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汛期》粟文

2、初见

　　魔都，机场。

　　连绵三日的大雨下得庄稼萎靡，阴云密布。空气还泛着淡淡的潮湿，今日是难得的艳阳天。

　　步下火车，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嘈杂的声音瞬间包围了她。她反应过来，花花世界迷人眼。她曾坚定的那份决绝，如今连她自己都为之赞叹。

　　齐桓像是清楚她一定会前来，寄来的信中提到，将会有两位侦探社的成员前来接她，她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她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忽然视线内闯入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体态丰腴，独独似那腐败后的花骨朵。皮肤蜡黄，口红却擦得异常厚重，仿佛在掩盖腐朽的本质。

　　女人手紧握的孩子哭闹不止，她心虚般的不自觉用力掐小孩。观众当然不只上官蕙一个，她这样奇异的举动，不少热心市民都跃跃欲试。

　　“停下，小孩哭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一句话的抛出，犹如引发了对该中年妇女审视的初潮。越来越多的好事者开始聚集，像是平静的湖泊中留下一块巨大的石头。她开始着急了，努力地为自己辩护，大声地喊道：“你们在做什么？我的孩子被抢走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欣赏着这女人眼底从最初的急切到愤怒再渐渐转换为无措，甚至在某一瞬间还有一闪而过的恐惧。她在心里淡淡笑女人愚蠢。兴许是这个小孩于她而言很重要，以至于到了这地步，还在执着。

　　阳光洒落在机场大厅的每个角落，似乎将人性的阴暗面一扫而光。这里的异动已经引起了机场保安的警觉。上官蕙的脚尖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同时注意到保安正频繁地朝这个方向投来疑惑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她起身上前，稳步挤进人群分析道：“最开始你被人发现，眉毛向下并拢，嘴唇变窄，这是典型的愤怒微表情。”

　　“那个人抢了我的孩子，我愤怒是应该的。”

　　“嗯的确没有问题，那个时候人群还没有聚集起来，你有恃无恐。你是不是人贩子？”她最后一句语气逐渐放缓，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带有千钧之力。女人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我不是人…贩子！”

　　上官蕙轻轻笑起来，无奈的眯了眯眼：“生硬的重复，语调提升是典型的说谎表现。”这一句话落下，周遭瞬间沸腾，议论纷纷。“还没完呢，你刚才上眼睑凸起，下眼睑绷紧，嘴稍微向耳朵水平伸展。你在害怕。”分明是询问，她却笃定地说成了陈述句。

　　“为什么？是因为我揭穿了你？”

　　“胡说！胡说！你撒谎！”女人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脸憋得通红。”

　　上官蕙懒懒注视着她的动作，并不言语。

　　“我有没有说谎，警官查一查就知道了。”

　　语毕，恰逢其时，保安逆流而上前来。上官蕙并未回头，周遭的男女老少，手持相机，纷纷主动上前声讨：“她是人贩子，快把她交给警察！”

　　女人眼见着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向她围拢过来，只觉得脑门一阵发痛。她为了这个孩子，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可能让警察将注意力转向人贩子产业链的问题上来。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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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遥在一旁目睹了全程。这就是小助理口中的“读心术”。

　　练就了一身会察言观色的本领，以及对于微表情知识的掌握，就算不能准确的明白，也能懂个大概。

　　他本来还在注意被保安带走的丰腴女人，小助理已然出声：“上官姐姐！”

　　随即“蹭”的一下跑到上官蕙那里，头埋在她软绵的胸脯，生怕不能展现她的激动。

　　“上官姐姐，你的胸…怀抱好舒服。想你呜呜呜。”

　　上官蕙：……

　　一旁的君遥：……

　　他尴尬咳了两声，小助理没把他放眼里，继续叙旧。饶是上官脸皮再厚，被前前后后的人流打量也不好意思，拍了拍她的脑袋。

　　“知道了，快起来。”

　　头仰起来，身子还是贴着上官蕙。像是才想起正事，她介绍道：“姐姐，我后面的就是你的案件搭档，君遥。”

　　上官循着小助理的视线望过去，青年约莫二十四、五岁，身姿挺拔如松，外穿一件撞色Polo衫，五官深邃，阳光自玻璃透过来，他见上官蕙在看他，冲她浅笑了下，举手投足满是自信与张狂。

　　她走上前，伸出手礼貌道：“你好，上官蕙，蕙质兰心的蕙，叫我上官就好。”

　　“我知道你，”青年回握住她，“君遥。”

　　-

　　实验室内一片繁忙，近日他们几乎无暇休息。叶平注视着眼前的实验报告若有所思，他们已经对魔都附近的所有水域进行了详尽的检测。霖江湖的化学分子含量严重超标。

　　每周定期给湖泊水质进行检测，这是他们的工作。按照日子推算，应是早在大雨前就该发现了才对。

　　他唤来下属，“八月二十三号周五那天的霖江湖是谁在管？”

　　被唤来的人翻了翻轮值表，食指指到霖江湖那一栏，随即答道：“根据表来说，应该是崔承。”

　　“你把他给我喊过来。”

　　见上司心情不佳，他也不敢触老叶霉头，不过崔承怕是得吃点苦头了。

　　正当思绪飘忽之际，门外赶上一队人马，其中左右逢源的那位就是崔承。看样子是刚吃了午饭，面色红润。

　　叶平：“来，崔承，你跟我说一下八月二十三号那天霖江湖的情况。”

　　崔承：“八月二十三？”

　　他思索良久。实验室内，叶平的语气显然有些不快，大家都忍着不出声，专注自己的工作。眼神却时不时担忧地投向叶平，

　　崔承：“我记起来了，那天的湖水化学分子严重超标！”

　　叶平：“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之前不说！你知道这样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吗！”

　　崔承：“我知道，我清楚的记得，我当时是汇报了的！周五那天您休假，大家一切照常，我检测过后当晚就汇报了。我敢保证。”

　　他紧握着一只手的拳头，仅剩下两根手指指向天空，神情坚定。

　　“你汇报给谁了？”

　　“闵局长！我知晓此事性质严重，您又不在，直接把报告交给她了。”

　　叶平怔了怔，牵扯到闵兰君的话，此事就不是单单实验室失职那样简单了，这牵扯到政府之间利益的争斗。

　　闵兰君是气象局局长，把这个交给她确实没错。

　　崔承紧接着补充：“原本周六是想慢慢先修复着的，但实验室纪律严明，是必须要上级指示的…指示没到，我们也不敢…”

　　叶平神色不变，语气稍微和缓了点，“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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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位不至闵局，没有权利向他问话。”叶平抿了口咖啡，轻叹。

　　“嗯，你可以告诉我，化学分子主要是什么超标吗？”

　　“看成分应该是人体研究…吧。”

　　他们从下午两点聊到天将黑。君遥盯着桌子，半晌，他朝叶平笑道：“好，今天谢谢你了。”

　　叶平站起身，抬脚准备离开，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驻足停下来，声音控制的很小：“现下在魔都政府的卧底已经死了，我知道，你只查卧底是怎么死的，谁杀的。但大家都是百姓，都是为了百姓，我今天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就是希望你能查就查个清楚。”

　　话没说清楚，但君遥心里门清。

　　使点手段，像闵文君这样位高权重的局长，随便抓个小公务员替罪根本不是问题。

　　天色渐渐暗下来，如若把魔都的民众比作圈养起来的羊，那便是农场主该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