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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勇士的战袍 ...


  •   “姓名。”沙溪大人坐在招待外宾的大酒店里,核对一下细胞存储条中的信息,再按一下DNA遥感器,颜色正常。例行公事的声音再度扬起,“下一个”。
      沉闷的工作呀,如果当时自己独自决断先拿下那个曾被监控系统锁定的身影,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亲历亲为的登记官的位置了吧。要怪就怪那个落井下石的赫纳斯,说什么沙溪大人的双眼过目不忘,一定能大浪淘沙淘出陛下要的人来。他的眼力好这话是不错,但是和大浪淘沙有可比性么。而且,已经跑掉的人,还会再乖乖以本来面目见人么?不是他怀疑自己的国家,银河系里的技术,日新月异啊。

      咦,细胞存储条读取无反应。
      抬起头,伸过来的竟是一截灰袍的衣袖。沙溪的目光在那截袍子上停留了几秒,才又继续顺着袍子往上看。除了一双看似无辜的眼神,全身都裹在不知道质地的袍子里。是来参加比赛的勇士吧,全都有外交豁免权的说。据说那身袍子可以抵挡红外线、紫外线、任何线的扫描,这是银河各星交换条约中的规定,目的是为了保密勇士的身份,将来回国当个间谍什么的,都不会被发现的说。想到这儿沙溪不自觉撇了撇嘴,一只腿筛豆子似地抖着,虽然知道对方也不会给出真名,过场还是要走的。
      “叫什么。”

      只是一秒钟的停顿,连珠似的声音,像一串珍珠落到大理石的地面,迅速地滚落开去,“如果你是白马,我就叫白雪,你是青蛙,我就叫公主,你是牛郎,我就叫织女,你是野兽,也可以叫我美女。然而虽然你很像野兽,我却不想当美女。”
      “停!”沙溪忍不住大吼一声,为什么明明裹着只露出双眼的灰袍,他仍能感觉到对方连串的唾沫星子在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溅。恶,一会儿他一定要用最好又最不伤皮肤的消毒水为自己杀毒。
      “请说出你的常用名。”
      对方眨巴眨巴眼睛,让沙溪立刻想到了赫纳斯从前养过的一只哈巴狗。

      “我叫阿树,为后世千秋万代树立楷模的树。”

      是勇士很拽么?迟早是为人卖命的主儿。沙溪在心底里愤愤地想着。
      对方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又好言好语补上一句:“虽然你没有当过勇士,但也不需要自卑,所谓人人平等并不是表面文章。不错,我是有外交豁免权......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嫉妒吗?如果是歧视的话,我可以投诉你的哦。”
      沙溪霍地站直了身子,微眯的眼睛,牙缝里挤出一句:“下一个!”

      那灰袍的勇士也不介意,施施然让出位子。离开时不知为何又回头看了一眼,沙溪顿时觉得背脊升起一股无法挣脱的寒意。
      那人的眼睛,仿佛永远充满了笑意,却没有一丝温暖。

      华丽到无可附加的酒店,是一个帝国繁华的注释。
      那些悬浮的升降机,在交错的透明玻璃与金色梁柱的中旋转上升或下降。每一层满布着的各种风情的绿色植物,或许从廊檐边落下半截枝叶纠缠,或许从琉璃隔扇的另一边透出绿影绰约。
      春天啊,一定是万物更新,绿意盎然的季节。

      第二天晚上是为来参加比赛的勇士和各位使节准备的盛宴。那里有沙溪最热衷的美食,和——美女。连续操劳几天后,怎么都有理由安慰一下下自己疲惫的身和心。
      然而是谁说过,
      喜欢的人,常常相隔天涯。
      讨厌的人,却总会在某个地方碰见。

      开阔的宴客厅,弥漫的人声。偏偏自己身旁一米外就坐着某个勇士,清一色的灰袍,与各国使节、仕女们五彩斑斓的颜色形成不恰当的对比。沙溪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人就回过头来,灰袍之下,闪亮的眼睛,像晨曦中不肯逝去的明星。
      被人这样全神贯注、默不作声地看着,沙溪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客套一句:“这位勇士是......”
      “我家乡的人都叫我先人,就是身先士卒、敢为人先的先,不甘人后的人。”

      “你昨天不是还在为后世千秋万代树立楷模吗?”沙溪打直了腰板,冷冷的嘲讽。一边眼角,瞄到三殿下正向这边看来。他可不能在殿下面前被这自大又神经质的小鬼辱没了风度。
      “远古有云,昨日之日不可留。大人可曾读过类似的文章?如果没有的话,小人不介意为大人推荐几篇。大人如果实在不喜欢我的名字,也可以像我的同僚那样简单地称呼我小乐,就是苦中作乐、幸灾乐祸的乐。”

      “想来也就是乐极生悲的乐吧。”一个平淡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响起,原本在大殿上空回旋的唏嘘、嬉闹一时有些停滞。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高高的首座上走下来。说这话的竟是三殿下。大殿里顿时如石落水中,涟漪般重新弥漫开一大片窃窃私语。

      “我听说银河东方来的勇士,他们的战斗不是为名也不是为利,而是为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席力安慢慢地走到了那人面前。这段距离不过咫尺,他却仿佛走了一千年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了终点,“不知道勇士是否愿意和我一战。”

      赫——大殿里抽气的声音像是逐上沙滩的海浪,一浪跟着一浪。

      那人抬起头来,迎上一双无尽星辰般深邃的眼眸,呵,曾经清澄恬静到让人妒嫉的眼睛啊,纯情少男也有长大的一天啊。
      在灰色战袍的层层遮掩下,能够显露出来的只有那双善睐的明眸,像月光下的水晶,清冽的冷光若隐若现。还有他最憎恨的轻蔑和漠视的眼神,席力安垂放在身侧的手掌慢慢地握紧,才能制止住想要掐断对方咽喉的冲动,“如果勇士愿意和我一战,出于对皇室的尊重,请先脱下你的战袍,让你的对手看清你的容颜。”

      呼——大殿上的声音已经出离在礼仪规范之外。

      只有那人稳若磐石地坐着,甚至端起了一杯酒送到了嘴边,然后又放下,有些哀婉、有些戏谑的声音轻轻松松地扬起:“我都差点忘了,穿着这身衣服,连喝口水都不可以哎。”
      恰巧坐在沙溪对面,一边喝酒一边看戏的赫纳斯差点被这样的一句话呛着。他偷偷瞄向他的殿下,那脸色——是他赫纳斯从来没有发现过的狰狞。曾经连鲜花都要为之失色的容颜啊。喝酒,喝酒。

      席力安的眉头挑了挑,但也并没有被这样的无礼激怒到忘形,“勇士不肯脱下战袍,难不成勇士竟是机器人,无颜见人吗?”
      酒席的某一角的某一排突然跳起一个身影,大声呵斥道:“席力安殿下,请注意你的用词,否则我将向银河联盟投诉你歧视非人类智慧生物!”
      那人倒是不惊不诧,声音里满含着笑意:“我不能脱哎。”看到大殿中好些人对这样做作发嗲的语音语调露出厌恶的表情后,这人又温吞吞地补上一句:“因为我是女人。”

      隐讳的窃窃私语像再也盖不住的开水一样沸腾起来。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无数细小的声音汇集起来的就是喧哗。

      席力安嘴角轻扬,露出几丝满意、几丝自得的笑容,“那我仍然坚持和阁下一战,胜利品定让胜利者任取任求。”
      那人没有答话,眼中却闪过一缕冷光,像几百亿光年外的极地永不消融的寒冰,不过是瞬间。
      “即使我不答应,殿下也定会强人所难吧。”这么懒洋洋地说着的时候,那人已经站了起来,从席位上走出来,阔步走到了殿中,一回头,像阳光里的春雨一样轻快的声音:
      “席力安殿下,可以开始了吗。”

      好像是很多年了吧,曾经也有人这样每天对他说着同样的话。
      “席力安殿下,可以开始了吗。”
      然后开始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他曾经还以为这样的事情可以天长地久地延续下去,原来都只是他一个人天真的幻想。

      那个仿佛永远高他一头的人,总是用俯视的眼光看着他。那双明眸中曾经泛起的让他不停追逐的怜惜,到今天只是让他觉得耻辱。

      他曾经那样地满怀亟盼,一直不停地往前奔跑,追逐着那人的背影。可为什么总是跟不上。为什么不肯停下来,哪怕一分钟,为什么不肯给他机会,等着他赶上,等着他一起并肩,等着他长大,

      可他再不会是永远只懂得跟在别人身后奔跑的小孩,他也会长高长大,变得无比强壮。只要愿意等,总会等到那一天,可以扳倒那人仿佛永远舍不得屈就一下的脊梁。所以他可以等,等到他的愿望终究实现的一天,——把对手踩在脚下。

      “你输了。”

      席力安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悲欢,由上而下凝视着脚下的人,谁才是那真正君临天下的王,用冰冷的声音,即使很低,也足以让时间就此凝固。

      待到席力安殿下和那神秘的勇士一起从殿上消失后,那冰封的时间马上像雪崩一样坍塌。
      “难不成席力安殿下竟和那女人是旧识?”
      “我听说席力安殿下只好男色的说。”
      “我怎么听说是寡人有疾。”
      “莫不是殿下和那女人从前有什么瓜葛,如今回来报复。”
      “要报复也是女人报复男人吧。又不是生了私生子,什么仇这么大呀。”
      “席力安殿下快三十了吧,有私生子也不奇怪啊。”
      ......

      流言啊,赫纳斯想,就是这样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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