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途》纸阳

2、第 2 章

　　陈琭确实是努力的，也确实是优秀的。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985读金融，决心任何外界的变故都不能阻止她继续追寻自己的梦想。出成绩那天陈家父母微笑着恭喜她，说她争气，要带她去吃“大餐”，然后就想起了什么似的尴尬地沉默了。

　　陈琭猜他们是觉得自己从小锦衣玉食管了，大概也看不上他们所谓的“大餐”；或许还要再加上自己即将再次离家的尴尬：他们才共同生活了一年，很多时候都像是搭伙过日子而非父母与孩子。他们的对话其实少得可怜，因为陈琭的成绩比何淇好得多，并不需要人耳提面命地督促学习；况且就算陈琭真的是纨绔的吊车尾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像教训何淇那样拎着鸡毛掸子教训，只是晦涩地说说自己无能，应该是不能像何家那样养她一辈子。

　　陈琭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扪心自问，她自己都确实不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全然认可一对陌生的父母，哪怕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别提突然被告知“孩子不是亲生”然后就换了孩子的陈家父母；所以她能理解他们之间的隔阂和无言。可理解并不意味着不难受。她不后悔自己当初的离开：如果自己和何淇都留在何家，陈家父母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才是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受害者，为什么到最后就因为没有何家有钱就要失去自己的孩子，不论亲生还是抚养？

　　所以她只是说：“我想吃雪松路上的海鲜粥啦，我们去吃海鲜粥吧！”

　　后来何家邀请他们一起聚餐吃个庆功宴，陈家父母没去，但劝说陈琭去了。一年没见何淇，她并不如陈琭想象的那般开心，与当初那个带着兴奋住进何家的小姑娘相去甚远。在陈琭或许有点卑鄙的想象里，何淇会很快变成一个精致的全身名牌的富家小姐，带着趾高气昂的气势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又不是何家的种，干嘛还要回来吃饭？”

　　但实际上，何淇只是茫然地坐在座位上，似乎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称代词，最后轻声说：“姐姐，好久不见。”

　　陈琭点了点头，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应。饭桌上，何家父母听说她的成绩和录取情况之后很开心，但顾及成绩一般的何淇还是说：“小淇也考得不错，就是我们不想她离家太远，所以报的都是本地的学校。”说的时候何淇没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只是咬着筷子盯着自己的碗发呆。

　　陈琭笑笑：“那很好啊，离家近做什么都挺方便的。”她本意从来都不是来何淇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绩，所以若不是陈家父母劝她来她都不会参加这个庆功宴。她对何淇没有敌意或愤怒，也不嫉妒——何淇本人也什么都没有做错。陈琭不想说如果没有那场事故自己和何淇的成绩会不会有改变，毕竟一切的猜测都是无稽之谈，只是成绩好和上好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尤其是在何家这样的地方；而她更担不起何淇一年前的那句“对不起”。

　　这顿饭结束，何家父母给了陈琭一张银行卡说是奖励。陈琭不想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也没想要，所以一直在推拒，直到站在何家父母身后的何淇走到前面了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收下吧，姐姐。”

　　陈琭愣了一下，没能很好地分辨出这句话背后的情绪，只是何淇的低落是肉眼可见的。她不知道何淇是在为什么低落，下意识岔开了话题：“我们同天出生，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

　　何淇像是被逗笑了，终于抬起眼跟她对视：“你比较厉害，你来当姐姐吧。”

　　最后陈琭还是没有收下那张卡。她假借跟何淇拥抱悄悄把卡塞进了她的口袋里，只拿走了空的红□□。那个拥抱两人是极度小心翼翼的——陈琭甚至没在耳边听见何淇的呼吸，何淇的身体也僵硬的不行；也感谢这份僵硬，陈琭才能顺利地把卡塞进她的口袋。

　　进入大学之后，生活很明显地丰富了起来。金融实在是很热门的专业，里面所有人都颇有实力与野心，兴致勃勃地要成为下一个华尔街之狼，她自己也不例外——陈琭见过真正的“有钱人”，当过“有钱人”，那确实是种欲罢不能的滋味，也想要靠自己再次成为这样的人。好在她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陈琭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游刃有余，课业并不是特别大的负担。但这并不让她感到轻松，相反，这让她越来越焦虑于自己的未来。如果现在自己需要吃之前十七年人生的老本，那在将来她是不是真的不能像她想象的一样“全靠自己”变成非常非常优秀的人？是不是她天资不够或是努力不够，所以才必须依靠着什么才能发光，并不是一块在哪里都被人重视的金子？

　　陈琭不愿相信。她的自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还不够成熟也不够努力。所以大学的四年里她除了大三大四的暑假找了两家不错的公司实习，其他时间都在努力学习——可她还是不是第一名。她一直都是前五，偶尔能进前三甚至第二，可实实在在从没拿过第一。其实这并不是不好的成绩，甚至她是公认的金融系的大牛——毕竟那些第一也只是昙花一现，只有她陈琭一个人是稳定的前五；可陈琭还是总觉得挫败。

　　陈家父母目睹她的焦躁，偶尔会去安慰她说：“考不到第一并不是很可怕的事情，你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

　　陈琭总是回“好”，但从没有觉得好；但这些所有的宽慰都令她陌生又温暖——何家父母的性格都挺好强，对她要求也严格，虽然没有对她定出什么硬性的要求或是因为这些惩罚她什么，可这样的温柔仍就是很少有的。所以陈琭喊的爸妈也渐渐喊得顺口了，这个家在相敬如宾之外总算有了点其乐融融的意思。

　　陈琭当时以为大学将是她人生里最难熬的时光，脱离可以比较的成绩后她就能真的爬上金字塔尖尖守着自己称王的一亩三分地；但世事总是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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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结束，下一章开始紧锣密鼓的有何淇的剧情！
感谢阅读，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