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途》纸阳

6、第 6 章

　　何淇不知道自己还能为陈琭做些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翻来覆去把陈琭的简历看了不下百遍，短短的一页A4纸几乎都要倒背如流了，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帮到陈琭一点——或者说帮助也并不合适，她只是想让陈琭回到如果没有自己这样的天降横祸时本该走上的路。

　　招聘并不因此停滞，几份不错的简历很快就被递上来叫她选择，里面当然是没有陈琭的，毕竟她在面试时转身就走了。哪怕大老板何淇明显和她旧识，可自然还是不能被纳入考虑范围的。她叫住张松，从何氏调过来的人事主管，问：“松哥，如果我想让一个…朋友进公司帮我，应该怎么办？”

　　张松虽然名义上是人事主管，但在这个连业务都还基本没有正常开展的小公司里其实什么都管一点，包括像老上司何宏正报告大小姐的状况。他不知道这位“朋友”是何许人也，不知道对方和何淇是怎样的关系，更不知道这位进公司里来是要做些什么、负责什么板块，只好含糊地回答：“正常招聘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途径，大家也不会…有别的想法，我们相对也好评估一点。”

　　“她不会来应聘的。”何淇扫了几眼张松递上来的简历，是几位看起来三是有多的精英，不知真假的经历全是值得“哇”出来的项目奖项，“她和我，不是能来面试的关系。”

　　张松更加云里雾里，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何淇在社会里交了些什么不三不四别有用心的朋友要来捣乱：“什么叫做不能面试的关系？”

　　“就是，我不愿意…她被我面试”何淇把手里的简历放到一边，往后躺到老板椅上看着天花板，“如果可以，我甚至宁愿是她来面试我，然后把我刷掉。”

　　“您是想挖哪家的高管吗？”张松开始在脑袋里盘算在这样的阶段引入一位高管是不是商业上的必须——一位有名望且有能力的管理者显然在这个需要知名度和可信度的行业里是可行的一招，甚至在中后期拥有这样一位是一种必须，可在刚刚起步的时刻确实还需更多的斟酌。

　　“不是，”何淇听他煞有介事的询问忍不住笑出声，“没事了，你先忙吧，这几份简历我再看看。”

　　张松只好转身走出她的办公室。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回头嘱咐了一句：“您如果有什么困惑，或许可以问问何总。”

　　其实何淇没有那么想让何宏正知道这件事。她既害怕何宏正知道陈琭现在的不得志而对自己失望甚至放弃，也害怕陈琭倘若哪日知道了自己曾将她并不愿意展示人前的痛苦讲给了关系尴尬的“前爸爸”，毕竟她这样好强的人大概是不愿意从任何层面上“被施舍”的，哪怕或许在何宏正和何淇看来都是一种弥补和帮助而已。

　　可是她确实也没有办法完全靠自己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周末，在这个三口小家惯常的聚餐时，她对何宏正夫妇说：“我前两天碰到了姐姐。”虽然不常提起，但在家他们都还是会称呼陈琭为“姐姐”，甚至陈琭当年住的房间也还为她原样保留着，何淇住的是隔壁的一间。

　　刘亭一直愧疚于当年事发时的口无遮拦。她知道在那个当下陈琭远比自己迷茫和无辜，可她知道了陈琭确实不是自己的孩子时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长出一口气——她在嫁给何宏正之后一直都是家庭主妇，事事仰仗着老公，除了家庭和何宏正生意上的交情几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生活。认识的其他的太太们多有男人们沾花惹草的烦恼，甚至也有好些有些不能被拿到台面上来说的龌龊事；而刘亭和何宏正作为其中难得的一对没有花边新闻和小三小四的夫妻，这种稳定既被人羡慕也成为一种不可打破的约束：好人变坏总是比起本身就不干净的人更具有话题度，可这样的话题度对内对外都并不是一种好事。

　　刘亭确实没有做过对不起何宏正的事情，可就算是污蔑也还是叫她害怕。她苦心维持的一切如果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化为泡影、如果她不能清清白白地全身而退，任何一点疑虑和风言风语都能成为何宏正不再约束自己的借口、都能把她所有的经营和交际都打上“可笑”的标签。或许人类的本质还是自私，又或许是自己做别人的附庸太久了，她的第一反应一定让陈琭十成十地心寒，也因此从不敢在家主动提起陈琭来。

　　刘亭观察着何宏正的神情，发现对方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何淇这才开口：“琭琭最近怎么样？”

　　“姐姐很厉害，现在收入……很高呢，”何淇想编出点更具体的形容词，可贫乏的社会经验让她只能用最简单的形容次，“我就是想，如果姐姐能和我一起开公司多好啊。”其实也算不上欺骗，陈琭的工资大概是不低的，只是她有着远比自己更清晰也更远大的抱负。

　　“那就好呀，”刘亭只听说收入很高便放下心来，“好久没见过琭琭了，小淇，你什么时候再见到她约她来家里吃餐饭呀。”

　　何宏正显然比起吃饭更关心何淇那个半死不活的公司：“这是很好的想法。就像这样，你需要选出优秀且值得信任的人才来帮助你带领公司——如果她有意向，你可以给她提供比别人更好的待遇，甚至提出技术入股。这是分担风险的有效措施，你已经在走上正轨了。”

　　这是何淇来到何家以来第一次听何宏正如此直白地夸奖自己，但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技术入股是……？我应该给她多少股份呢？”

　　何宏正大手一挥：“我叫张松给你拟一个大概的合同，但我希望你能亲自去了解其中的利弊风险，然后亲自去和她谈判。只有这样你才知道别人‘开公司’都是在做些什么。”

　　于是很快，何淇在两人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聊天界面里发了一份技术入股百分之二十五的合同。

　　她说：“姐姐，再帮我一次吧。”

　　感谢阅读，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