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与战》米小娜

31、撞破

　　魏艳华的蟹塘生意越做越大，林娜一有假期买个车票回家帮妈妈打下手，家里条件肉眼可见的上升。母亲给林娜打生活费的数额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总是叮嘱林娜好好学习，不要舍不得花钱。林娜终于也能泰然自若的逛逛商场，偶尔还能沙龙馆烫烫头发，团购个spa，在这个摩登的国际大都市，林娜潜移默化的时尚品味与日俱增，研究生期间不乏追求者。黄成溪不止一次暗示林娜，他可以为了林娜离婚，林娜不是很懂他的脑回路，她到底是哪一点让黄成溪觉得自己很好骗，她改还不行吗？

　　万图最近很忙，谷桂芬忙着到处盘点万爷爷资产，生怕吃了亏。万前进一点不操心该吃吃该喝喝，谷桂芬无法只能频繁叫万图回来帮忙，万家人几次商议对遗产的分配均不满意，前前后后拖了两年，最后闹上法院对簿公堂，万图筋疲力尽。每次接到林娜的电话，两人会煲几小时的电话粥，听林娜事无巨细的分享上海的趣，她会感觉轻松一点。

　　“你怎么不说话。”

　　“我喜欢听你说。”

　　“你还记得严明不，那个律师。嘿嘿，他跟顾念在一次聚会上又碰到啦，你说巧不巧。顾念她爸不是认识个开律所的主任么，那就是严明他叔叔。哈哈，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

　　“是啊，好巧，好羡慕，一切都刚刚好。”

　　通话结束前，林娜总会拉长尾音：“我想你了。”

　　“忙完了我去看你。”

　　“我去看你吧，写完这篇初稿，李老板应该会给个假的。”林娜开心的说。

　　家庭纠纷接近尾声，万图的学业越来越重，她的硕导属于高压变态的带教风格，只顾压课题，不给指导，拿不出结果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附带人身攻击，万图习惯了顺境，如此弱势的处境，她一时半会无法适应，整宿整宿的泡在实验室里盯数据，抑郁了不少，还好组里的博士覃阿东经常过来帮她。

　　覃阿东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农村孩子，认真善良，乐于助人，别人对他好一份，他恨不得十分偿还，做起事来心无旁骛，别人夸他他容易害羞，在他身上，万图总能看到林娜的影子。

　　“学长，为什么不谈恋爱。”

　　“条件太差了，不想让女孩子跟着我吃苦。”覃阿东不好意思的挠头。

　　“不会，你的另一半会很幸福。”万图安慰。

　　“那你为什么还没谈恋爱呢。”

　　“我在等一个傻瓜。”万图甜蜜的笑着，她能感觉得林娜越来越依赖她。

　　好容易喘一口气，大早上万图的电话急促的响起，刚接通，谷桂芬惊慌的告知，万前进被留置了。万图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民生工程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万前进是项目其中一个签批人。彼时，万前进没后台没脑子，得罪的人也不少，纪检组层层盘查下来，直接被人阴了一把，种种线索集中指向万前进。万家现在没什么人脉了，求人帮忙，碰了很多闭门羹，
　　最后谷桂芬带着万图求到了万爷爷的老战友门上，对方看在老战友多年的交情上，答应帮忙，但是不保证把人全须全脑的捞出来，只能确保他留置期间不会受不公的待遇，查清事情，不让他做个背黑锅的。

　　“这条关系算是用完了。”出了门谷桂芬感慨，她对万前进算仁至义尽了。

　　万图知道，人情债，人情债，没有人情哪有债，没有对等的权利，哪有人情，哪有债。有了对等的权利，别人巴不得你欠他的人情债。

　　“叮咚”门铃响了。
　　这几天纪检组时不时的登门问话，谷桂芬请了长假在家休息。万图无奈的垮着脸走向花园，院门外赫然出现的是林娜，复古绿圆领麻花毛衣，白色呢子一步裙，蹬着白色短靴，头顶着浅绿色的护耳针织帽，像早春枝头清新的嫩芽，她微笑的向万图招手。万图激动地打开院门，冲过去抱着她。

　　“你怎么来了。”

　　“昨天听大喇叭说的，你为什么没早点告诉我。”林娜熟练的换着拖鞋，万图在一旁贪婪的看着她。

　　“告诉你也只是徒增烦恼。”

　　“我确实帮不上忙，但是你告诉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啊。叔叔怎么样了。”

　　“不知道，见不到面，能找的关系都找了，只能等待了。”万图也没法子。

　　林娜到楼上和谷桂芬打招呼，谷桂芬穿着睡衣躺着，浅浅起身回应了一下，面色灰白，精神状态十分不好。两人草草的吃完饭，万图环抱着林娜裹着毛毯，躺在沙发上看着不知名的电视。万图侧脸看见林娜有点犯困，微闭着眼睛假寐，水润的红唇就在眼前，像是预设了千百次一样，她低头吻了上去。

　　林娜惊得睁开了眼，四目相对，万图一片坦然，她搂着林娜的脖子，盯着嘴唇，又一计热吻落了下来，林娜来不及思考，万图的唇很软很香，一点儿都不反感，还很舒服，林娜颤颤巍巍的把手伸进万图的睡袍里，摸索她的腰，她微弱的响应让万图兴奋了起来。万图一个翻身压着林娜加重了这个吻，不一样，和心爱的人亲吻连灵魂都飘上云霄，唇齿交融让双方舒服的战栗起来。

　　“你们干什么？”谷桂芬一声尖叫，吓得万图直接翻下了沙发。

　　“阿姨……我……我……”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林娜吓得说不出话。

　　我们干了什么？我和万图！我们在接吻！

　　“闭嘴，贱人。”谷桂芬厉声的骂着，气到发抖，“闭嘴，贱人，贱人，贱人，滚出去，滚出我家。”

　　谷桂芬的神经在这一刻似乎崩塌了，她毫无意识的重复着侮辱性言辞，林娜脸一会白一会红。

　　“妈妈，不是娜娜的错，要怪你怪我。”万图挡在林娜的前面。

　　谷桂芬要强了一辈子，被万前进这个累赘拖累了一辈子，最近更是因为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怎么会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别人眼中完美的女儿，前途一片光明的女儿，竟然在她的家，在她的眼前，吻了一个女人。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女儿会是一个同性恋，这太让人绝望了，这是要毁了她所有的期待。一定是林娜，一定这个贱人，不是她万图不会长歪，当初她接近万图就没安好心。

　　“滚，贱人，拿上你的东西，赶紧从我家滚出去。”谷桂芬歇斯底里，直接动手把林娜的鞋扔出去。

　　“妈，你别这样，是我亲的她。”万图拦腰抱着母亲。

　　林娜这辈子还没被人当着面骂的这么难听，羞得赶紧拿上自己背包，鞋都没换，没头没脑的冲了出去，谷桂芬连忙拉着万图不让她走。

　　“娜娜，等等我。”万图叫着跑远的林娜，想要一起走。

　　“万图，你这是要逼死妈妈。”跑到庭院的万图，转头看见谷桂芬站在玄关边，那般绝望的模样，眼里迸发出癫狂的光亮，万图知道她敢跑出去，谷桂芬一定会自杀。

　　林娜乱极了，脑海里一会是万图甜蜜的吻，一会是谷阿姨愤怒的咒骂，跑了好久跑出别墅区，羞愧的跳上一辆出租车，打的连夜回了家。

　　别墅里，两人隐隐的成对峙状态，谷桂芬忍住要怒骂万图的冲动，细说这么多年为了万图有多不容易，不要因为一时新鲜走歪了，希望万图走回正途。

　　“妈妈，我爱她。”万图坦白。

　　“闭嘴，闭嘴，不要说了。是不是你爸？要不是万前进那个废物，不会让你对男人那么失望，万前进那个废物就该死在监狱里。”

　　“不是妈妈，不要诅咒他了，他毕竟是我爸爸，”万图哀求道：“我喜欢林娜，我暗恋她很多年了，你成全我们好不好。”

　　“不行，万图，你还小你不懂，同性恋是病。答应妈妈忘了她，妈妈给你介绍更优秀的男孩子，高大帅气的，学富五车的，哪个都可以。你再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妈妈给你带，这才是正常的家庭。”

　　“我不要，我就想要林娜。”

　　谷桂芬受不了，哐当一下直接跪下，万图怎么扶她都不愿意起。“万图，就当妈妈求你了好么。不要这样子对我，我不能再有一个同性恋女儿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我，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万图，不要这样子对我，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了，我会活不下的。”

　　万图也跪下了，“我就想和林娜在一起，妈妈，你成全我吧。”

　　女儿油盐不进，谷桂芬跑回房间，拉开抽屉拧开瓶盖，一股脑的把安眠药全部倒到嘴巴里，一把一把的往下咽，万图被母亲疯狂的举动吓到了，赶紧拍她的后背抠她的喉咙，最后送去医院洗胃。

　　“同性恋女儿和死掉的妈，你想选吗？”躺在病床上谷桂芬虚弱的逼问着女儿。

　　这还能怎么选？明明是没的选。万图低着脑袋扶着额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医院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