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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悬霄01 ...

  •   二月初六,乍暖还寒。

      春来的第一场雨声势浩大,一整个冬季的寒凉随着这场雨散尽。再接着,凌厉的雨转而细密,碎碎融成空气里的潮湿,慢慢吞吞渗透进了骨子里。

      难得今日落雨还有太阳,薄薄一层光随着毛毛雨水砸在青阶长梯上,风里的青草气也浓重。休沐日的弟子不必早课,往日吵闹的太旺峰在今日格外静谧,只有三两勤奋的弟子早已养成早起的习惯,仍旧持剑修习,组成一道风景线。

      “小明珩。”

      老者背着手,转身去瞧撑着膝盖喘息的少年郎,腰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又是两声。

      “不行啊,怎么能比我这个老头子还体力差。”

      “还能……还能走!”少年胡乱用手背抹一把嘴角。

      “要是想坐下歇会儿,师尊我也不是不让你歇嘛。”

      “是山上空气稀薄……我还能再走会儿——”

      嘴巴是硬,但膝盖一软,还是得双手险险撑在台阶上,才没一股脑地跪下去。

      他狼狈撑起身,双腿抖得厉害,终究还是被老者拎着后衣领按坐在了青阶上。

      老者拍拍少年被抓出来的褶皱,变法术一般从芥子囊里掏出两个苹果。

      太忘峰青阶三万八百五十五,如今他们一鼓作气走了两万八百阶,临近峰顶,周遭风景都已只剩座座半隐进云间的峰头,太忘峰却还要再高,尚未见顶。

      手里的苹果脆甜多汁,一口下去,汁水沾湿了精心打理过的白胡子。

      老者毫不在意地又啃下一口,见身旁的少年捧着苹果,望着前方的风景出了神。

      初入仙门,旁人总归多些别样的情绪,少年倒没什么紧张或害怕,只是休息间,混乱的呼吸逐渐平缓了。

      连带着少年整个人都静下来,身侧空气流动得缓慢。

      “在看什么?”

      少年人被这声问话提回了神,他侧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看……太阳光。”

      段明珩记得自己死了。

      他很清楚记得自己在展览室的准备间被保镖扣押在了地上。

      前方是主持人激昂热切地介绍着今日的展览品,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巨型雪狼王。后面是他在企图带走狼王的尸体失败。

      身旁的雪狼首泡在福尔马林里,半垂着眼。

      他们花费了数十年才抓到,又花了数年研究它。最终狼王身死,他们这样榨取它的最后一丝价值。

      挣扎打翻了点燃的香薰,人与被囚禁的兽在火焰里纷纷踩着警铃惊慌失措逃离,他却被保镖反锁在准备间,在炽热的大火中失去生息。

      现在这里仅剩雪狼王的尸首与他,和以前他们一起生活时一模一样。

      他记得自己呼吸到的气体熏臭又难闻,耳边是爆裂鸣鸣,眼前头晕目眩。

      可再一睁眼便是老者絮絮叨叨,叫着他的名字,牵着他的手推他上马车。

      疲惫的双腿锤一锤,还能站起来再走会儿。

      死前已经有好些年都未曾踏到地面上去,而如今,太阳把他晒得身上发烫。

      “等上了天悬霄,阳光还能更暖和些。”老者抬手把果核往旁的草丛一丢,拍拍手站起来。“你师兄练剑的地方,太阳是正正的好,冬凉夏热。”

      “您把我推上马车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耶?那为师怎么说的?”

      “‘来我们天悬霄玩一玩啊,冬暖夏凉,好舒服的哩’。”段明珩站起身来。“完了,我是不是被骗了。”
      老者想了想,啊哟啊哟地摸胡子,狡辩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忘峰青阶上,叮叮当当的铃声响啊,响个不停。

      歇过之后,再踏青阶耶还是累,但是老者身上的铃铛声很好听。

      能看见天悬霄的大门时,也已能看见三三两两的灰服弟子从上边下来。

      他们看见老者都一一行礼,笑嘻嘻喊一声鸿铭长老。却又在看见身后的段明珩时,无一不瞪大了眼,匆匆略过,百余步之后才复又有些声响,似乎是在谈论他。

      “这些孩子都是天悬霄的记名弟子。”老者停下脚,等到段明珩同他并肩了,才又迈开步伐。

      鸿铭长老说,修仙人一共九个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大乘,渡劫。

      天悬霄前些日子才办完招生大典,记名弟子留下来不少。说白了不过是门派壮大的门面,连引气入体都不行,鱼龙混杂,但似乎又多少能摸到那么些修仙的坎儿。

      便留下来,修行皆看个人造化。

      段明珩跨两步,铃铛响一声,就这么算着铃铛声踏上最后一阶,走到时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疲惫。

      那里已有人在等。

      等候的青年身负重剑,星眉剑目,皎白的弟子服绷紧了肌肉,来人皮肤黝黑,朝着鸿铭老者笑起来时彬彬有礼,尚还带着着少年气。

      “师尊。”青年朝着老者行礼,探头去看他身后。“这就是小师弟?”

      “诶,对,今年十四岁啦。小明珩,过来喊人,这是你清源二师兄——”

      他乐呵呵,说话嗓门洪钟,却也依旧让话音淹没进了一声巨响里。

      远处有弟子的惨叫声,骂语跟着就来,炸得耳膜生疼。

      段明珩顺着声音望去,看得不大清晰,却能瞧见远处挂着的一块牌匾因为那声巨响而掉下一角,之后再无裂声,但牌匾摇摇晃晃,最终还是直直砸了下去。

      哐的一下,砸得段明珩缩了缩肩膀,鸿铭老者蹙起眉,长吁一声。

      “不省心的。”他摇摇头。“清源,带你师弟逛逛呢,我去一趟。”

      “诶。”

      段明珩看过小说,修仙人御剑而起,路遇不平事,拔剑定山河,那是极其潇洒的。

      但小说到底是小说,段明珩往昔生活在现代,最常见过的,也不过影视剧里掉威亚。

      开始饲养雪狼王后,他甚至已经戒断电子产品很久了。

      而如今刚刚那个哼哼着哄骗他的老者只不过一个手决,一柄泛着金光的剑立刻从天而降,伫立在半空。

      他眼看着老者轻轻一跃就已稳稳当当踩在剑身上,一个呼吸间便已经看不见身影。

      清源向段明珩迈一步。

      “那是师尊的本命剑,名叫韶关山。以后你也会有的。”清源解释道。“小明珩,走吧,师兄带你去领弟子用品。”

      “师兄认得我?”

      “认得。师尊去接你之前就已经嘱咐过我了。”

      睡觉的被褥,宗门的令牌,皎白的弟子服。

      纵然段明珩连引气入体都不曾学,但鸿铭老者亲自去接的人,自然要做鸿铭长老的亲传弟子。

      段明珩睁眼的时机太巧,上来就被鸿铭老者推上了车,来时的路上听着鸿铭老者絮叨一路才有了又一次活着的真实感。

      接着就是爬青阶,认师兄。

      他连自己这副身体如今几岁都说不出,但领好的弟子服试一试,刚好是自己的尺码。

      清源在弟子名单上替他填,段明珩,十月的生辰,和他死前是一模一样。

      他自己的情况,还没有别人清楚。

      “你三师兄回家去了,现在不在。等他回来再带你认识。”清源道。“我和你三师兄,你想和谁住得近些?”

      段明珩眨眨眼。

      “不用认识大师兄吗?”

      出了管事那儿,朝着东走就是弟子住处,段明珩刚出门就差点和一白服弟子撞上,就从弟子住处出来,朝着对门的灵药峰去。

      对方走得急,连声道歉都在老远之后才飘来,他朝着对方的背影瞅,白色的弟子服臂膀处的袖子没了一条,下面乌黑青肿的一条胳膊,骨头估计已经断了个彻底。

      清源望着远去的弟子嘶一声,关于段明珩的问题,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一看就是你大师兄打的。”清源摇摇头,长叹一声。“你往后和我们一样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同你说也无妨。你大师兄……大师兄姓唐,名君路。脾气暴躁得厉害,以后见到,要是他故意找事,你就先顺着,等回头了……等回头来找我或者师尊告状吧。”

      唐君路。段明珩点点头。

      “名字真好。”

      “名字好有什么用。”清源冷哼一声。“上周出任务一剑削了人家祖坟半个山头,昨日赤手空拳都能把房顶锤出个窟窿,今天倒好,掌门那儿的牌匾直接给砸掉了——天资是万里挑一又如何,走哪儿哪儿遭殃,根本就是灾星。”

      段明珩在听,神情专注,只是清源话落的瞬间感觉到了一阵风,从柔至刚,他侧首的瞬间清源便被那阵强风了出去,背上的重剑都来不及拔,生生砸在树上。

      比段明珩腰都要粗的粗木大树,瞬间砸成了两节。

      “唐君路!”身后是清源的愤声。“你这疯狗!”

      “不好意思,灾星嘛。”

      毛毛雨停的悄无声息,太阳光确实如鸿铭所说,将天悬霄晒得格外暖和,连水滴都在斑驳的光影下烁着点点的光,像一闪一闪的星子。

      来人行得缓慢,一身金纹玄衣衬得手脚修长,灰发垂落脊背,箬笠遮了大半的脸。

      段明珩只能望见一个下巴,极凌厉的线条,因为在笑,上扬的嘴角多少柔和了些面容,也因为在笑,即便未曾瞧见那双眼,都已经能遇见主人究竟是何等桀骜不驯。

      “总要走哪儿哪儿遭殃才行。”

      他略微抬起箬笠,看着清源狼狈爬起身,想再骂,却又不敢。

      只是窝囊地,愤愤不平地瞪着,眼神几乎要把他撕了。

      他呵一声,像是这才满意了一般,朝着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转过去。

      "看什么,眼睛不要了?"

      段明珩来天悬霄的前三日,鸿铭长老便已经挨个通知了一遍徒弟。

      唐君路其实不在乎。

      他一向眼高,目标不在天悬霄,连自己三师弟姓甚名谁都不记得,多出来的师弟总归于他也是废物。

      唐君路不觉得自己需要花时间记住一个废物。
      但鸿铭这次的通知不一样。

      年过六十的老者还特地去了一趟十二峰,带了一盒新茶,同唐君路温温吞吞讲这事。

      他神秘兮兮,又笑得憨实,那语气不像是来通知他的大弟子自己又给他找了个师弟的,反倒像是不知从哪儿给唐君路弄来了一条小狗。

      “我给你弄来了个小狗师弟。”

      鸿铭也是这么说的。

      狗。

      唐君路面前的茶悠悠飘起白气,小老头的头冲在他这寻不到茶宠,端杯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很可惜地撇向一旁树根,湿出一条路来。

      唐君路听这字简直太熟悉了。六洲大陆上,就没人不这么骂他。

      他们都说唐君路是一条疯狗,模样异类,脾气还极差,一言不合就动手。鸿铭养他得不到半分尊重,放他出来还四处乱咬。

      偏生他们不敢当面骂,唐君路獠牙太尖,行事桀骜,那双血红的眸子里都好似淬着血。

      只有他想不想咬,没有他敢不敢。

      六洲大陆上没有他不敢咬的人,但有没有被他咬伤还敢大声叫嚣的,没人敢认名头。

      人们在背地里骂,唐君路耳清目明,当然都知道。

      鸿铭长老一挥手,杯盖卡着杯沿,稳稳当当落在桌上。

      茶叶彻底泡开,上好的新茶,未品都能闻出茶叶的清香,唐君路面前的茶水里更是竖起一根短短的小梗,浮于水面。

      这又不是什么好词。

      唐君路不能理解鸿铭为什么说得乐呵呵的,眯着眼睛,连茶都比往常多喝两杯,唠唠叨叨好几句。

      他觉得老头年纪还是大了,脑瓜子锈逗了。

      少年才一路从山下上来,身上的汗还未被冻干。太阳把他烤得冒小白气,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唐君路看。

      于是唐君路施舍过去的一眼立刻被少年捕捉到,眸子睁大,望着唐君路的眼神真诚又纯粹,眼睛里没有看见他人受伤的恐惧,反倒是格外的欣喜。

      “师兄。”段明珩朝着他笑,磕磕绊绊行了个极难看的礼。“我叫段明珩,以后还要请师兄多指教。”

      那声师兄不像方才他同清源说话的那样,尾音微微上扬,是更柔软的语气,但没来由地却让唐君路蹙起眉,莫名烦躁。

      宽大的指骨捏得咔咔作响,身体比他的脑子行得更快,在清源再一次吼他名字的声音里,唐君路已经走过去,俯身伸手掐上了段明珩的脖颈,还不到人胸口的少年被迫仰起头,脸颊都被捏得变形。

      清源被吓得头发都要炸了。

      人最脆弱的脖颈此时正被疯狗掌控在掌心里,偏偏小命都被人拿捏住的主还一副完全没意识到的模样。

      因为唐君路高,段明珩甚至还垫起脚,仰高了脑袋,像体贴地要让轻而易举就能夺他命的魔头握得更舒服些。

      “师兄?”

      “一个还没引气入体的废物,喊我师兄,请我指教。”唐君路被他这动作刺激地冷哼一声,勾起嘴角。“你配吗?”

      段明珩想,清源方才同他讲,唐君路是天资万里挑一的天才。

      掐住自己脖颈的手看起来用力,却实际上连让他呼吸困难都没造成。

      段明珩难以自抑地想到了他的雪狼王,巨大的狼王一只爪子就已经比段明珩整个人都大了,可是每次被狼王用爪子按在地上,其实都并不疼。

      只是不让他动弹,要弱小的饲养员暂时乖乖停留在它的怀抱里。

      段明珩点点头,又努力垫高些:“是小废物才得请师兄多指教呀。”

      他乖顺的模样倒映在唐君路眸子里,让唐君路收紧的指骨微微松了些,清源掐着时刻及时从身后爬起,一把将人扯了过来,握紧剑柄,随时准备亮出重剑将段明珩护在身后。

      他朝后几步,想带着小师弟跑。

      “唐君路,不过是师弟的客套话,又没真想让你指教!”

      段明珩在他身后,脖子上已经有了些许泛红,却依旧眨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妈的,真的像狗。

      这个认知让唐君路本就不爽的心情越发烦躁,而看起来如母鸡护崽一样的清源更加让他不爽,他偏过头,嘴角上扬,冷笑起来。

      “霍清源,你是觉得我被喊大师兄,只是因为我比其他人入门早吗?”

      清源心中骤然一倏,暗暗咬紧牙。

      当然不是。

      天悬霄地脉宽广,像一个小城,更像一个小型的修仙界。

      来往无数求学听讲者,人潮流动,能够彻底留在天悬霄,扎扎实实把这身弟子服穿在身上的人,实在稀少。

      清源早年是霍家的小少主,霍家重剑名门天下,他的重剑修得是顶顶的好,后来直入天悬霄鸿铭长老门下,成了霍家唯一一位二十结丹的弟子。
      提起他的名字,他父亲总笑得张扬。
      但霍清源在学会自己的名字之前,听得更多的是另一个名字。

      天悬霄奉行实力至上,唐君路坐大师兄的位置,绝不是因为他入门早。

      师尊分明是朝他闹事的方向寻过去,却生生和他错开。清源握着重剑的手紧了又紧,和唐君路打架,他只会像那个胳膊骨头断完的可怜家伙一样,讨不到一点好。

      “自然不是。”他低下头,把唇抿成一条线,憋屈朝着唐君路行礼。“是清源着急了,师兄莫怪。我这就带师弟离开。”

      唐君路一仰头:“滚吧。”

      段明珩像个小傻子,呆呆站在那里,清源去拉他人才回神,走时都还在望着那抹灰影子,盯得专注,怎么都不肯挪开目光。

      他甚至胆子大,走时还朝着唐君路挥手:“师兄再见!”

      “你怎么敢这么撩拨他。”霍清源叹气。“他那疯狗都掐上你的脖子了,你还一个劲的给他送脑袋。也不怕他一生气,直接掰断你的骨头。”

      “师兄没生气。”段明珩小声道。“他逗我玩呢。”

      霍清源被这话噎得一哽,神色复杂地朝着段明珩瞟,感叹小师弟脑子是不是不太好,十四岁的孩子,都瞧见了被打断手的弟子,却还看不懂那疯狗笑容下的真面目。

      “明日便要跟着其他师兄去上早课了,先去认认传道堂罢。”

      “师兄明日也去上早课吗?”段明珩脱口而出,想了想,补了一句。“唐师兄。”

      “……”

      霍清源知道唐君路样貌罕见,长得挺好。但他不觉得唐君路那种破脾气还能学会蛊惑人。

      段明珩在他旁边,手里还抓着鸿铭路上塞的苹果。他捧了一路,如今才觉得饿了,抱着苹果啃一口,吃得尤其认真。

      那就是师弟真的眼神不太好。

      霍清源叹口气,摇摇头。

      “不,他今日又惹了事,大抵得去一趟邢堂。”

      *

      “说说吧,今日为何又打人。”

      鸿铭在桌前冲了茶,一旁的静心经平摊朝天,无欲无求四个大字霸占半页。

      他抬杯淋湿茶宠的手颤颤巍巍,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又爱又恨的大徒弟,还是因为方才替人擦屁股时,又被薅走了点什么好东西。

      身后邢堂的掌教绷着脸,手上的锁链被当佛珠似的拨弄了一圈又一圈。

      唐君路权当看不见,摘下箬笠撇在茶桌上,端起桌上未冲泡第二次的茶水吹凉,他双腿搭叠,整个人都歪倚着扶手,如同一只酒足饭饱的凶兽,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长得太丑,看着不顺眼。”他挑挑眉,语气散漫。

      “没礼貌。”鸿铭长老端起桌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次为师也听见了些,那些龌龊骂语,确实该打。可行于世,人人说你,你总不能拔了所有人的舌头。”

      邢堂掌教狠狠哼了声,显然对鸿铭长老的话不太满意。

      唐君路品一口茶,苦得厉害,满嘴的涩味。

      “好吧,总归你得去十二峰呆几日,这事就这么揭过吧。去见过你小师弟了?”鸿铭问道。

      “瞧见了。”唐君路道。“确实像狗,傻里傻气。”

      “我找到那孩子的时候,他还在跟野狗分馒头吃。”鸿铭呼出一口气来,摸摸自己的胡子。“巴掌大的馒头,给狗分了七成,狗头都没摸上,还被狗尾巴扇了脸。”

      “蠢得够有意思的。”唐君路评价。

      鸿铭长老:“难得娃娃能念着,要不让他跟着你?”

      唐君路没说话。

      那杯只被他抿了一口的茶水被哐当倒扣在了桌上,陶瓷的好器具被磕出内里的白。

      他站起身,邢堂弟子迅速上前,双手给唐君路递上锁条,等他将手伸进去,复又扣紧。

      邢堂掌教有私怨,锁条紧了又紧,直到手骨甚至发出了咔的一声,被紧紧贴在一起。

      他还想狠拽一把,没有拽动,反倒自己被外力一带,差点向后倒去。

      等他恼羞成怒地朝后看,才发现那双红眸死死盯着自己 。

      从身体深处本能而产生的颤栗让他松了手。

      “邢掌教。”唐君路又笑得戏谑。“不走?”

      男人咽了咽喉,定下心神来:“走!”

      二月的春,外面停雨,但竹叶还是留了不少珠子,偶尔撑不住盛液,雨珠就顺着竹叶滴落。一不小心落进后领,冻得人颤上一颤。

      这样,就算是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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