂落魄地跑去了李氏书院，那汪春水还如五年前一样，他想着不如死在这里算了，死在他们曾经最美好的地方。

　　可他最后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想看一看梨花穿着嫁衣的样子，所以他又回来了，没想到却看到孙荣如此羞辱梨花，那可是他如春花、如皎月、如初雪，比得上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的人啊，他居然如此对她？

　　周衍不要命似的抱住了孙荣□□的马，那马被人攥紧了马腿，吃痛地嘶鸣起来，狂躁地拼命蹬地，想要将腿上的人甩出去。周衍被马蹄踢中，又快又狠，每一下都像是千斤重的铁块砸在身上，他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痛得喘不上气，但还是死死地扣住马腿上的肉。

　　“你放手！”孙荣被坐骑的疯狂吓了一跳，眼看着他就要被马甩飞下去，孙荣狠狠一鞭子抽在周衍身上，“滚！快给老子滚开！”

　　那一鞭子抽在周衍头上，顿时满脸血肉模糊，马匹用尽全力地往他胸口一蹬，终于从周衍的手中挣脱开了。周衍被这力道蹬地滚了几圈，瘫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周衍！”穿着嫁衣的女子像一只灵动的蝴蝶翩跹着飞了过来，她扑在周衍身上，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去抚摸他的脸庞，眼中的泪水如决堤般倾泻而下。

　　孙荣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梨花的胳膊就想将她带上马背，梨花悲痛万分，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巴掌狠狠抡在孙荣的脸上。孙荣一时间被打懵了，直到身后那个侍卫连声叫他，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一个女人当众打了脸。

　　他正要暴起发难，突然脸色一变。

　　梨花慢慢起了身，她身姿轻盈，步态优雅地向他走了过来，每一步仿佛都踩在花瓣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刚刚痛哭了一场，现在尤是满脸泪痕，双眼红肿，止不住地轻声抽泣，让人心生怜爱。

　　孙荣向来是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心头的怒火瞬间消去的七分。

　　梨花见孙荣脸色缓和，她嫣然一笑，纤细的手指抚上胸前那一排盘扣，一颗又一颗，她从容不迫地轻轻解开，先是修长的脖颈，再到浑圆的香肩，再到白皙的胸口，孙荣看得眼睛都直了。

　　只差半寸便到了那柔软的起伏之处，孙荣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向前迈了一步，伸手便想将那碍眼的衣服撕开。梨花轻笑一声，白嫩的柔荑摁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手带向胸口那最后一颗扣子。

　　“哗啦——”厚重的喜服顿时落了地，梨花穿着一身轻薄的红纱，赤足立在他的面前，那薄纱的厚度恰到好处，既让人看到其中胴体美妙的曲线却又看不真切，搔得人心里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

　　梨花媚眼如丝，伸出舌尖在嘴边轻轻舔了一口，薄唇轻启，半是娇羞半是挑衅地看着孙荣，像是在说你有本事就来啊。

　　孙荣再也忍不住了，他热得解开腰扣，向梨花扑了过去。梨花娇呼一声，欲拒还迎地轻轻推了孙荣一把，孙荣更加来了兴致，用力压下身去。

　　现场一片寂静，无论是围观人群还是迎亲队伍，抑或是尤处在悲愤心情中的李家娘子和梨花，都被眼前所见庆幸惊得目瞪口呆。

　　孙荣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对着身后的那个侍卫□□地痴笑起来，甚至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将那侍卫摁倒在地欲行不轨之事。

　　那侍卫的脸涨得通红，他平日里溜须拍马玩得得心应手，那扔了的是良心，可他从未想过孙荣会觊觎他的身体啊！

　　“差不多了。”薛皎嘴边的笑意加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孙荣眼前的美景陡然消失，温香软玉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赵天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孙荣一时间觉得昏天黑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从周围人议论的只言片语中，他总算确认了眼前的景象就是他看见理解的那样，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将赵天当作了梨花，干下了这丢人现眼的荒唐事。

　　他又气又恼，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孙府中喜气洋洋，墩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请来吃一碗喜酒。孙知县正坐在大堂之中，算着时辰他快能喝上新娘子敬的那杯茶了。

　　“回来了，到街角了！”

　　一声唢呐声高亢激昂，仿佛要穿透云霄，随即门口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鼓声隆隆，锣声铿锵，将孙府中热闹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迎亲队伍匆匆进门，面对眼前众人翘首以盼的模样，显得异常沉默。

　　孙知县察觉出了不对劲，孙荣怎么没有在队伍前面的马上坐着？

　　“孙荣呢？”

　　回应孙知县的是那顶小轿子的“噗通——”一声，轿子上的门帘一翻，一个人事不省的身躯从里面跌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半圈，正是被抬回来的孙荣。

　　孙府中聚集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众人不知道是该说些什么，该不该问发生了什么，该不该在这里留下来。

　　“李家！”孙知县咬牙切齿道，他喉间发出“嗬嗬”地声音，气愤到了极点，“赵县丞！带所有府兵跟我去李家！”

　　“且慢——”门口传来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容地跨进知县府，孙知县见过，正是暂住在李家的那个人。

　　云衔山笑吟吟道：“不劳孙知县移步，我将李家母女两人带到知府来了。”

　　“呵，给你们脸不要，现在就算跪下来求我也晚了！”

　　云衔山一脸震惊，他捂着嘴不可思议道：“什么跪下来求情？孙知县没听见我们敲衙门前的大鼓吗？我们是来报官的呀！”

　　“报官？”

　　“对啊，我们来报孙荣强抢民女、纵火烧民宅、侮辱公职人员，孙知县会大义灭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