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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身份 ...

  •   飘飘扬扬的白雪笼罩裕都,哒哒的马蹄在官道上跑。言栀想到江潜在心中所说,漏夜离去,未曾告别,其中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魏煦昭。暗探一路跟他出了皇宫,直至江府门前。

      避嫌这个词出现在信上显得格外惹眼,言栀攥紧了缰绳,余光中并未发现他人,却还是在裕都绕了个圈子,就好比从前遛马一般。

      遛到了第二圈,言栀这才敢放心往小路去,马蹄踏着雪泥,逐渐到了外城。

      言栀翻身下马,牵着汀芒拴在古井旁,见小屋门大敞着,象征性地敲了两下便步入其中。屋内一阵窸窣,言栀坐在堂上的八仙桌上,自顾自倒起了茶。

      “是你?”宣翰明显一怔,跟在他后头走来的却是辛辞伤。

      这是辛辞伤方租来不久的草庐。

      言栀执着杯缓缓转动,品味里头茶色:“怎么,不能是我吗?”说完,他轻抿一口,瓷杯“咔”的一声搁在桌上。

      辛辞伤神情微变,却还是在言栀面前落座,宣翰亦恭敬坐在一旁。

      “你是?”辛辞伤看言栀自顾喝茶,总觉面前此人甚是眼熟,但一时却叫不上名字来。

      宣翰此时开腔:“这是丞相之弟,辛将军没见过也是情理之中。”

      杯中水须臾而尽,言栀把玩着瓷杯,注视着辛辞伤,道:“辛将军,我们见过,您贵人多忘事,怕是记不得了。那日将军要去兵部,是我给将军指的路。”

      “哦,”辛辞伤勉强有了印象,他对言栀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身青衫,“你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言栀将杯倒扣桌案之上,目光瞟向宣翰:“本是想先来恭贺辛将军封将之喜,再去校场寻宣将军的,却不想将军亦在此,倒是省了许多事。”

      “寻我?寻我何事?”宣翰蹙眉问。

      言栀默了半晌,还是将目光投向辛辞伤,道:“说好无事便可去校场寻将军练武,将军莫不是忘了,难不成如今兄长蒙冤见辱,人不在裕都,将军便不认这段情谊了。”

      辛辞伤倒也不回避言栀的注视,又往杯中添了些茶。

      “怎会,江潜不会谋害谢二。”宣翰好似自语,垂首盯着茶叶浮沉。

      “还没来得及问将军,将军怎会在此?”言栀倏然轻笑,道:“难不成和言栀一样,是来恭贺将军?”

      宣翰眼神飘忽,应了声“是。”

      “将军一向形单影只,不喜与生人交往,今日怎又如此主动?”言栀扫视二人,佯装漫不经心问:“难不成是故人?”

      “不、不是。”宣翰抬眸望了眼辛辞伤,又低下头去。

      辛辞伤撑着下巴淡淡道:“言大人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哦,”言栀佯装恍然,扬眉道:“原来是主仆。”

      屋内霎时沉默,木门“嘭”的一声被风吹关,宣翰闻声一颤,“噗啦”一下倒出些茶。言栀趁乱揣测二人的心神,随后会心一笑,自然地将两腿交叠架起。

      “宣将军小心些,莫要泼湿了衣裳。”言栀出言提醒道。

      辛辞伤目不斜视,依旧镇定自若,他走至一旁燃起火炉,干柴被火焰吞噬,发出些清脆的“噼啪”声。

      宣翰讪讪笑了,却握紧了桌下的刀。

      “兄长连夜前往夔州赴任,走时书信一封,留给小弟,言栀此番前来是遵书信所写,寻将军兑个承诺,将军既肯将秘密告诉兄长,又为何要与我刀兵相向?”言栀挑眉一笑,轻轻晃起腿,足尖正好碰上了宣翰的剑鞘。

      “什么意思。”辛辞伤此时有些按捺不住,他死死盯着二人,宛若鹰隼。

      宣翰冲辛辞伤摇首,又问道:“言公子想做什么?”

      言栀却也不急,用手慢慢擦过桌上水痕:“若我没有猜错,当初烧死陆惟明的那场大火里头也有宣将军的一把柴,不是么?倘若没有赵醒巧合叛逃裕都,这罪名可就实实在在落在了将军头上。好在兄长好心相救,寻了他人顶罪,否则宣将军恐怕不会安然在此,侍奉旧主。”

      陆惟明之死江潜早已明了,对此始终缄默,却也在离别信中向言栀娓娓道来。

      火,是宣翰放的,令却是魏煦昭下的,宣翰是个只会打仗的木头脑袋,欣然跃入魏煦昭的圈套。

      辛辞伤大约也听懂了意思,他打量着言栀,道:“依言公子的意思,宣将军当该如何偿还此等恩情?”

      “偿还?这个词太冷,倒没了人情,”言栀牵出一个笑来:“两位将军如今是孤立无援,困蹙一方,南厉没了陆惟明和许望涔,启国旧兵没了军营掩护,这的日子恐怕就不能这般容易地过下去,是么,将军?”

      辛辞伤暗暗一惊,迟疑道:“你说什么?”

      言栀挑眉笑道:“说吧,启国余孽,你叫什么名字。”

      宣翰此时冷冷道:“公子来此,不会只是为了一个名字吧?”

      “当然不是。”言栀道:“我的兄长,蒙冤见辱,远走他乡,既然都是为了杀同一人,寒夜漫漫,又有什么不能相互取暖的呢?”

      宣翰倒吸一口凉气,不禁默了声,又将刀握紧几分。

      “别浪费时间了,咱们开诚布公,对谁都有利。”言栀淡淡道,眸光倏然冷下。

      辛辞伤却道:“我从小娇养着太过金贵,将名讳告知他人便是恩赐,公子威逼利诱,恐怕是换不来的。”

      “恭叔霖怎的没来?”言栀话锋一转,问道,见二人一时沉默,又轻笑一声,道:“难不成是他摇摆不定,还没想好是否要光复旧国?好像当初宣将军投敌,也是他的功劳吧。”

      “恭将军启国名将,岂容你污蔑!”辛辞伤狠道。

      言栀嗤笑道:“恐怕那陈情的折子已然写了不知道多少,便等着有朝一日二位势弱,递去御书房邀功吧。”

      “启国余孽,若是势大尚且还可放在眼中,有所分量,但靠着前朝之人对故国的眷恋便可以一当百的话,那辛将军自可怀着满腔热忱。可如今连兵也聚不起百户了吧?”言栀边忖边说,辛辞伤的脸色越发难看。

      “你要怎么合作?”宣翰精准揣摩出了辛辞伤的心意,替他问出了这句话。

      言栀放下桌下交叠的腿,轻飘飘道:“将军先把欠下的人情还了吧,但既是要合作,总不能我连你们的真实身份也不知全貌。”随即,他睨了眼辛辞伤以示提醒。

      辛辞伤咬咬牙,道:“我本为大启瑞王世子,陈觞。言栀,你可记住了。”

      “好。”言栀鼓掌两声,又道:“还请宣将军帮我一个忙,从此以往,人情两清。”

      “说吧。”宣翰收了剑,望向言栀。

      言栀摸着下巴,思量片刻,柔声道:“我想请将军去帮我绑个人。”

      东宫,观雨亭。

      魏籍在庭中赏雪,拿着一支玉笔,硬毫劲走,款款提了句诗。

      “豪饮半池雪,贪得难清净。”

      写完,魏籍拿起仔细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将其飘飘然落下,宣纸正好盖上了一旁正研墨的玉手之上。美人回首顾盼,却见魏籍背手立于亭中,只静静观雪,女子的唇角又露出一丝浅浅笑意,温柔妩媚,格外惹人怜悯。

      褚娴放下金不换的陈墨,款步来到魏籍身旁,替他拢了拢披风,她的声音娇俏甜美:“殿下要豪饮风雪,妾偏不准殿下贪凉。”

      魏籍抚摸着她金玉所饰的发髻,道:“此处风雪刺骨,良娣先回去吧。”

      “殿下好不容易抽出空来配妾赏雪,如今又要妾回去,这算是什么道理?”褚娴嘟囔着望他。

      魏籍但笑不语,坐在石凳上望着飞雪簇簇,叹道:“丞相受贬,远走夔州,本宫心焦至极,已然没有这些风雪心思陪伴良娣。”

      褚娴柔顺点头:“妾知晓殿下郁结,江大人前往夔州,妾已然修书写给父亲,父亲收到后定会关心留意。”褚娴之父褚殿卿守兵于虞州,抵御外敌,已然守了近十年。

      魏籍这才宽心些许,目光柔和下来,他望着褚娴,臻首娥眉,凤眸朱唇,十分惹人怜爱,“有良娣在身旁陪伴,本宫甚是欣慰。”

      褚娴面靥好似春桃初绽,随笑意明艳:“能为殿下分忧,是妾的幸事。”

      二人相视而笑,正欲再赏雪景之时,只听得匆忙脚步声由远及近,魏籍昂首,正瞥见段竹翕匆忙赶来。

      “何事慌张?”魏籍问,他见段竹翕行礼不言,便挥手使褚娴退下。

      段竹翕见良娣气恼离去,这才敢微微抬起身子,低声为难道:“殿下......方才江府的林近侍来了。”

      “哦?他现在何处?带本宫去见他。”魏籍掠鬓,起身问。

      段竹翕虚笑道:“他与臣说完了话,担心惹人眼目,便早早离去了。”魏籍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奇怪,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去。

      段竹翕并未惶邃,一五一十说道:“他是来给言公子带话的,公子问臣,可愿同林近侍一般同他做事。林近侍还道,公子大抵猜到了臣心中不愿,便让臣今夜赶往相府前去叙话。”

      魏籍驻留原地,再三思索,良久方道:“江潜远走,他一时惊慌困顿也是有的,你去帮衬他几日也是好的。”

      段竹翕拱手一礼,道:“臣已是东宫司议郎,与江府除却恩情,再无瓜葛,殿下若让臣前往帮衬,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魏籍听他此言,脸色早已略显阴沉,冷笑道:“知遇之恩何其之重,你轻描淡写一句恩情便如此放过?若往后你得了圣恩,入朝廷做事,便也记不得我这个旧主了罢。”

      魏籍多疑,段竹翕早已见识过了,如今听他如此道来,他再度拱手行礼,微微一笑:“殿下莫恼,真是因为恩情太重,臣方才如此言说,臣不会再入江府侍奉公子,也不会弃殿下而去,至于往后若得圣眷,臣也依旧敬重殿下。”

      魏籍嘴角一扬,道:“禽择良木而栖,你愿意侍奉谁便侍奉谁,但如今在东宫,本宫容不下半点不忠不义。”

      段竹翕不卑不亢,道:“殿下看过臣的诗文,定懂得臣的心思。”

      “你的心思?”魏籍眯了眯眼,问。

      “是,”段竹翕正色回答:“臣所效忠之人,唯有天下人。”

      魏籍默视他良久,哼了一声:“倒是本宫妄忖,效忠天下之人?如今时局连安身立命已成奢望,你倒是大言不惭。”

      说着,魏籍转身便走,段竹翕立在观雨亭中向他行礼,却见魏籍脚步顿了,听他说道:“弓藏狗烹,莫要替他人做了嫁妆还不得知,凡事不为己,可是要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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