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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拥抱 ...

  •   没了病热和梦魇的困扰,谢灵总算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路德维希侧躺在谢灵身边,欣赏着对方恬静的睡颜。
      后背一片湿热,让谢灵有些难受,他翻过身转换了姿势,缠在腿上的锁链被带动,叮铛作响。
      路德维希这才发现方才拥吻之时,他脚上的锁链也在与对方缠绵,难舍难分。
      他担心锁链会硌到谢灵,让对方感到不适,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
      放任锁链将谢灵绊住,是他隐晦的私心:好像这样我们就被锁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

      谢灵几乎每天都会洗澡,一是因为他有轻微的洁癖,上床睡觉前不洗澡相当于玷污了他的床,二是因为他比较懒,在他的逻辑里,如果不洗澡就得分别洗脸、洗脚,这很麻烦。
      因此,一年四季,即便是寒冷的冬天,他都会保持着每天洗澡的好习惯。
      这次他突然发烧病倒,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浑身都汗湿了,实在是糟糕极了。
      醒来后只想马上冲进浴室,奈何身体状况不太好,他没敢冒险洗澡,只是换了身干爽的衣服。
      他忍受着浑身的汗味儿,终于熬到了电影结束。
      片尾曲一出来,他立马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了”,便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楼上的浴室。
      当然,走得如此匆忙也不全是赶着去洗澡,更是因为他不太想继续和路德维希共处一室,这让他感到难以形容的尴尬。最近发生的一切让他思绪如麻,趁着洗澡的时间,他得好好梳理一下,好好想想。
      在床上躺了太久,腰酸背痛的,他不打算接着躺在浴缸里泡澡,选择在一楼的浴室里淋浴。
      路德维希从监狱中解放出来后,一楼浴室便成了他的专属,谢灵通常不会在这儿洗澡,今天算是例外,毕竟二楼的大浴缸不太方便淋浴。
      卫生间的门锁不知什么时候坏了,锁不上,关上后也会自动敞开。浴室也没安装玻璃门隔开,只是简单地拉了一面防水帘。谢灵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是他自己家,况且他还是独自居住,没有外人打扰。
      不过,现在多了个路德维希,虽然对方同为男性,也没什么偷窥癖,但是谢灵总感觉这个浴室缺了点安全感。
      可是他现在已经脱光了啊……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热水器是新安装的,出热水很快,浴室瞬间被大片水雾笼罩,热气腾腾的。
      温暖的水流洗去了谢灵积了一天的病气,让他感觉清爽了许多,尝试着理清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可它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乱的呢?
      始于一个拥抱,始于一部电影,始于一段琴声,始于一份契约,始于一双眼睛……又或是始于最初的那个美丽的夜晚?
      不,也许从一开始就乱了,从一开始对方的出现就打乱了谢灵所有的计划,他的思维和情绪都乱成了一团,朝着连自己都无法预测的方向狂飙突进。
      那一天,他本该死去的。
      可是,与路德维希相拥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有了“活着也不赖”的想法。
      就在这时,突然的眩晕扰乱了他的思绪,他赶紧扶着墙,却没料到墙壁湿滑根本扶不住,只觉天旋地转,他慌忙地拽住了防水帘,帘子却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挂钩一个接一个地崩开。
      谢灵已经做好了与浴室地板亲密接触的准备,迎接他的却不是坚硬的大理石,而是路德维希冰冷的怀抱。
      谢灵觉得自己就像言情剧里的女主,每一跤都精准地摔进了男主的怀里,只是没有旋转的慢镜头以及命运般的背景音乐。
      但是,等等,他怎么会这么快?他不是在地下室吗?诶,这里不是一楼吗?
      谢灵一下子清醒了,一脸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对方却是松了口气,颇为无奈看着谢灵:“你总是这么不小心吗?”
      “啊?我……”注意到现下的处境,谢灵无比庆幸掉落下来的浴帘正好盖住了他的身体,不至于让他陷入无地自容的尴尬境地。
      但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开始发烧了,脸好热,耳朵也在发烫,他别开脸解释说:“我突然头有点晕。”
      “那还要继续……”对方话音渐弱,忽然顿住。
      谢灵疑惑地望向路德维希,顺着对方的视线低下头看。
      视线的尽头是他裸露在浴帘外的手臂,伤痕累累,纵横交错。
      “你能出去一下吗?”谢灵不再靠着对方,缓缓地坐了起来,语气平静而淡漠,“我还没洗完澡。”

      人们总说要珍惜人生,因为你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
      “明天”与“意外”——谢灵选择“意外”,因为他并不期待“明天”,因为“明天”也和今天一样,没有任何意义,依然充斥着悲伤与绝望。尽管,他也曾尝试过改写这一切。
      这张四四方方的餐桌上铺着天蓝色的桌布,是他的弟弟谢晨最喜欢颜色。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三菜是藕夹、糖醋排骨和红烧肉,汤是丝瓜汤,是弟弟最喜欢吃的菜。
      一家四口,桌上却只摆了三副碗筷。
      母亲有些生气,瞪着他问:“小晨的碗筷呢?”
      “妈。”他看着一脸憔悴的母亲,有些不忍,可再三犹豫,他终究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小晨已经死了。”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气笑了一般:“你是他的哥哥,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我说的是事实。”他尽量平静地接着说,“小晨死了,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了。”
      两周前,谢晨出门去买笔,回来时碰上了雷阵雨,他没有带伞,冒着雨想要快点跑回家,在过马路时闯了红灯,被突然冲出来的货车撞了,死了。
      母亲无法接受小晨已经死去的事实,幻想着他仍还活着,一如既往地过生活。
      可是,她始终是要接受现实的,她不可能终生活在幻想里。
      谁也不愿意告诉她真相,不愿意承受她崩溃的瞬间,可他是她的骨肉至亲,他必须对她负责。那就由他来开口,由他来承受她无处发泄的盛怒与痛苦。
      “谁教你这么说的?谁教你撒谎的?”她还是不愿相信,自欺欺人地发火。
      “2014年6月23日15点22分,谢晨,抢救无效死亡。”他清楚地记得弟弟的死亡时间,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数字都令他心痛,但是他不得不说。
      “谢灵,可以了。”
      当时,他应该听父亲的话,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可是沉积已久的情绪在那一刻彻底爆发了,如泄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墓就在南山公墓,他的遗照就摆在他的房间里,遗照前供着他最爱吃的薯片和巧克力。你不信可以打开房门,现在就去看。”
      他拽着失神的母亲,径直走向弟弟的房间,打开了那扇禁忌的门。
      也许,他不应该用这样激进的方式告诉母亲真相,也许他就应该陪着母亲一起,为她编织一个美丽的幻想,放任她活在美好的梦境里。
      这样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了,他还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摆着四副碗筷,演着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团圆戏。
      他无法忘记母亲崩溃的惨叫声,无法忘记她歇斯底里的哭声。
      她哭喊着推开他,冲出了弟弟的房间,跌跌撞撞地跑进厨房,拿出了一把菜刀。
      “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是谁把我儿子的照片弄成遗照的?看我,看我把它砍了!”
      母亲的疯狂,父亲的阻拦,他抱着弟弟的遗照惊慌失措地逃窜。
      那把刀没能砍坏弟弟的遗照,却砍伤了他的手臂。
      这是落在他手臂上的第一道伤疤,却不是最后一道。
      这一刀唤醒了母亲的理智,却斩断了他前往“明天”的道路。

      谢灵穿着浴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抬眼便瞧见站在沙发前局促不安的路德维希,透过他不停扣挠手指的小动作,谢灵看出他似乎很紧张。
      谢灵边擦着未干的头发,边走向对方,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
      浴袍很宽松,宽大的袖口遮不住他伤疤交叠的手腕,他没想着掩饰,对方却不敢多看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本以为对方会问些什么,迎接他的却只是沉默,这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说些什么好呢?
      他只好随口一问:“怎么不坐?”
      路德维希没有搭话,只是乖乖地坐了下来,坐姿堪称标致,端端正正的。
      谢灵觉得好笑,他自己都没在意什么,对方却搞得这么……嗯,郑重其事的。然而对方越是严肃正经,他越想调笑对方,脑筋一转,谢灵煞有介事地问:“刚才你怎么来得那么快?难道一直在门外偷看我洗澡吗?”
      路德维希一时哽住,反应过来后才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我、吸血鬼有一些特殊能力,额特异功能。嗯。对。只是我被封印了,使不出来什么能力。刚才是情急之下,额……肾上腺素飙升,突然就使出来了,我也很意外。抱歉,我真的没有偷看你洗澡,我不是那种,额,奇怪的人。”
      第一次见着路德维希结结巴巴急于解释的慌张模样,挺有趣的,目的达成,谢灵饶有兴趣地问:“刚才那是瞬移吗?”
      “嗯。”他思索了一下,“和电影里那个差不多。”
      不过,路德维希好像确实不会脸红,刚刚急成那样还是一脸惨白,毫无血色。
      “谢灵,你……你的……”吞吞吐吐的,想问却不敢问。
      “你是问我手臂上的伤吗?”谢灵毫不在意地撩开了袖子,盯着手臂上一道道的疤痕,语气平淡,“是我自己弄的。”
      一阵锁链移动的声音,对方来到了他的跟前。
      路德维希抬起手,犹豫着悬在半空,良久,终于轻轻地握住了谢灵伤痕累累的手腕。
      “谢灵。”他半蹲在地上,因身高优势而与谢灵保持平视,绿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无限温柔,“我知道,你生病了。我查过了,抑郁症不是绝症,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鼻头一酸,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滴在了他满是伤疤的手臂上。
      他别开脸,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
      然而汹涌的情绪喷薄而出,他忍不住抽抽嗒嗒地哭出声来,再也藏不住自己破碎的一面。
      ——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每一天都觉得很难过。
      路德维希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没有言语,只是温柔地抚着他的长发。
      止不住的泪水,止不住的哭声。
      他温柔而坚定对谢灵说:“Shelling,don't be afraid, I will always be with you. Alles ist gut.”
      (谢灵,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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