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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泣女嫁04 ...

  •   青禾的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多就是家家户户吃完饭带着小孩子待在家门口乘凉,左邻右舍聚在一起偶尔唠唠嗑。

      狐狸头的琅琅在晚上的时候化成了人形,少年脸眉清目秀,看着和段明珩一般大。他扒着抄糖米的老爷爷撒娇,白头发的阿爷阿奶年纪大了,架不住狐妖嗲里嗲气说好话,乐呵呵地给他递零食。

      唐君路和段明珩也有份。眼睛花白的奶奶捏着他们的掌心一人一包,瞧唐君路高挑结实,奶奶就更喜欢了,捏捏他的手臂肉,还说着‘有没有娶亲’‘要抓紧呀’‘家里有个远方孙女儿,尚未婚配’‘是漂亮小娇娘’之类的话”。

      段明珩将叠成豆腐块的被子用力抖开,捋平被角,学老人的语气朝师兄说话。

      “小伙子好健壮。”他娇柔作态,还朝着唐君路扭了扭。“有没有娶妻呀?”

      “别他妈发癫。”唐君路不耐烦地拿枕头朝他脸上砸过去。“铺好了就睡觉去。”

      “这里好呀,我喜欢这里。”段明珩过去拉唐君路的手,蹲在他腿边,趴着看他。“这里没有人说师兄不好,我特别开心。”

      男人望着少年的目光沉了沉,弹了一下对方的脑瓜子。

      “就会傻乐。”

      段明珩趴在他膝盖上,像小动物似得蹭了蹭。

      今晚的师兄像换了个人,平日锋利的棱角都被磨平了去,突兀地坐在人群之中,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热闹的场景,在老人们的热情里沉默安静。

      “师兄。”段明珩喊他。

      “嗯?”

      “师兄今天好沉默。”他鬼使神差地问:“从看到琅琅的时候就很沉默了,是看见他想起什么了吗?”

      唐君路低头,抬手揉弄少年的头发。因为手感过好,他一动就难停下来,总得花点精力克制自己。

      “只是在想,你从别人那里听了那么多老子的事,但从来都没问过本人。”他低声道。“这里的人也奇怪,看见我能和颜悦色,对那只狐狸也见怪不怪。”

      “可有些人,却见我如撞鬼。”

      说到这里,他似有所感地自嘲笑了笑,勾得段明珩心里发痒。

      “说师兄坏的人,都没眼力见,是呆瓜。”小狗抱紧他的腰认真道。“我才不在乎师兄的过去是什么样。他们说的我都当王八念经,阿巴阿巴——我知道的,那些所谓的暴力,恶语,不过都是师兄的外壳。”

      “师兄的未来会有我。”

      “师兄朝身边看,我一定在。”

      霸道惯了的男人即便已经习惯了小狗不分青红皂白偏向他,但仍然会被段明珩的话一时噎住,身体僵硬地虚拢着少年。

      小狗每一次充盈又真诚的爱意都在撞击他朝外构建的围墙。

      他尝试加固,也尝试当听不见。但没有用。

      段明珩一针见血,然后无数独属于小狗的爱意滔天而来,叫他溃不成军。

      男人语气干涩,把小狗拉起来按坐在桌子上,捏着他的下巴强迫对视。

      “你说过你喜欢狼。”他声音嘶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了?”

      段明珩望着他,眼神无辜。

      他不知道。

      但他曾是与狼王最亲密的人。

      段明珩曾执着而坚定的相信唐君路是他的狼王,即便现在他的心境有变化,却并不妨碍段明珩认定他的师兄。

      他捧着唐君路的掌心,眷恋而放松地将自己的脸安置在他手中。

      “我还是之前的话,师兄不说,我也不会刨根问底。我所关注的只有师兄,所以,只要是师兄就足够了。”

      小狗凝视着他的眼睛,无比坚定。

      “我一定是为了喜欢师兄,所以才来到这的。”

      ……

      后半夜的时候,淅淅沥沥下了雨。

      江南这种地方落雨都温软,人杰地灵,山清水秀,天赐富足。雨落下来,掀起层层的雾,灰白色的一小块儿又很快便被雨搅和了,堪堪散去。

      这么温柔的地方,连下雨都不必遮挡,小小的雨丝落在房顶石路,几乎都感觉不到。

      也不知道他们俩后半夜怎么躺床上去的。段明珩坐起身,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能横向歪斜着躺在唐君路头顶上,而男人揽着他的腰丝毫不肯放手,脑袋躺在他的腿边。

      两个人睡相都带点耍杂内味儿。

      少年好笑坐起身,为了等唐君路睡着方动手自己刻意连芥子囊都没摘,他从里面掏出一只纸折的小茶杯,撕开后,指尖盈盈,一股灵力泛着微光停留在他指尖,但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

      他的身体比本人更喜欢这股外来的灵力,段明珩抬手平稳将灵力划过唐君路的脊背,男人意外地睡得很沉,一动不动,似乎处在一个绝对安心的地方,连警惕性都降低。

      等光芒完全融入进男人后心,他才摸出自己的追踪命牌。

      命牌上亮起两个细小的点,紧密重叠在一起。

      若是鸿铭知道自己留给段明珩保命的珍贵东西就这样被段明珩大材小用了,说不定会嗨呀嗨呀气得胡子都炸,要拎东西打他屁股。

      但是没关系。

      “我不能没有师兄。”

      没人看见少年在黑暗里的目光寒凉得吓人,他捏着木牌,似在告诫自己。

      “只有师兄……”

      只有师兄。

      *

      当阳光照在被雨刷洗过的土地时,段明珩就立即睁开了眼。身旁的唐君路难得睡得很熟,他轻手轻脚捏开缠绕住自己的胳膊,背着剑走出房间。

      追踪命牌上的白色小光点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离开黑色的光点,段明珩捏着木牌在青禾逛了整整一圈后才确定自己学会的追踪术能够正常运作。

      清晨的老人们还没清醒,有睡在外面的看门狗随着他的走过而警惕地起了身,盯着段明珩,要叫不叫。

      段明珩在芥子囊里掏来掏去,翻出凉透的糕点,掰了一半扔给狗吃。

      他一路沿着河慢慢散步,吃了他糕点的小狗跟在他身后,垫着碎步,成了少年清晨里的小护卫。

      前方站着个黑色身影,手里捏着信纸,面容被一副鬼脸面具所覆盖。对方似乎在循着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建筑找目的地,听见后面有来声,才回过头来。

      他们瞧见双方都愣了愣。

      “是你,小道长。”

      “前辈。”段明珩行礼。“好久不见,你活着真好。”

      “你活着,也好。”黑袍人的语气沾着笑意,“岩曲的事情我听说了。当时我半途遇到急事,执意出了那里,真没想到你们后来居然遇到了那方离奇的事情。”

      他微微低头,似乎在上下打量段明珩,勾起唇角。

      “你长高了,比我们初见时俊俏很多。”

      段明珩望着他手里的纸眨眨眼。

      初见时黑袍人尚且还没有戴手套,如今连手也藏起在皮质手套下,彻底将自己遮得除了下巴一点没露。

      “前辈来寻人吗?”他抬头。

      “一些私事,别在意。”男人将纸收起来,背手同他一起往前并肩前行。“这里很漂亮,我四处观赏的时候迷了路,等这里的人早起,我会去问问他们出去的路的。”

      “这里的阿公阿婆都很善良,我也很喜欢这里。”

      “既然喜欢,没想过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这倒是没想过。”

      “何不想想看。”黑袍人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小屋。“在这里住下来,养一条小狗看门,家的旁边开辟一小块地出来种菜饲鸡。在这样的地方,时间都会走得很慢,你喜欢,就连女儿家的刺绣缝衣都能学会。虽然老人会来唠叨你年纪大了,想给你介绍女眷,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是好的。”

      “真好。”

      小狗自见到黑袍人后便一直贴着少年的腿,段明珩弯腰朝小狗伸出手想将它抱起来,小动物连连退后,怎么都不肯。

      “既然好,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

      他总这样,顺着话讲,却很有自己的想法。

      黑袍人被拂了面子也不生气,面具后的目光久久在段明珩身上流连。

      “段师兄!不好了!”

      有弟子慌乱从远处朝段明珩跑来,直到看清面容,才发现那是琅琅。

      在他面前站定,他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琅琅擦擦红肿的眼,给段明珩指方向。

      “那边,伯伯……”他抖着唇,反复用指甲掐掌心,强迫自己说话流畅。“心脏已经寄生到人身上去了!”

      段明珩眼神一凛,浑身的气氛都冷下来。

      他再次朝着黑袍人行礼:“ 我得离开了。最近村子里有怪事,前辈自己也小心。若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聊。”

      黑袍人点点头,抬手将少年的碎发拨至耳后。

      “一路当心。”

      少年认真点点头,清瘦的身姿从他旁边一跃而起,轻轻巧巧奔跃出数米远,身轻如燕。

      对于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来说,有些太超过普通人的实力了。但本人似乎一点都不曾察觉。

      琅琅也迅速掉头,狐狸首的少年甩着大尾巴,看着黑袍人的目光闪了闪,急切追着段明珩又朝前去。

      他们走后,站在原地的男人摇摇头,颇为无奈地摘下手套。

      没人看见男人的两段指节已经几近透明,他朝着段明珩他们离去的方向举起手,景色透过指尖印入眼帘,竟是几乎消失。

      “还是这样,迟钝又没心眼。”男人长叹一声,呢喃道。“善意太多了……啧,便宜他了。”

      他的身影随着一阵风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发现这里曾有身着黑衣的外来人出现过。

      小狗躲在不远的拐角处,身躯连连颤抖不已。

      被寄生的老伯须发皆白,段明珩来时正背对着他们劈柴。纤长的开山斧在老人手里滑动,阿伯肌肉扎实,比手臂还粗的木柴一斧头下去,一下便裂成两半。

      心脏寄生在老人的后背,绵长鼓动着,似乎还在吸食老人的血。

      “那是……总帮我们劈柴的段伯伯……”琅琅艰难地发声,眸子闪了闪。

      老人似乎听见背后的说话声,一抹下巴,朝着他们转过身来。

      “当心。”段明珩架起剑。

      身体健朗的老人皮肤带着不自然的苍白,可眼眸却尤其明亮。他一手握着开山斧,擦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瞧着来访的两个人,不明所以。

      “耶?你们两个小娃娃,干嘛呢?”

      动作神态,竟是与活人丝毫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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