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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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除夕，苍舒稷玄带着苍舒念笙回了宣氏主家。
宣氏清贫，重修行。
宣府里终日飘荡着阵阵药香，府里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穿过药堂的时候，苍舒念笙觉得那些医者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种毫无医药价值的杂草。
家主是个慈祥和蔼的老者，坐在那不动，也能硬生生瞧出四个字：医者仁心。
“公主殿下，请。”
苍舒念笙朝着宣仁玠走去，坐在对面。
宣仁玠搭手过来开始把脉。即便觉得自己身体康健，在看到医者皱着眉把脉时，心里也会忐忑。
在苍舒念笙已经在脑海里拟好墓志铭的时候，宣老家主终于收回了手。
“宣司臻小儿给殿下配的药用量讲究，如今殿下恢复地很好。”
说完，他缓缓看过在场的每个人，无奈摇头：“柯儿算是后辈里天赋最高的，只是可惜这性子最是孤僻，沉默寡言，还望殿下多多海涵。”
“念笙明白，家主说笑了。”
难为宣老家主一把年纪还要为宣司臻解释，早在到达宣府前，苍舒念笙就注意到了。虽然苍舒念笙跟在苍舒稷玄身边日日都能见到宣司臻，但是这个医者只有在涉及医术问诊，有不得不需要向患者说明的事情时，才会蹦出简短的几个字，其余时候从未见他主动开口。以至于一开始苍舒念笙还以为这这是个哑巴。
毕竟除夕，苍舒念笙没有拘着身边的人，要大家各自安排，注意安全便好。
宣弥作为东道主，年纪又小，本着热情好客的风度，忍痛拿出私房钱招呼大家出去体验除夕的热闹。
盛情难却，于是苍舒稷玄，苍舒念笙，青羽，青禾，宣弥，邢见非，六个人作寻常打扮，走在灯火阑珊人声鼎沸的街上。
“王兄！”
苍舒稷玄毫不客气捂住苍舒念笙的嘴，
“你消停点。”
“哎呀，知道啦。哥哥？”
“嗯，可以。”
苍舒念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原来外面这么热闹，这可比在宫里看那些无聊的节目开心多了！”
苍舒念笙头一次见这场面，眼花缭乱，感觉看不过来。走在苍舒稷玄前面蹦蹦跳跳，左手抓着刚刚买的柿子灯笼，右手捏着一串糖葫芦。
苍舒稷玄倒不是第一次见这热闹，他很悠闲地跟在苍舒念笙身后，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觉得人间美好，不过如此。
从前也热闹，但是不温馨，因为只有苍舒稷玄一人。
如今妹妹在身边，苍舒稷玄觉得自己便又有了坚持的动力。
青羽青禾是双生子，青羽温柔恬静，青禾活泼灵动。
“阿羽，这个镯子好美，很适合你！”
青禾指着眼前一只，清透的竹节玉镯，激动地拍了拍青羽的肩膀。
青羽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却发现另外一只镯子，玉脂浑浊，还有大小不一的暗色斑点，在一众玉镯里显得更加黯淡。
青禾指了半天，却看见青羽拿起了一只看着就不怎么样的镯子，一脸：你这人忒不识货。
正闷闷不乐，宣弥大声招呼：
“这有好玩的泥人儿！”
青禾撇下青羽，小跑去凑热闹。
青羽却只看着手里的镯子，忍不住低声念：
“斑竹枝，斑竹枝，”
有人在一旁接：
“泪痕点点寄相思。”
声音不大，却刚好一字一句，都砸了青羽心里。
她闻声抬头，站在她旁边接话的人带了一个白狐面具，面具后的一双眼睛里都是笑意。
青羽害羞低头。
“老板，这个镯子我买了。”
“哎呦公子说笑了不是？这镯子杂质太多，看着老旧斑驳，您要不看看别的？”
“有人喜欢，就要这个。”
青羽刚要伸手把镯子递过去，听见这话，更觉无地自容。
然而几秒钟之后理智回笼，反应过来，认出声音的主人——邢见非！
青羽捏着手里的镯子使劲塞在邢见非手里，看也不敢看他转身就走，邢见非急忙跟了上去，把人带到桥边，拉着手把镯子戴在青羽的手腕上。
“刑大人这是做什么。”
“别生气嘛，你看我俩多有缘。”
“谁跟你有缘了，油嘴滑舌。”
邢见非好脾气笑着，拿出另外一张狐狸面具递到青羽眼前。
“今日除夕，我不是刑大人。”
青羽犹豫了一下，接过面具戴上。
“你不是说有泥人吗？哪呢？”
“我刚刚还看见了，我绝对没骗你。”
青禾回头看了看，看着邢见非和青羽往桥边走去，拄着下巴啧啧称奇。
“宣少主，年纪不大心思倒多。”
被发现的宣弥眼睛滴溜溜直转，
“哪里哪里，青禾姑娘谬赞。”
“你觉他俩般配吗？”
“我如何说得算，爱情这东西，要当事人觉得好，才行。”
“切！”
新的一年已到，河边燃起耀眼璀璨的烟火。
“哥哥，多喜乐，长安宁。”
苍舒念笙轻轻拉起苍舒稷玄的手，眼里都是真挚的祝福。
“阿棪，岁岁年年。”
苍舒稷玄轻轻回握。
过完年，苍舒稷玄下令收拾行装。
“陛下，苏氏和柏氏也在前往天玑·乾氏的路上了。”
邢见非向苍舒稷玄行礼。
“姨母他们也会来？”
苍舒念笙忍不住睁大了双眼，看着苍舒稷玄。
“是时候了。”
的确，七大氏族已经明确有三个选择追随苍舒稷玄，接下来便是要想办法说服乾氏。
“王兄，苍舒照良会不会已经收到消息了。”
“是，所以我们路上还要”
话未完，就见几百个黑衣人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苍舒稷玄此次的队伍拢虽不过百人，皆是高手，两相厮杀，不分伯仲。
青禾跟苍舒念笙一直警惕，以防有人对苍舒稷玄不利。
邢见非和青羽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把所有靠近的敌人压制得不能靠近苍舒稷玄一步。
苍舒照良派的杀手远比想象中来得要快，看来去往乾氏本家的路不会太平。
这一站还不算太艰难，伤亡较小。
苍舒稷玄带人先到附近镇上看伤，然后清点人数全部换马匹赶路。
受伤略严重的留下，余下人数更少，装备更加精简，同时也是因为选了更为偏僻难行的路。
即便如此，还是在进城前一处山路遇袭。
亲卫挡在外围厮杀，几波攻击下来略显吃力。
苍舒稷玄和苍舒念笙也被逼得不得不出手加入混战，然而一波又一波的贼人在那个首领的指挥下打起了消耗战，苍舒稷玄的队伍逐渐力不从心。
苍舒念笙趁机吩咐青禾跟在宣弥和宣司臻身边保护好二人，然后跟青羽使了个眼神，青羽会意，配合苍舒念笙一起前往贼人势力范围。
苍舒稷玄放心不下，本想阻拦。
“陛下放心，我们都会拿命保护公主的，何况公主武功早已今非昔比。”
青禾说得也不是假话，只见苍舒念笙挽剑带着青羽深入地方，动作利落，手起刀落，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不过瞬间就能硬生生杀出了一个缺口，其他人见势立马配合一起突围。
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苍舒念笙一边厮杀，一边观察寻找合适的进攻点，准备一击致命。
黑衣人首领猜到苍舒念笙的意图，就一直猥琐躲在人群中间，被包围地严严实实。
苍舒念笙见状假意不敌，被其中一个黑衣人刺中左肩，踉跄了一下。
苍舒稷玄这边刚料理完一个，抬头看见苍舒念笙受伤瞳孔骤缩，就要冲过去。
青羽迅速回身反手杀了那个黑衣人，背靠背和苍舒念笙站在一起被团团围住。
那首领眼看如此好时机，忍不住激动上前准备干笔大的，抽出佩剑就杀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青羽抬袖一挥，一阵紫色迷雾飞速四散，苍舒念笙屏住呼吸向地借力，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刺向那黑衣首领，黑衣人倒下，紫色毒雾蔓延，凡是沾染的人都立刻倒地昏迷。
苍舒念笙和青禾早就服过解药，轻轻松松穿过毒雾，走向苍舒稷玄。
苍舒稷玄几步跑过来扶住苍舒念笙，
“王兄别担心，我有分寸。”
“简直胡闹，你这是有分寸？下次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我旁边！”
一边凶巴巴埋怨，一边拿着药粉不要命地浇在苍舒念笙的伤口上。
“嘶！王兄！你温柔点行不行？”
苍舒念笙一把抢过药瓶，把剩下的药粉‘以牙还牙’均匀地撒在苍舒稷玄胳膊上，二人疼得龇牙咧嘴，瞪着彼此倒吸冷气。
宣司臻透明人一样站在二人旁边，硬是等这俩幼稚鬼撒完脾气互相报复完了才上前去给他俩仔细看伤。
众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宣司臻带着药大致巡视一圈，突然停下来看向四周寻找，然后皱眉：
“少人。”
苍舒稷玄和苍舒念笙闻言同时抬头看向队伍，
“青禾不见了！”
青羽慌忙在地上躺着的人里寻找着，
“宣少主也不见了！”
“仔细找，还能走动的立刻随我在周围找找！”
众人得令立马动身在树林里分散寻找。
宣弥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跟散架了一般，稍微一动就疼得倒吸冷气。
等他终于小心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在一处杂草枯枝遍布的沟壑里，旁边还躺着不省人事的青禾。
宣弥心里大惊，也顾不上自己痛不痛，赶忙踉跄着扑到青禾身边，检查青禾受伤情况。这一查吓了一大跳。
青禾背上和胳膊上皆是剑伤，身上还有各种被枯枝乱石剐蹭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宣弥脱下自己的外衣把人裹住，拼着全身的力气把青禾背起来，跌跌撞撞爬出沟壑。爬出来一看头皮发麻，沟壑外面的一侧竟然是断崖！若是没有这沟壑，他们二人怕是要命丧悬崖了！
宣弥背着青禾缓慢地沿着略有些陡的山坡。
心里万分焦急，毕竟本身也是通晓医术的，知道青禾此伤实在严重，若是不能尽快医治恐怕······
宣弥自己也是受了伤，那时情况混乱，青禾一个人护着两个人难免疏忽了自己，眼见刀就要看在青禾身上，宣弥毫不犹豫冲上去用身体挡下这一刀。
宣司臻带的毒药已经用的七七八八，转身拿起地上散落的剑加入战斗，宣弥强忍着刀伤也抓着剑跟青禾向外厮杀。
毒雾散开的时候，青禾带着宣弥向一旁后退，却不料碰到了一波后退的贼人，仓促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青禾为了保护宣弥摇摇晃晃扑过去抱着宣弥为他挡伤害，二人一起滚下陡峭的山坡。
宣弥也是极限，眼前已经模糊，看不清脚下的路，被树枝绊倒，第一反应是护住青禾以免再次受伤。
宣弥力竭趴在地上，背上的青禾居然缓缓睁开了眼：“别管我了，走。”
很虚弱，声音很轻，但是青禾的嘴靠近宣弥耳边，他听得清楚。
“别说话，我稍微歇歇，就带你回去。”
青禾确实也无法再说出话了，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死了，但是一点也不难过。原来拼了命地保护一个人，感觉这样好。
想起阿娘那时也是为了保护爱人，才撇下年幼的姐妹俩。青禾在这一刻忽然就释然了，她明白了母亲那时的心痛和不舍，也原谅了母亲抛弃她们姐妹的决绝。
宣弥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性情耿直善良，几日相处下来发现这人一逗就脸红。青禾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仿佛跟他在一起就不用去考虑那些什么乱七八糟复杂的天下大事。
宣弥静静感受着背上的人喷在颈侧的温热呼吸，如果不考虑二人此刻性命垂危，他很希望这一刻可以持续得更久些。
懵懂无知的少年郎此刻心里悄悄开花，发芽。
两个人奄奄一息挨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寻了过来，看见二人大声呼喊其他人过来帮忙。青禾伤得严重一直昏迷着，宣司臻路上简单看过稍作医治，苍舒稷玄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向城里。
到达乾氏所在的城池天已黑，柏康，柏忆谙和苏凌等在客栈似乎很久，终于看到战损大队急匆匆走近。
好在救治及时，青禾和宣弥都保住了性命。
在客栈治伤休息缓了几日，等大家恢复差不多了，苍舒稷玄才带着众人一齐去往乾府。
乾氏家主乾哲回与少主乾荣璟一同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面上还算客气。
不愧是经商世家，整个乾府奢华耀眼，千金难求的名贵器物被当作普通装饰品摆在一边，进了府里别有洞天。
众人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赞叹，就算是王宫，也没有这府上华丽气派。
偌大的前厅宴席已经摆好，众人落座。
“今日微臣略设薄宴，准备仓促，还望苍舒稷玄陛下见谅。”
家主乾哲回带乾府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公主殿下安好”
又携众人起身向苍舒念笙行礼，
苍舒念笙注意到他身边的夫人，以及乾荣璟和他的夫人。
乾氏与岳氏联姻多年，如今这位家主夫人以及少主夫人原本就是出自同一氏族，又一同嫁入乾府，让两个氏族亲上加亲。
今日这宴席就是一次彼此的试探，双方默契地没有聊正事，也顺理成章在乾府住了下来。
“反正乾氏有钱！”
柏忆谙拽着苍舒念笙，边走边赞叹。
苍舒念笙刚要张嘴调侃，
“忆谙，慎言！”
苏凌在身后难得如此平淡地提醒。
然而走在前边的两姐妹还是吓得一抖，立刻乖乖闭了嘴。
第二日苍舒念笙和苍舒稷玄一起前往正厅。
看到乾荣璟一本正经说起合作之事的样子，苍舒念笙心里啧啧感叹。
曾经跋扈的纨绔，带着一群喽啰烧了荀府的样子，跟眼前彬彬有礼的人怎么也不能联系到一块。
一番交流下来，也没有什么实际的进展。
乾氏仗着自己和岳氏的联姻，又与霍氏少主关系亲近，把条件提的极为苛刻。
眼见苍舒稷玄的脸色越来越黑，苍舒念笙匆匆转移话题敷衍过去准备下次再谈。
“王兄，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嗯，你说。”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讲，为什么不废了七大氏族现在的规制。”
苍舒稷玄想起，那时在柏府，苍舒念笙确实提过一句。
“到底是七个分散独立的个体好控制，还是一个整体好控制些？”
苍舒稷玄脚步一停，看向苍舒念笙。
“你是说，氏族之间同气连枝其实也是好事。”
“分则各自为王，合，可就不一定了。”
二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兄，你有没有觉得，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推动氏族之间的距离。”
苍舒稷玄沉思片刻，目露茫然。苍舒念笙看了看周围没人，凑近附在苍舒稷玄耳边，苍舒稷玄配合地低头弯腰，
“若是猜的没错，大约是从你我父王选妃那时就开始了。”
此话如同天雷滚滚，苍舒稷玄脑中轰的一声，竟有一瞬间的空白。
“王兄，我怀疑一个人。”
苍舒稷玄跟上妹妹脑回路：
“荀氏。”
苍舒念笙知道苍舒稷玄明白了，二人还保留着从前的默契，忍不住朝着苍舒稷玄挑了挑眉。
“如此看来，荀陟，我们更应该重视。”
苍舒念笙努力藏起来自己暗戳戳的小心思，公正无私般赞同点头。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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