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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岩曲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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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任务，段明珩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着。
很难说是因为终于要从天悬霄出去好好看一看这个他睁眼起就没好好了解过的世界，还是念念不舍唐君路会跟自己分开一段时间。
段明珩脑子里胡七八想，清源嘱咐他的话轻描淡写，可是他还是睡不下去，只是抱着剑，从夜半抚到天明。看着太阳逐渐升起来，蝉鸣蛙叫吵闹又静下。
天光将亮的时候，段明珩打开门，蹑手蹑脚的摸向对门唐君路的屋子。
唐君路的房间里还漆黑一片，门窗关严，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段明珩抬起手，犹豫半晌，还是敲了三声。
“师——兄——”他朝着里面轻轻喊。“我出门啦。”
清晨雾大，朝露附在门板上，湿淋淋的一层。段明珩用指腹在唐君路屋前的门板上蹭蹭，转身背着自己的剑离去。
他似乎只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并不在乎里面人是否回应。
“……”
屋子里窸窣响了声，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禹洲距离天悬霄说远并不算远。由于凶兽稀少，比起天悬霄这样灵气充裕适合修士的地方，禹洲更欢迎平民百姓。人们开始来此扎堆，早两百年都还是稀慌人烟，百姓来后，短短百年就成了六洲大陆向各洲传递信息与贸易的最重要的交接口。
商铺们聚集来往，组成了最多流动人口的地方。
禹洲岩曲这个地方，背靠灵脉山，热卖各种玄铁灵石，多是筑基期的修士们往来，买卖锻造法器。
此次同行只是为了去打探消息，鸿铭大手一挥，让清源带队，要把新来的一批小弟子都拉出去溜溜。
同行的弟子里大多都刚刚踏入筑基的门槛，难得能出来。段明珩起得已经够早，但到达时，早有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块儿，有说有笑。偶然有个弟子将将筑基初期，头一次出任务，本还紧张地四处张望，但也很快被人安抚下来。
“放心吧，岩曲买卖的法器都只合适咱们筑基期，清源师兄已经带队过好多次弟子们去采买了。再说要去岩曲采买的弟子，再强能强到哪儿去，清源师兄一个人咻——歘——就能把他们打趴下！”
说话的弟子还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两下，模仿清源挥重剑的模样，惹得众人一同笑起来。
清源还未到场，段明珩谁也不认识，也没人理他，他很乐得找了个角落猫起来听别人唠嗑。
“不过毕竟是要去调查失踪，我师姐给了我不少遁地术的符纸，要是打不过就撕了，瞬间就能跑路。”
“我师兄给了我不少防身灵符。”
“我师兄往我芥子囊里塞了好多丹药，什么都有！”
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秀起了师兄师姐，弟子们的嗓门越来越大，大家都开始攀比起来，好像灵兽峰吵起来的一山狐狐。
段明珩眨眨眼，想了想。
他师兄什么都没给他。
昨晚清源告诉他要出门后他还特地去了唐君路屋子前和他说了，可是唐君路门都没让他进。
算了，没关系。段明珩想。师兄教了他很多了，自己不能什么都只会找师兄要。
一只手忽然拍上段明珩的肩，吓得他浑身一僵。段明珩回头，另一只捏着油酥饼的手迅速伸过来，几乎怼到了他鼻尖。
“段明珩。”一个声音喊他名字。“吃吗？”
*
手的主人名叫岑山，额前扎一条金蓝的护额，短发卷曲贴在脸颊边，胖手胖脚，整个人看起来圆圆的。
段明珩低头看他袖口，白衣袖上箭纹凌厉。
他捏着手里的油酥饼，心想自己和箭羽峰的弟子真的很有缘分。面前的人已已经豪迈地把饼往嘴里塞进了大半，油酥渣碎碎落在他下巴与衣领处，被少年心疼地捡起来，一一塞进口里。
“热乎的。”岑山一边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指挥他。“快吃快吃，凉了就不香了。”
段明珩想也没想，学着他往嘴里大塞一口。
段明珩：“！”
酥脆的油酥饼皮油香满溢，里面的葱花碎碎的，被舌尖碾过去，能尝到里面的小肉粒。
“好吃吧！”岑山挺起胸膛，自豪极了。“我半个时辰前刚去食堂把我哥薅起来做的！为此我哥还拿擀面杖锤了我一顿呢！”
“我们，好像，不认识。”段明珩舔舔唇。“但是真的很好吃……”
“认识的，现在谁不认识你段明珩啊。”岑山哼哼。“天悬霄深得唐师兄真传的小疯狗，被两个人按着揍还揍出引气入体了——托你的福，现在那师兄退出天悬霄，下山另拜其他宗门去了。”
“……啊。”
段明珩眨眨眼，明白过来，只是略有些悲痛地看着手里很好吃的油酥饼，忍不住又啃了一口。
“你来给他报仇的是吗，但是这饼真的很好吃，你等我吃完再打我行不行。”
“嗨呀！报什么仇。”岑山大手一挥。“投喂你是因为我开心呢！那师兄仗着自己是筑基后期，欺负我们好久了，我们箭羽峰的新弟子都巴不得他走呢。”
他脸圆，眼睛也圆，笑起来却眯成了一条缝，眉眼弯弯，看着讨喜。
“快吃，快吃，你喜欢，以后我哥做油酥饼我都带给你一份！”
这还是段明珩来天悬霄，第一次好好和除了师门以外的人说话。
岑山的话很多，自来熟的可以，段明珩在吃饼，他在旁边噼里啪啦地倒豆子，末了好兄弟一样地勾上段明珩的肩，用力晃一晃，和段明珩总结。
“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岑山道。“他们都说你是第二个大魔王，和唐师兄一样凶。”
“我师兄不凶。”
“怎么不凶嘛，唐师兄上次从我边上过去，我忙着埋头干饭没瞧见，一抬头就看见他盯着我哦。”
岑山搓搓肩膀，用力抖了两抖。
“吓人嘞。”
唐君路看人，确实总喜欢盯着看，直视人的眼睛。
大多数人都并不愿意与他对视，觉得唐君路看人是极具挑衅的，与他对视分毫讨不到好，还会让自己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段明珩被狼王看习惯了，于是唐君路与他对视，先挪开视线的反而每次都是唐君路。
极其嫌弃的那种。
天光大亮，十一人的小队终于在清源的到来后完全集合。他点清人头数，再一次嘱咐。
“出门后，你们代表的就是天悬霄。不许乱说话，不许做给天悬霄抹黑的事，更不许单独行动！”清源重声道。“尤其最后，必须两两一组行动，听到没有！”
“听——到——”
弟子们声音稀稀拉拉，霍清源头一抬，直直往角落里看去。
企图浑水只做口型的段明珩立刻出了声，抓着众人的尾音。
“听到。”
霍清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冲怀里掏出一只木船来。
泛着金光的木舟初时只有巴掌大，随着霍清源指尖的灵力一动，木舟从他手中浮起，不断膨胀。最终如神话中的鲲鹏般，巨大的身影几乎遮完了天悬霄的大门。
“霍师兄的驱物术真是……”岑山望着偌大的木舟，喃喃感叹。“太厉害了！”
他感叹完，哎哟哎哟地跑去摸摸木舟的身躯，段明珩跟着他在上木舟前摸了摸，触感柔软光滑，涂料都上乘，那就更不用说内里的构造有多精致了。
“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坐上霍家的飞舟。”岑山感慨道。“我死而无憾了。我们这批出门的弟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不用御剑出门也就罢了，这这这，这么大一手飞舟，得花多少的灵石啊。”
段明珩转头：“往日的弟子应该御剑出门吗？”
“你们剑修弟子当然御剑出门了，不过我们其他峰的弟子还是有飞行法器的。”岑山掏出自己的小飞舟给他看。
很简陋的一叶小飞舟，一根风杆，一个底座就已经是这座飞舟的全部了，和霍清源手里那只简直是云泥之别。
岑山宝贝地收起自己的小飞舟，絮絮叨叨：“我们哪怕是出任务出门，飞行法器所消耗的灵石也都是自费的，我出门一趟少说得花三块中品灵石，可肉疼死我了。”
段明珩：“……”
他侧首，背上的剑安安静静贴着他的脊背，剑柄蹭过他脸颊，一阵凉意划过去。
他还没有学过御剑。
唐君路教他剑法从来只需要一根竹枝就能把他抽得手背红肿，他似乎去哪儿都靠着两条腿。
剑本该是剑修唯一的依靠，剑修唯有手中的剑是可以信任，必须寸步不离的东西，段明珩却从来没见过唐君路的剑。
“我师兄，唐师兄。”段明珩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有剑吗？”
岑山一蹦一跳攀上木舟的最后一阶，从怀里掏出两颗无花果。
“那当然是有啊。大有来头的剑呢。”
段明珩撇撇嘴：“没见我师兄用过。”
“他辣把尖啊，好腻害的。”
无花果被塞进嘴里，现在还不到时节，岑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无花果还生涩得厉害，他被酸的脸皱成一团，用力跺了好几下脚也不肯吐出来，就这么硬生生咽下去。
“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来来来来啊啊啊啊啊。”
身前的岑山突然语塞，直盯着段明珩的身后看。他憋着一口气脸都白了，圆滚滚的身体颤起来，嘴唇抖了又抖，什么都说不出来，活像见了鬼。
段明珩：“？”
他想回头的动作被一只手按住，来人掌宽，骨节也修长。三指虚拢住脖颈，有指尖轻点了点在最上的一节颈椎，而后掌心贴上来，彻底掌控了他的后颈。
十足嫌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身油葱味，啃什么了。”
“！”
原先因为要和师兄分别的那点难过如今彻底亏空，段明珩亲昵地朝后蹭了蹭，满心欣喜。
“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