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师》秋上酸枣熟

12、卖花女（二）

　　那是张好可怕的脸！

　　小九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他下一刻就后悔了，他满腔的正义感让他觉得自己后退的这一步十分可耻。他上前几步，扶起了那个小姑娘，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云衔山和薛皎也走了过去，仔细检查了小姑娘身上是否有伤。小姑娘声音细的像小猫一样：“我没受伤，只是花被踩坏了。”

　　周围人群一片哗然。

　　“这三个人是外乡人吧？”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过几天不知道会死在哪里呢。”

　　“你还记得她那个表叔嘛？啧，七窍流血，没有一处完整的骨头，可真惨啊。”

　　他们三人仿若听不见身边的那些议论，薛皎用衣摆给她擦了擦手，牵起她往人群外走去。那围观的人群像是看见洪水猛兽一样地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慕容初雪。”小姑娘仰头望向牵着她手的薛皎，那可怕的脸上有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薛皎将手腕间的琉璃珠在云衔山的眼前轻轻晃了一下，上面显示了一个数字：贰。

　　原来这小姑娘不仅是慕容家的人，还是个异能者。按理说异能者较常人有着非同寻常的本领，不该过成如此落魄的样子，可细问之下让薛皎和云衔山大惊失色，难怪慕容初雪被视为不详之人。

　　覃州慕容家在三年前被灭门，只留下了时年六岁的慕容初雪躲在衣柜中逃过一劫。当时周围的百姓还觉得慕容初雪实在可怜，帮助她给慕容家的人办了丧事。

　　可就在将棺柩运往山林间的祖坟安葬时，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山火，所有送葬的人全部在山火中葬身。只有年幼的慕容初雪去采摘祭拜用的鲜花而幸存了下来。

　　再后来，慕容家有个远房的表叔得知了慕容初雪的窘况，特地来到覃州想要收养她，却不幸在山间坠马，摔得粉身碎骨。自此，慕容初雪变成了人人恐惧又憎恶的不祥之人。

　　“这么说，慕容修已经死了？”薛皎吃了一惊。

　　“你们认识我哥哥？”慕容初雪瞪大了眼睛，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摇了摇头，“哥哥没有死，他早在十年前就失踪了。”

　　“十年前？就是去固京参加会试，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吗？”

　　“可能也早就曝尸荒野了吧。”慕容初雪轻笑一声，“这就是我们慕容家的命运。”

　　她小小年纪，谈起生死却是这样的淡漠平静，不免有些令人唏嘘。云衔山和薛皎交换了个眼神，嘴唇几次开合却说不出话，不论怎样的安慰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倒是慕容初雪先打破了僵局，她声音轻快道：“你们认识我哥哥？他离家时我还没有出生，你们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吧？”

　　慕容初雪听说他们从固京来，还没有住处，便盛情邀请他们去慕容家居住。云衔山欣然同意，一来是想去慕容家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慕容修的线索，二来是想找机会打探一下慕容初雪的异能。

　　慕容家是个三进出的宅院，多亏了慕容初雪成了人人畏惧的丧门星，慕容家的家当才能在只有她一个孤女的情况下保存了下来。

　　“你们是我哥哥的故交吗？”

　　云衔山和薛皎对慕容修也了解甚少，除了知道他是第一榜上的榜眼，其他一无所知。云衔山解释道：“我在十年前会试时曾经与你哥哥有过一面之缘，我知道他老家在覃州，正巧路过便想来拜访一下。”

　　慕容初雪眼见着变得有些失落，喃喃道：“我还以为等到哥哥的消息了呢。”

　　小九天真道：“我比你大一岁，我做你的哥哥吧。”他手上握着刚刚从菌香居门口捡起整理过的花，递给慕容初雪，“我从小在吴越山下的山里长大，也是一个人，我也想有个妹妹呢。”

　　慕容初雪弯了弯嘴角，她那双极美的眼睛里像是有百花盛开，可惜扭曲的面容看不出她在笑还是哭。她接过花，轻轻插在自己的发间，说道，“今生簪花，来世漂亮，等下辈子再做你的妹妹。”

　　薛皎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温声道：“今生就很漂亮。”

　　“嗯，我娘亲也是这么说的。”

　　晚风拂面，吹起思绪万千。正是温情时刻，薛皎蹲下身握住慕容初雪两只细小的手，哄道：“初雪想不想再见一见娘亲？”

　　“嗯？”

　　“姐姐可以给你织一个清醒梦，看见曾经的回忆．．．”薛皎还没说出想要知道慕容初雪异能的话，却见眼前的小姑娘脸色煞白，猛地抽出了自己手，声音尖锐，“我不要！你不要对我用那个异能！”

　　慕容初雪跑得飞快，衣角在风中被扯得猎猎作响，瞬间没了人影，只留下一串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中。

　　薛皎茫然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小九想要追过去，却被一旁面带凉意的云衔山拉住了。云衔山的表情严肃而凝重，原本平静的双眼此刻变得锐利而深邃，眉头轻锁，嘴唇紧抿。

　　“怎么了？”

　　云衔山将二人带到暂时居住的房间，压低声音道：“咱们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便离开。”

　　“这个小姑娘看似柔弱实际身怀武艺，但她今日在菌香阁楼下任人欺凌一定别有目的。她又对清醒梦如此抗拒，我猜测她是不想被你在梦中看到一些事情，我们还是少生是非。”

　　薛皎这才觉得不对劲，可天色已晚，三人便决定在慕容府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离开。

　　“咚咚咚——”敲门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云衔山和薛皎因为心存疑虑一直没有睡着，听见了敲门声后两人平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没有动作，侧耳静听等着慕容初雪前去开门。

　　过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动静。敲门声愈发地急促，大有不开门就会一直敲下去的架势。

　　“我去看看。”云衔山轻声道。走出门，他警惕地在慕容宅中扫视了一圈，那边慕容初雪的屋子一片黑暗，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他的手握上腰间的配件，对着敲门声处走了出去。

　　“谁？”

　　“慕容修。”

　　门外报上的名字令云衔山大吃一惊，失踪十年的慕容修竟然正好在他们找上门的这一天回来了？

　　云衔山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他身姿挺拔如松，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中满是坚韧和毅力。那人看见云衔山皱了皱眉头，突然惊讶道：“云兄？你为何会在我家？”

　　云衔山也面露惊喜之色，说道：“我从固京来看望你，慕容小姐说你离家多年未回，让我们借宿一晚。这么巧你偏偏回来了？”

　　薛皎听见来者是慕容修，震惊之下耷拉着鞋子就跑了过来。那人身高八尺，身形与容貌皆与贡院中所藏考生档案上的慕容修一致，难道竟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慕容修欣喜上前，热切地拉住云衔山，云衔山原本抚在佩剑上的手被紧紧握住。下一瞬，随着薛皎的一声惊呼，只见慕容修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匕首，那匕首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刀刃上仿佛流转着凛冽的杀气。

　　慕容修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他的手指紧紧握住匕首的刀柄，唇边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透露出他的兴奋和喜悦。

　　就在慕容修即将动手的瞬间，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云衔山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与从容，仿佛早已洞悉了他的意图。

　　慕容修心中一凛，但已经来不及收回攻势。他猛地冲向云衔山，匕首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而去。

　　然而，只见云衔山身形一动，轻易地躲过了这一击，同时另一只手中亮出了一件武器——薛皎的飞星，剑身闪烁着寒光。原来云衔山竟然带出了两柄剑。

　　慕容修心中一惊，但他自负武艺不凡，一击未中并没有放弃。他迅速调整身形，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然而云衔山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飞星挥动之间，一道道剑气如同银蛇般向他袭来。

　　慕容修身形灵动，勉强躲过了这些剑气，匕首却被长剑挑飞。他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仓皇抬头望去，只见云衔山站在那里，长剑指着他，嘴边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慕容修深吸一口气，突然掏出暗器打向薛皎，薛皎急忙侧身躲开那一枚飞镖，可第二枚飞镖已经直冲面门而来，惊慌之下她只能伸手去挡。

　　一阵剧痛，飞镖锋利的边缘拉出了一条贯穿手背的伤口，汩汩往外涌着鲜血。

　　“皎皎！”云衔山心头大恸，慌忙要过来看。

　　慕容修迅速翻身跳上了院墙，借着错落的屋顶往夜色深处逃去。

　　“别管我，快去追！”薛皎粗暴地撤下衣角上的一块布料，紧紧缠住手腕处试图止血，抬起头发现云衔山不仅没有去追慕容修，反而拿出了一瓶伤药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你干什么，待会儿就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