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欺负我老公》一滴氧烷

3、Chapter 3

　　第三章

　　叶云朵看着程晃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安静了一下。

　　周是和她的种种，叶云朵是知道的。程晃玉这个性格，有点事就会拿着大喇叭满街喊，谈恋爱也是，周是给她发个“在吗”她都会顺手转发到和叶云朵这几个朋友的群里，缓缓打上一个问号说“他今天没有在后面带标点符号，是不爱了吗”。
　　程晃玉想要的婚礼也必须是大场面，就是一定要达到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的效果。所以整个南江市，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她和周是在谈。

　　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东旭实业的周总家里到底有什么背景。
　　因为他没有家庭背景。

　　这一点程晃玉之前不知道。她和周是高中同校，在全南江市最好的一高读。——当然，她是被拿钱权塞进去的关系户，周是是实打实自己考进去的优等生。她对周是这号人其实没有太大印象，隐约记得他学理科，长得还不错，其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是后来谈上之后，多次说到了家里的事情，程晃玉总是唠家长里短，但每次周是都对自己的家庭闭口不谈。
　　再后来，程晃玉说到了以后的事，说结婚是一定要看家庭的，家庭是一个完全没办法回避的话题。

　　那个时候周是才坦白，母亲早亡，他跟着父亲生活。初中时，父亲在工地出了意外事故去世了。

　　程晃玉默然，后来只安慰他说：“没关系周是，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周是当时也只是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所以叶云朵说起来这回事，程晃玉又想到了周是当时的神情。讲真的，应该不是落寞，而是一种……自卑。
　　一种自知配不上她的自卑。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叶云朵聊了两句，碗里的面也见了空。脸上的面膜干了半截，程晃玉清咳一声：“不跟你说了，我去护个肤，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叶云朵错愕：“去哪？”
　　“当然是去医院看我老公了！”程晃玉说。

　　她可不是过过嘴瘾，说实在话，虽然自己很讨厌医院，但现在毕竟周是在里面躺着。他们这婚没订成，可她程晃玉也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未婚夫现在一个人在医院，那些男的又五大三粗各有家事，没人照料，她也不放心。

　　挂断叶云朵的视频之后，程晃玉又给爷爷那边打了个电话。大约是怕她伤心，爷爷只是说让她好好休息，好好睡觉，别的什么也别想。
　　电话那边很安静，程晃玉猜测应该是爷爷都让他们闭嘴了，不然那几个姑姑指定会因为这件事叽叽喳喳地议论，七嘴八舌的能把爷爷家的房顶掀翻。
　　不过此时此刻她也不怎么在意亲戚的看法了。她一直是个内耗他人快乐自己的人，那些不重要的人对自己的看法，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简单收拾过后，程晃玉就出了门。

　　出伏的风粘腻燥热，裹挟着夏天潮湿的味道。程晃玉懒得开车，叫了辆网约车去医院。从她住的小区到市二医院要过滨江大桥，程晃玉坐在后座，车窗半开，风从里面灌进来，吹得她发丝飞舞。
　　她晕车，所以在车上也不怎么看手机，就定定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大概是这一幕太青春伤痛，司机还默默地切掉了凤凰传奇的歌单。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甫一下车，微信提示音就叮了两声——盛明发来的。
　　盛明：【嫂子，周哥的住院费还得结一下，我卡里没那么多钱，能不能先借我点？】
　　附一张医院的住院缴费清单截图。

　　程晃玉眯着眼看了看，回：【你现在在医院？】
　　盛明：【在，不过周哥还是在观察，医生说还是得看情况。】
　　【我在楼下。】程晃玉给他发。

　　本来以为这段对话可以终止了，没想到盛明发了一句：【我马上下来。】

　　一同下来的还有黎阳。

　　三个人面面相觑，倒是盛明先开口：“晃姐，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这次没叫她嫂子。

　　说实话程晃玉还挺意外的。

　　倒不是说盛明这个人是这个节骨眼儿提出吃饭的邀约，而是她心知肚明盛明黎阳等人其实不怎么看好她，他们不对付，所以也不经常见面。作为周是的好兄弟，他们的立场是站在周是的角度来考虑的。从周是追她的那一刻起，他一个堂堂实业集团的总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任兄弟看跟她谈怎么也憋屈。

　　程晃玉换位思考一下，其实挺能理解盛明等人。这些男的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就算一路摸爬滚打，现在也混出好结果了。周是和盛明就是一个大学的，大学就一起做项目，毕业之后又联手创业，这十年盛明就是周是的忠实追随者。
　　黎阳虽然比他们年纪轻点，可好歹也是周是最开始团队里的中流砥柱，多少年大风大浪也是跟着周是一起扛下来的。

　　所以他们这样的男人，希望跟着自己的女人能听话贤淑安稳，温柔如水不作妖就行。表面上看她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了解过后就知道，她跟这几个词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周是追她，费了不少功夫，钱啊礼物啊砸了不少，这还连敲门砖都不算，努力了很久才得到程晃玉的认可，又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程晃玉的家人勉强接受他。

　　正是因为理解，所以她也没把这当回事。人活得利己些，很正常。于是大方答应邀约：“好啊。”

　　盛明约的地方也不是平时请客吃饭的那种西餐厅，就挑了个医院附近一家比较干净的馄饨铺子，问程晃玉介不介意在这吃。

　　程晃玉说吃什么都行。

　　三人于是进了这家馄饨铺子。盛明和黎阳各要了一碗猪肉馅的，程晃玉要了一碗小份虾仁，清汤。这家店要去出餐口自己端碗，盛明左手骨折，端不了，就劳烦了黎阳。

　　饭碗是黎阳端来的，话也是黎阳先开了口说的：“听医生说情况好的话，周哥三四天就能转普通病房。应该没什么事吧？我听着情况也不是太糟的样子。”
　　程晃玉搅了搅碗里的馄饨，没搭话。

　　好半天盛明才接了黎阳的话茬：“放心吧，周哥命硬。一定会没事的。”

　　程晃玉还是没接话。

　　她总觉得这两人有话要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她也不好捅破，得等着两个人自己开口。——到底什么事情这么难以启齿？程晃玉无语了，大男人说话怎么还磨磨唧唧的呢。

　　盛明和黎阳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程晃玉已经把半碗馄饨吃完了。她从包里摸出餐巾纸，擦擦嘴角，又看了看兄弟二人。
　　然后平静地开口：“你俩要真没说的，我饭吃完了，该走了。”

　　黎阳赶忙留人：“等一下！”

　　程晃玉正欲站起身又坐了回去，懒散开口：“说。”

　　和盛明对视了一下，黎阳缓声道：“……现在周哥突然意外，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晃姐，你能不能别丢下他不管？”
　　程晃玉挑了挑眉：“我哪有不管？这几天你和盛明调不出那么多钱，不还是我帮他付的医药费和住院费？”

　　“我的意思是——”
　　黎阳顿了顿，轻声开口：“周哥能被你们家人认可，这条路他走得不容易。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周哥不休养一两个月是不可能的。公司那边，也正是好几个项目验收的紧要关头。周哥这一出事，公司估计也会有别的安排。我们都是靠项目吃饭的，所以周哥职位上肯定也会有所调整……”

　　黎阳深吸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我们知道周哥现在配不上你，也许你家里人还会反对你和他结婚，但你能不能暂时不要离开他？算我们求你了。”

　　程晃玉安静了一下。
　　然后问：“为什么要调他的职位？他不应该是领导吗？”

　　黎阳语塞：“……”

　　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东旭复杂的组织架构，但是周是现在这个情况，别说上班了，就连身体能不能正常恢复都难说。人不在，手头的项目自然也不会在原地等他康复，他们这种企业都是优胜劣汰，时间和能力就是金子，一个人让位千千万万的人会补上来，甚至于说领导者也是这样。
　　周是毕竟是新任领导，前几年一直在沪市做工程，房地产和酒店是近几年才开始做的。业务范围广了，一些事也没那么好办了，他们身边的人和事也不再像白手起家时那么纯粹。

　　但这些他没办法跟程晃玉解释这么多。如果应要说的话，得从周是刚开始创业开始讲，那故事得讲个三天三夜。

　　“好吧。”程晃玉也不问为什么了，职场上这种事谁能断得清楚呢，大家做生意，都是看钱不看情分。

　　她现在算是听明白兄弟俩的意思了，简言之就是周是现在的情况配不上自己——她不隐瞒，家里那边对和周是结婚的态度虽然谈不上强硬，但也绝对说不上支持。当初爷爷能勉强接受周是，也就是看上他对她好，事业上风生水起，能保她一辈子富贵平安。现在如果让他们知道周是在公司还会被降职，手里没有实权，那爷爷那边指定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盛明和黎阳是怕她因为这场车祸离开周是，让现在一无所有的好兄弟雪上加霜。

　　可是在程晃玉看来，这不是一种哀求，而是一种绑架。

　　大小姐沉默着不说话，盛明和黎阳心里也打起了鼓。程晃玉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很幼稚——难道要她在这里发誓说自己一辈子不会离开周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更何况周是本来也不被她家看好的。

　　程晃玉对着这两人，做不出来那种信誓旦旦的保证。她这种性格，只能顾得了今日，管不上明天。
　　于是她拍了拍盛明没骨折的那一半肩膀，和颜悦色地开口：“让我们一起期待明天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