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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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夜初尧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紫色王族服饰，与苍舒稷玄面对面而坐。
“想来你已经知道我与贵国公主殿下的关系，贵国国土可以全部归还，前提是：和亲继续。”
苍舒稷玄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是。”
“但是在我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她，你也不够了解我。”
“此话何意？你不答应？”
“我亲自去太始将她接回来，若是她愿意嫁给你，她就不会一个人如此狼狈从贵国国都逃走。”苍舒稷玄语气里带了些许凛冽。
祁夜初尧沉默。
“在贵国的事情我不追究，说到底也有我这个王兄照顾不周的责任更多些。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二人共同饮了一杯。
“但是她不愿意的事，我绝对不会勉强。至于国土，贵国也是付出了些许代价打下来的，我若是想取回，也会用别的换。”
苍舒稷玄微微前倾：“那点国土，不值得要拿她的幸福去换。”然后坐回原位，“陛下虽已经是一国之君，到底年轻气盛了些。儿女情长，不要过于重视了。”
祁夜初尧也知道自己冲动，本来也没打算如此，只是想悄悄见到苍舒念笙问清楚。如今阴差阳错不得不以国君的身份来谈，倒是显得不够成熟。
“你是个性情直爽的，若是不论国家的立场，我倒是很希望有你这样的朋友。”
“是我考虑不周。”
“我这妹妹实在顽皮，想不到能得你倾心。”
苍舒稷玄不再是一副冷漠威严的样子，脸上涌现笑意看着祁夜初尧，看得祁夜初尧有些窘迫。
“公主殿下性情中人，自然是极好的。”
苍舒稷玄连忙灌了一口凉茶，他感觉要压不住想笑的心情了。
这时，亲卫来报，说荀氏来人了。
“有什么误会或者没说完的话，找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太初局势不稳定，你也知道，至少现在，我还不想与你为敌。”
苍舒稷玄临走之前，好意提醒。他一边往乾氏正厅赶去，一边派人去通知苍舒念笙。
祁夜初尧默默又饮了一杯茶，留在座位思考着，最终起身决定去找苍舒念笙谈谈。
苍舒念笙还在思考如何把忆谙接回来，听到邢见非来报：荀陟在乾府正厅。直接惊得摔了手上的毛笔，墨水溅了一身。
伺候在一旁的青禾青羽也跟着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给苍舒念笙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忙活了一阵，才跟在苍舒念笙后面一起去正厅。
今日厅里热闹，众人齐聚。
苍舒念笙走到门口就看见那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人还是一如既往，月白色长袍披在身上，配上翠玉发冠，君子若竹。
苍舒念笙不由得放缓脚步，调整呼吸，假装从容。目不斜视经过荀陟身旁，带过的风轻轻柔柔拂过荀陟的袖口，走到苍舒稷玄身边转身，缓缓抬眼看过去。
正好与荀陟对视。目光交汇虽只有一瞬，却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时光洪流，深深烙印在彼此灵魂深处。
祁夜初尧去打听了苍舒念笙所在的住处，赶过去才发现人去了别处，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在院子里等苍舒念笙回来。
“今日人齐，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
苍舒稷玄率先打破沉默。
荀陟移开目光，恭敬行礼：“今日来，也是为了霍氏。”
柏康立马接着荀陟的话，刻意回避那日在城门前的冲突，其他人也心知肚明。
“霍氏善武，满门英雄将士，如今迟迟不愿前来表明立场不过是因为去年被太始攻占了大部分势力，有族人和百姓被屠戮。”
“霍老将军已经修书一封，言明归顺的条件是收回被占领的地盘。”
荀陟看向苍舒稷玄，苍舒稷玄不解。但是苍舒念笙明白荀陟的意思，他其实是知道苍舒稷玄故意漏了另外一个条件没说。
既然苍舒稷玄不说，说明他不赞成。
荀陟于是说其他的办法。
“继位，联姻。”
厅上沉默了片刻。
荀陟说继位，就说明金霖城里各个氏族的势力已经全被他控制，包括苍舒照良。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下跪。
苍舒念笙也立刻朝着苍舒稷玄就要跪，苍舒稷玄稳稳扶住她，轻轻摇头。
“荀氏的条件。”
苍舒稷玄扶起苍舒念笙后，目光沉沉转而看向荀陟。
“事成之后，陛下的一道旨意。”
苍舒稷玄沉思片刻，
“好。”
苍舒念笙和众人都是一样迷茫又好奇的表情。
苍舒稷玄又说：
“既如此，还请诸位明日随朕一同去一趟霍府。”
众人哪敢不从。
人都散了，只剩苍舒稷玄，苍舒念笙和荀陟。她拽了拽苍舒稷玄袖口，小声问：
“谁和谁联姻？”
苍舒稷玄气极反笑，伸手点了苍舒念笙脑门。
“今日是怎么了？糊涂了？还能是谁？”
看苍舒念笙尴尬的表情，苍舒稷玄心情极其舒畅，
“你要是真的这么心疼我，我也可以考虑把你嫁进霍氏。喔，那个霍南晖，如何？”
“不可。”
苍舒念笙还没来得及张口拒绝，荀陟倒是干脆利落。
苍舒稷玄忍不住挑眉，目光流转在苍舒念笙和荀陟之间，直到看得两个人都开始不自在，才扬长而去。
现在就俩人了。
苍舒念笙一遍一遍做心里建设，终于鼓起勇气向着荀陟走去。
荀陟目光平静，一直看着苍舒念笙。
苍舒念笙经过他身边停下，却啥也说不出口。二人又是一阵僵持。
“许久未见，走走吧。”荀陟开口。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正厅。
走了大半天依旧无人说话，苍舒念笙远远看见就快到了，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荀陟察觉到，向前几步伸手轻轻拉住苍舒念笙的手腕。苍舒念笙立马停住，低头瞧了瞧，又抬头看荀陟的脸。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你的消息。”
苍舒念笙微微愣了一下，毕竟还是太久未见，这中间又发生了太多事，一时还没跟上他的思路。
荀陟的语气很轻，很温柔：
“包括你在太始，我都知道。抱歉，没能护你周全。”
苍舒念笙睁大双眼，想起来祁夜钧儒，想起来过去几个月的一切蛛丝马迹。
几个月以来积攒在内心深处波涛汹涌的情绪一瞬间全部散发出来，苍舒念笙的手立马变得冰凉，整个身体开始发抖。
荀陟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也察觉到她的颤抖，心里一抽一抽地密密麻麻得开始疼起来。
他忍不住向着苍舒念笙又靠近些，他又唤：“阿棪。”
几个月前，见到苍舒稷玄时，苍舒念笙心里更多是思念和难过。而此刻，不知为何却是满满的委屈，和一些自己都没发觉的依赖和喜欢。
苍舒念笙突然上前，将二人之间最后的距离消灭。她主动伸手环住面前之人的腰，先是轻轻地拢着，继而抱紧，把自己埋进心心念念的人怀里。
被抱住的瞬间荀陟面露挣扎，身体有短暂地僵硬，随机也放松下来全盘接受这样一份温暖，一只手绕后抚着苍舒念笙脑后柔软的头发，另一只手温柔回抱。
青禾青羽见状只一开始有点惊讶，很快接受默契躲远了些。顺便把整个人石化在当场的邢见非拉走。
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听到动静正要走过来相迎，恰巧看到这一幕。那一刻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身到心都凉个透。
半晌，他攥紧了拳头，转身离开。
夜深，邢见非还沉浸在震惊里没有回神。青羽熄了苍舒念笙房间里的灯，出来看见邢见非丢了魂一样在门口坐着。也放下手里的灯笼，陪着他一起坐。
“我十二岁就跟在荀少主身边，家主说我底子好，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就把我带回荀府，当干儿子一样厚待。”
二人静静地听着。
“除了一些涉及荀氏机密的书籍，其他的我都可以看，可以记。”
“那时候少主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只要有问题问他，都会耐心讲解。”
“后来荀氏出事，少主又被欺负，渐渐变得让人看不透，甚至你跟他待在一起会害怕恐惧。”
“这么多年，少主一个人熬着，如今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第二日，苍舒稷玄带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往霍氏。
乾氏随行的是乾荣璟，岳语眠代表岳氏。
岳语眠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跟苍舒念笙一起坐在马车里。俩人一开始坐着还有些尴尬，但是因为苍舒念笙实在心情好，不知不觉聊起来，也逐渐融洽。
霍氏本想兵行险招，结果荀氏一波操作，直接控制了苍舒照良，现下只好恭恭敬敬在府前迎接。忆谙毫发无损，柏康看她没事只是点了点头。苏凌直接拎着耳朵拎到一边狠狠骂了一通，看得霍南晖一愣一愣的。
说起联姻，霍氏尚有几位适龄的女子，霍不归让人全部叫过来，希望苍舒稷玄挑选一名作为王后。
然而苍舒稷玄打断霍不归的热情，
“王后人选未定。”
霍不归虽然心里有些意见，现在也不敢表现出来。好在苍舒稷玄从未立妃，也没见有消息说心里属意什么女子，这让霍氏宽心了不少。
苍舒稷玄许诺，太始国占领的领土会夺回来，只是需要等待时机。
最终苍舒稷玄还是选了一位看起来端庄大方的女子，霍怡萱选为第一个妃嫔，待苍舒稷玄在金鳞城正式继位，便会颁布圣旨下来。
霍怡萱今年十九岁，父母兄弟皆战死在沙场。如今可以入宫为妃，也算是一种安慰和嘉奖。
霍怡萱看见苍舒稷玄第一面就觉得很合眼缘，知道苍舒稷玄选择自己更是喜不自胜，现在只盼着苍舒稷玄快些继位，接她入宫。
霍府设宴，众人说说笑笑，权当提前庆祝。荀陟借口有事物，并未出席。
苍舒稷玄借口醉酒，躲了出去。荀陟不在，王兄不在，没一会儿，苍舒念笙也溜了。
谁料没有王族在场，大家放的更开，一阵喧闹。
苍舒稷玄安静站在池塘前，看着池塘里游动的鱼。
苍舒念笙悄悄跟过来，蹑手蹑脚想要使坏。
“阿棪。”
语气不对，苍舒念笙收敛神色，走到苍舒稷玄身边看他。
“王兄，心情不好？”
“有一点吧。”
“想说说吗。”
“关于继位的事。”
苍舒念笙若有所思，小心翼翼：
“王兄心里其实对这王位不感兴趣吧。”
苍舒稷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苍舒念笙太聪明也太敏感，真的猜出来也许会觉得愧疚。
于是他斟酌着，
“谈不上不感兴趣，只是没有那么兴奋和激动。”
苍舒念笙拉过苍舒稷玄的手，
“其实王兄，有的时候觉得你和叔父很像。”
“我也意识到了。”
“那我是不是也和”
“你比他招人喜欢的多。”
“王兄！”
“我们终究还是长成了和父母差不多的样子。”
“但是王兄，我们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生活，我们的后代也可以像我们。”
“也不一定要像吧，如果有了孩子，我希望他们都能随心，都能做个君子。”
“你要求有点多，王兄，他们是你的孩子，又不是你的臣民。”
“他们也是。”
“哦，我目光短浅了。”
“我以前也同你一样想，但是当我真的要坐上那个位置，我就开始变了。”
“那你会不会以后就对我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你终究是不一样的。我会尽可能，永远永远，如此刻。”
“我相信你。我也是。”
几日后，临出发前，柏康来向苍舒稷玄请辞。
“府内有些急事，小女柏忆谙全权代表柏氏，听凭陛下吩咐。”
苍舒稷玄自然是准了。
去往金霖城的队伍，除了苍舒稷玄和苍舒念笙原本带的人，还有苏凌苏家主，宣弥和宣司臻，乾荣璟，岳语眠，霍南晖，柏忆谙，荀陟。
出于安全考虑，队伍没有拉的太长。
男子全部骑马，忆谙和苍舒念笙一辆马车，苏凌和岳语眠一辆。
忆谙跟苍舒念笙熟得不能再熟，自不必说。
只有苏凌，人人避之。岳语眠听说过一二，因着自己端庄知礼的形象，反而苏凌对她客客气气，二人作为队伍里唯二两位已婚女性，聊起来话题也很投机。
此去金鳞城算上暂停修整的时间大概十天左右的路程，邢见非和青羽结伴提前出发给队伍踩个点，安排好每一站的补给和食宿。
“这天下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苏凌透过车帘看着外面打马走在前方的‘年轻人们’。
“夫人说得是了，陛下虽然年轻，但是方方面面都做的可圈可点，也是太初之福。”
“阿姊，你说岳姐姐跟母亲在一起都聊什么，感觉她们居然聊的来。”
“可能在聊你。”
“嗯？”
本来的十日，因着这几日接连不停的大雨，众人在客栈修整一番，打算等雨停再赶路。
赶路仓促，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苍舒念笙如今卸下身上的负担，又开始闲不住。
她闲不住，只好在客栈里四处寻人找乐子。
“乾少主这几日破费许多，苍舒念笙心里感激。”
“不敢当，微薄之力而已。”
“人要学会感恩嘛，所以，同我比试比试？”
乾荣璟：······
“殿下。这不合适，您毕竟”
霍南晖好心给兄弟解围，
“对，还有你。”
霍南晖：我就多余张嘴。
两个人互相使眼色找借口推脱，苍舒稷玄在二楼双手摁在栏杆上，看着一楼厅里几个人。
霍南晖和乾荣璟抬头行礼，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苍舒稷玄。
苍舒稷玄不负众望，幽幽开口：
“你们谁能打赢她，赏黄金百两。”
苍舒念笙歪头微微一笑，
“你先。”
霍南晖立刻退到一边，准备观战。
荀陟也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二楼看戏。其他人也都各自找好观赏位等待精彩开始。
乾荣璟武艺不精，加上这些年经商更多，早就疏忽了。
几招来回，就落了下风。
苍舒念笙示意霍南晖过来比试。
“不许放水，今日也是试一试霍氏少年将军的实力。”
霍南晖表情果然变得正经，苍舒念笙也同样严肃起来。
“哇，这组比试绝对精彩！”
忆谙兴奋拍手，宣弥凑过来跟她一起嘀嘀咕咕。
霍南晖重在力量和压制，一招一式固若金汤不可轻易撼动。
苍舒念笙力量不够，但是胜在敏捷和善于抓住破绽。
两个人先是试探彼此的招式，熟悉之后才开始真的过招。
来来回回几个回合下来，除了苍舒念笙力气上有些不敌，到也算势均力敌，精彩得很。
霍南晖今日一点没有放水，苍舒念笙稍有躲闪不及时的，挨上一下就要疼半天。
点到为止，结束之后，苍舒念笙甘拜下风。
苍舒稷玄依言嘉奖霍南晖，柏忆谙之前只知道跟这人顶嘴，今天发现此人魅力，双眼亮晶晶一直盯着看。
霍南晖早就注意到目光，今日还特意挑了一些不实用但是可以炫技的招式。
众人散了之后，乾荣璟捏着一把扇子鬼鬼祟祟挪到霍南晖身旁，
“兄弟，怎么着，这么小年纪就惦记上了？”
霍南晖使劲怼开他，冷哼一声就不再理会他。
这两个人关系好，全靠当年一起欺负荀陟怕被报复才一直抱团，没想到一抱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宣司臻来苍舒念笙房间看伤，其实也没受伤，但是疼也是真疼。
宣司臻皱着眉找了几个穴位给按了按，苍舒念笙立刻感觉没有难受了。
“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吧。”
苍舒稷玄幸灾乐祸。
“王兄以后也可以放心用人，少年将军，可不能随便给蹉跎了。”
二人默契一笑。
“宣医师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宣司臻退出房间，带上门，正要离开，听见里面对话。
“那时我受伤有些无法治愈的沉疴，还需要宣司臻照拂一二。”
“王兄。”
“不用为我难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宣司臻在我身边，也能照看一下你，我也放心。”
苍舒念笙低头沉默，苍舒稷玄又说。
“我问过他，未来也会在金霖城安家，遇见中意的女子我会给他赐婚。”
“不是吧，难道成亲是什么必须要有的经历吗？”
“你又胡说了？难道你不嫁人吗？要自己孤独终老？”
“你！”
“宣司臻医术高明无人能出其右，方方面面都很好，若要说再圆满些，我当然是希望他可以得一个知心人。你也看见了，他这个闷葫芦的性子。”
苍舒念笙似是赞同般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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