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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毒蛇 ...

  •   “当真如此好看?”江潜不禁抬了抬眉,佯装风轻云淡。

      言栀听他语气中拈着酸,竟也大起玩心,道:“是啊,或许别人只觉得他好看,或是不喜他的样貌,但我觉着却是好看至极的,妖而不媚,戾而不凶,声音也低沉得好听,在他面前我却也不敢呼吸。”

      “原是如此......”江潜垂眸望着言栀的脸庞,仔细听他叙说着这伊氏国王子是如何的动人。

      言栀偷偷一瞥一瞥地看他的目光,想从其中看出些什么别样的情绪来,但似乎并未有所发现,便大起胆来继续说:“你说啊,他们异族人是否都是这般的容貌?”

      “不是。”江潜斩钉截铁道,将言栀好不容易营造的暧昧氛围斩地一干二净,“他那叔叔长像歪瓜裂枣,可怖得紧,别说是狼,说是像鬣狗都是抬举。”

      言栀的笑容僵硬在脸,见江潜一本正经,顿时有些浑身招数无处可施之感,“那......他缘何长相如此动人?”

      “伊氏国国土跨度广,东至海湾,西至沙丘,呼延臻的母亲便是出自西方沙丘的美人。”江潜解释道。

      言栀眸光微闪:“那与他在一起岂不是捡了大便宜?”

      “此话怎讲?”江潜故作镇定,单手执过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按理说,伊氏国东边之人像狼,西边之人像蛇,但呼延臻为蛇狼相合之貌,和他在一起岂不是一举两得?便不必再去瞧那狼是如何,蛇又是如何了。”言栀寻思道,刻意回避开江潜投来的目光。

      江潜放下杯盏,将怀中半躺之人支了起来,语气平平道:“你便别想着这些天方夜谭的,呼延臻徒有容貌,你也不看看他现如今身在何处,已然自身难保了。”

      言栀冲着江潜淡淡一笑:“瑕不掩瑜嘛,你见过他?”

      “见过,长相也就一般。”江潜道。

      “这还一般......那我岂非丑若无盐?”言栀扶着江潜的肩头,略带遗憾道。

      江潜蹙眉道:“丑若无盐?”言栀不知他为何如此说道,只换了个姿势,跨坐着看他。

      江潜搂着他的腰,手上的劲不由重了几分,惹得言栀不由蹙了蹙眉,但还不至于到吃痛的地步。江潜道:“可还记得那赵醒与你见的第一面?他并不喜欢男子,还不是看你看直了眼?”

      “还有这事?”言栀假装心下一惊。

      江潜叹道:“你是不知,在你出生前,月宫中那些知道你身份的长辈便已然开始讨论,就连月神也忍不住猜想。你娘花神宁纾可称为绝色,长相大气柔和,而你生父身为武将,英气逼人,这二人的孩子究竟会长成什么模样?”

      言栀觉得脸颊微微发烫,他望了眼不远处的铜镜,看了看自己模糊的面容,江潜却又将他往怀中带,继续说道:“说你长相干净是因他们那些个糊涂东西想不出好词来夸,但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了,我却也没找出一个词能述说你的容貌的。”

      “当真?”言栀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我有这么好看?”

      江潜垂头再叹,“终究是我浅陋,一向没寻着机会来夸你,竟让你如此怀璧而不自知。”

      “不会吧?”言栀跳出江潜的怀抱,来到那铜镜前左右自照,“不会吧?”

      江潜亦笑着踱步来他面前,道:“怎就不会?我岂会诓你?能为人所道的美也便局限词中,没人能道出小公子的样貌,那便是无限的仙姿。”

      言栀转过身来看他,动作却无比僵硬。

      “你不信?”

      言栀转过头,铜镜中荡漾着自己的轮廓,他淡淡道:“不信。”

      江潜顿了顿,暗忖片刻道:“大约是你的五官都太过美丽,放在一块反倒让人不知该先看何处了。”

      言栀是如何也想不明白他这一套夸赞原因为何,只默默盯着他看,而后者只当言栀不自信,说了好几遍“是的”、“没错”,直到见他发笑了方才默了声音,随即同他一起笑。

      “你诓我也有个限度!”言栀话虽如此,却笑意不止。

      次日早晨,言栀换上官袍牵着汀芒上街,他这等小官不需日日上朝,自会有每日的邸报送来供他览阅。

      本以为时候尚早,但临近冬至街上热闹得紧,早早地将原本寒夜所遗的半条街的残冷抹得一干二净,言栀寻思着时候尚早,便买了几份吃食骑马向永泰坊奔去,家丁自是没有多拦,他们权当做没瞧见,放任言栀溜进去投喂自家的二公子。

      谢疏林也早早地打开窗子翘首以盼。

      “终于来了!今天吃什么?”谢疏林冲他挥手,话还未说完便闻到了四溢的飘香。

      言栀提着食盒放在窗台上,谢疏林便极熟稔地一层层打开,灌汤包,小馄饨,还有一碟子生煎。

      “都冬至了,怎么还买这些呀......”谢疏林瘪着嘴,筷子百无聊赖地在碟子上戳着。

      “能给你送都好啦,别的要排队,我怕来不及去应卯。”言栀捡起一个生煎便往嘴里塞,“明日就是冬至了,你哥还不打算放你出来?”

      谢疏林耷拉着脸,眼神中皆是落寞无奈,“不知道,不敢问。”

      言栀瞧他挨过了这许久的禁足,脸也瘦了一圈,虽说尚且不到瘦削的地步,但相比从前也没有那略显圆滚的肉感,家丁各个都夸他长开了,比以往更像谢闻枝了。

      言栀环顾四下,突然凑近至他面前,压低声音道:“问你一个问题。”

      “唔?你说。”谢疏林一个生煎刚送入口,忙不迭又吐出来。

      言栀略显不安地挪动步子,余光瞟着四周,在确认无人后悄然发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谢疏林以为是什么大事,朝他翻了个白眼,自顾自低头喝了口馄饨汤。

      “快说!”

      谢疏林无奈:“好看啊。”

      “当真?”言栀捻着自己的发丝看。

      谢疏林放下筷子道:“我从前竟没发现原来你也这么自恋,好看,你是好看,你又何必到我面前再提一嘴?”说完后他再次端起馄饨汤,白着眼喝了一口,活像是在喝砒霜。

      言栀暗骂一声“幼稚”便准备离去,临走前谢疏林往他手心中塞了个东西。“什么啊?”言栀问,正欲张手却被谢疏林一把按住,“出去再看!”,他说完“嘭”的一声合上了窗子。

      言栀上马前才摊开手心,却瞧见一小块梨膏糖还有一小张字条,“若我明日不能出府,帮我买碗八宝饭。”那字迹歪歪斜斜的,全天下恐怕独一无二。

      他将梨膏糖塞入嘴中,抽了汀芒一鞭,冲着刑部去了。

      刑部大牢可没有冬至的气氛,李霈前脚刚送走一群早释囚徒,言栀后脚进来便又是一片死气沉沉,取来册子时他猛地一拍脑袋,今儿个又忘记把段竹翕拎来了。

      只得无奈地将桩桩件件处理干净,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早该是下朝的时候而谢闻枝却迟迟未来,大抵是路上耽搁了,总不至于如此按捺不住便要去笠山。

      言栀颇有些无聊地再那大牢里头晃悠,晃着晃着便又瞧见了那间熟悉的牢房。

      牢房外的灭了的蜡烛早换上了新的,呼延臻此时坐在草席之上编着一个草蝈蝈,抬眸时正巧对上了言栀的目光。

      稚嫩懵懂,澈如秋水,他蹙了蹙眉,道:“明日便是冬至了,往后的七日我都不会来刑部。”他的语气荡在刑部的大牢里出奇的有些温和的熨帖。

      呼延臻低下了头,冷笑道:“谢公子身份尊贵,本不该来此幽闭暗室,邀三五好友九州游历岂不快哉?”

      言栀佯装怛然,小心开口:“我已知道你的身份,王子身在暗室,难不成要终日在此?”

      呼延臻扶着双膝艰难起身,尘土掩不去他的美貌,但那双眼却依旧放着警示的光,“我是国贼,这是你们大齐给我安的罪名,公子刻意来与我套近乎,居心何在?”

      言栀恍若心悸般退却,与呼延臻稍稍拉开距离,可一双手却攀上了牢门,他蹙着眉头道:“身处暗室,你已然是阶下囚了。”

      呼延臻凝眉揣度着他的心思,冷冷道:“我虽身处暗室,此心依向光明,一个身份不足以改变我的信念,伊氏国自会有忠于日月的臣民。”

      “生处暗室,此心光明?”言栀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的意味,“可是王子如今不是日月了,怎会有忠心耿耿的臣民呢?”

      “你是什么意思?”呼延臻同样攀上牢门,他紧紧抓着言栀的手,容色凶狠得可怖。

      言栀吃痛一声,眼眶微微泛起了红,若他人所见必定怜惜万分,可呼延臻却不为所动。

      言栀轻笑一声,淡淡道:“王子......呼延灼早就回去登基了,这一切皆是他的计划,林侍郎宠妾的死,刺杀王子,拖您在裕都,若非你已然贬为庶民,又有谁敢害你锒铛入狱?或许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

      “你知道他登基时是怎样的盛景?伊氏国万民朝拜,各部落首领皆来道贺,你的那些子民,倒戈的倒戈,殒命的殒命,你还要什么光明?”言栀眼眶依旧红着,却又极挑衅地冲他抬眉一笑,“呼延臻,你算什么日月?你分明是那瓦上霜......”

      呼延臻咬牙死攥着牢门,听他一字一句缓缓而来,强忍锥心之痛。他眸中有团火,似要将他烫出个洞来。

      “你说什么?”饱含怒意的话从牙关挤出,呼延臻的指甲嵌入言栀的手背,而后者却宛如没有痛觉般,只单单冲他微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呼延臻绷着脸问,宛如被勒住胸口无法挪动的雄狮。

      言栀艰难抽回手,如白瓷的手背上布满了条条血痕,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可他却毫不在意。

      “我好意转告罢了,你又何必如此?”言栀略带困惑的眼神轻飘飘扫过他紧绷的脸庞,他倚在一旁的石壁侧首瞥着呼延臻,虚伪地勾了勾嘴角,“你这么凶做什么?”他问。

      呼延臻并未答话,他呼吸急促,绯红色爬上了脸颊。

      言栀慢条斯理地整顿衣冠,将手背上的血随意抹在了石壁上,说道:“王子自不必管我为何与你说这些,世人皆做假,囚君于暗室,权当做是疏林看不过去你被蒙在鼓里。”

      “我得出去!”纵使呼延臻强压着声音却也难掩愤怒,“谢公子既来这刑部寻我,想必也是有所求,你要什么?”

      言栀轻笑走至他的面前,耸肩道:“您可是草原的狼,谁又囚的住狼呢?”

      呼延臻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妄图看出什么线索来。

      言栀轻点了点牢门,像是在心中思忖着,片刻,他牵出一个笑容来,“狼出不去了也无妨,王子的母亲可是沙漠的毒蛇,自然学得通令堂的本事。”

      “你这话又是何意?岂敢辱我母亲!”呼延臻王子身份,做惯了阳谋,自然对那些阴谋嗤之以鼻。

      “狡诈之徒已然称帝了。”言栀轻飘飘一句话便已然让呼延臻哑口无言。“我知你有诸多顾虑,此番前来也是突然乍到,王子一时拿不准主意也是情理之中,疏林今日走后得七日后再前来寻殿下了,殿下有七日的工夫慢慢想。”

      “等等!”

      言栀正欲离去,听他呼唤便回眸静待后文。

      呼延臻抿了抿起皮的嘴唇,喉结艰难滑动,他干涩道:“我有一个妹妹,此番与我一同访齐,我入狱后她下落不明,还请谢公子......上上心。”

      “未曾想,这刑部大狱中竟也有殿下的眼线?”言栀嗤笑一声,笑声传入呼延臻的耳中就如火般灼烧刺痛着他,呼延臻垂眸不语。“好,我自会上心。”

      呼延臻未曾想过言栀答应地如此干脆,抬眸时,却见他暗绿的衣角闪过长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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