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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呼延 ...

  •   那人略微一怔,随后淡淡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是。”言栀轻轻点头,眨了眨眼。

      “那我们得交换,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告诉你我的名字,这般可好?”那人再次笑道,声音仿佛是一条毒蛇般神秘而又危险,好似一不留心就会被咬断脖子。

      言栀咬了咬唇,好似在心中抗衡,随即点首道:“好,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诓我。”

      那人摇头道:“不会。”

      言栀垂下眸子不敢看他,声音细若游丝:“我叫谢疏林,尚书大人是我哥哥,刑部最近忙,我是来帮忙的。”

      “哦?”那人若有所思,然后说道:“谢闻枝是你哥哥?”

      言栀抬眸望他,好似一只不谙世事的白兔,“你认识我的哥哥?”

      “这是自然,”那人道:“这刑部的犯人,哪个不认识谢尚书?”

      “我哥为何要抓你?你犯什么事了?”言栀故作不禁疑惑提问的模样,又生怕冒犯,垂头补充道:“我此番是来放人的,若你的刑期短,便可早日归家。”

      “呵。”那人却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喂!”言栀抓着栏杆冲他小声喊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必费心了,我回不去。”那人回眸笑答。

      “为何?”

      “为何?”那人轻笑一声,随后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一个秘密,“因为......我是一个国贼。”

      “国贼?”言栀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来,但他垂首佯装沉思,将那一抹本就难以察觉的笑容压下,手指为难似的勾在铁栏上,缓缓又松开,滑落,又攀上,“国贼又如何......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给你算算刑期吧?”

      “国贼有什么刑期?关到死罢。”他仰首望着湿漉漉的石壁,呆在这暗不透光的地方他却已习以为常,他用指腹挂下石壁上的水珠在手中搓捻,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又道:“我是谁,你怎的不去问你哥?他既肯让你来做这些个事,怎会不告诉你一个犯人姓甚名谁,反倒要你来问我?”

      言栀略一蹙眉,还是将手中的册子在他面前翻开,掸了掸那页空白,道:“这里漏了你的名字。”只见那人瞧见这册子上白花花的一页,动作一滞,却听言栀又道:“大约是新来的近几个月来的犯人尚未来得及统计在册吧,我瞧着后面也有几页空白。”

      见他依旧不答话,言栀淡淡笑道:“方才说好要交换名字,若是你现在不打算告诉我,倒也无妨,我先将手头上的事做完了再来找你便是了。”说完,言栀转头迈出几步,余光刻意瞟了瞟后方。

      “等等,”那人突然来到牢门前,抓着铁栏冲言栀望去,“你当真是谢疏林?”

      言栀猜得出他的顾虑,便回头假意笑道:“你不信?”

      刑部大牢的走廊上,言栀回眸与他对视,一旁的蜡烛缓缓燃到了尽头,灭了。言栀所站之处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前头蜡烛的余光微微照亮他脚下的那一砖,仰首时,他依稀见牢中人的嘴角竟有些笑意,“我信了。”他说道。

      言栀轻轻应声“好”,不知他是否听清便转身离去,他再次翻开册子开始算着月份,走至下一间牢房前敲醒了睡梦中的邋遢囚犯。

      这事办完,言栀踏出刑部大牢时,没成想天已大暗了,远眺昏黄的云溶江上铺了大半残阳,红透了。拜别谢闻枝后,他交代了一句明日的安排后便先打马离去,见他总算是解开眉头,言栀便晓得他这是要去找陆相宜了,须得得赶在净明关寺门时到吧。

      汀芒一直很安分,拴在马厩中同诸位大人们的爱驹食同槽,也不闹腾,见言栀来了这便伸出脑袋去探,他被马头拱了两下手,言栀便拿个萝卜来喂。

      “青笮?”

      言栀望向来者,笑道:“护安大人回来了?”

      李霈下马从兜中掏出个油纸包着的韭菜盒递给他,“刚将老人们送去安济坊,这是一个老妪送我填肚子的,方才我吃了一个,这个你便拿着吧。”

      言栀道了声谢,他嗅到了韭菜盒的香,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略觉着尴尬,便小口咬了起来。

      李霈笑看他吃着东西,颇有些慈父瞧犊子的意味,脸上微笑洋溢,怜爱无限,“你这年纪是最贪吃的,怎么能经得住饿呢?”

      “护安大人最疼我。”言栀嚼着韭菜盒,冲李霈笑了两声。

      李霈同他一起坐在了马厩旁的台阶之上,望着万里残阳,言栀吃完了方才想起什么说道:“护安大人,我今日将册子里该放出狱的全都做好了记号,也一一通知过了,家里没人的也标记好了,明日应卯时我交给您。”

      李霈听完嘴角浮起略带赞许的微笑,颔首道:“正好我今日也送完了这批人,明日将他们该释放的释放,该送去安济坊的便送去,也让他们过个好年。”

      言栀正欲回话,余光却扫见了李霈的马驹,发觉也同样是乌云踏雪的花色,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在心中与自己曾经的那匹马驹比较起来,须臾,他回过神来问:“大人今日跑了这许久,我瞧这马好像都瘦了一圈,这档子体力活怎便让大人来做?”

      李霈干笑两声解释道:“青笮有所不知,刑部与户部两处皆为年关最忙,户部忙着算银两,常常是算的好几个官员头昏眼花,算盘打烂不知多少,这是脑力活。而刑部怎样你也瞧见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水冲了几所牢房,成堆的犯人关在刑部大牢,前头有各位大人们算着开支,这两年遇上陛下严政,每年犯人几何,所犯之罪皆一一统计,述职表不知写了多少,我是万万干不来这劳心的活的,倒还是这体力活轻松些。”

      “原是如此,若换做我恐怕也更情愿做这体力活,我瞧着这谢大人年纪轻轻,眉头却都要连在一块了。”言栀说道。

      李霈问道:“青笮现如今还与兄长同住一府吗?”

      言栀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却也作答道:“是,在池照时我便与兄长同住一府,住习惯了。”

      “那......近日政事堂可还忙碌?”李霈冷不丁问道,倒让言栀起了几分疑心,见他顿了片刻,李霈笑着解释道:“我并非有意越权,只是裕都中常听闻说是陛下与政事堂的几位大人有所商讨,说是年后将有大动作......只是不知这大动作是?我不过是一介郎中,这官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后晋升恐怕困难,只是想早知些休息能够自保罢了,若是青笮知道,能否......”

      言栀眉头紧锁,故作为难道:“我也曾听哥哥说起过这些天十分忙碌,大约也要筹备些什么的,但他今日回来得早,事也全处理完了,恐怕不会是什么大事,否则怎会如此轻而易举,赶在冬至前便备好了年后的事?”

      “你有所不知,这政事堂如今有丞相,御史台的严大人也调来帮衬,这怎会是小事一桩?诸位大人在,做事雷厉风行的,效率自然胜于常人。”李霈摆手说道。

      “严大人大约是来盯着哥哥的吧,我哥疑罪未明呢。”言栀说完,李霈想起了这茬,一度陷入沉思,最后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他所说之话。

      言栀抿嘴笑道:“不然这般,我回去问问哥哥,若他告诉我,便说明也并非是什么要三缄其口,须得不为人知的事,我明日便来告诉护安大人,若哥哥不肯说,恐怕我也没法子了。”

      李霈听完连连道谢,道完谢,二人便骑马各自回府,天色也逐渐暗了。

      江潜放下筷子,见言栀还在小口小口啜着汤,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几分,待他放下碗,这才问道:“李霈可是那刑部郎中?”

      “是啊,”言栀擦了擦嘴,道:“我本以为他是个无欲无求的,平时为人也还谦和,却不想他也对这些事感兴趣。”

      江潜没忍笑出声来,“你与他才认识几天,便知他品行如何,为人如何了?其实倒也不是大事,怎的说也算是寻常人,若是政令来得急了,届时不知所措,倒不如早有防备。”

      “他说的这桩大事,我知道吗?”言栀单手撑着下巴,睨着江潜看。

      江潜略有些疑惑,他伸手替他抹净嘴角污渍,道:“你知道啊,我怎会瞒你?只有言公子心不在焉的时候,西风贯驴耳,听不着也记不住。”

      “谁是驴呢?”言栀瞥了他一眼,作势就要咬他,江潜忙抽回手愣了片刻,随即笑道:“不是驴,竟是只小狗?”

      言栀笑着与他推搡,最后竟不知怎的便自然而然坐在了他的腿上,勾着江潜的脖子,而后者却也极其熟练地将他搂在怀中,“到底是什么事?”言栀仰首望他,语气沾染愠色,但眼神中却漾开无尽的笑意。

      江潜收敛笑意,说道:“武举啊,傻瓜,当真不记得了?”

      “就这事?”言栀将信将疑问道。

      “就这事,”江潜道,“皇帝不想引人注目,过完年便贴告示,一月后便考,所选之人不许太多,只要精通武艺便可,此番报名也不限年龄家世,能者自可一试。”

      “他以为这般便能筛出能人?”言栀颇有些无话可说之感。

      江潜却笑道:“与其说是筛能人,他更想选一个家世干净的,毕竟一个月,光准备也需要许多日子了,若是从四方赶来,路上都得半月,没时间贿赂,也没工夫攀亲。”

      “那我能将此事告诉他么?”言栀问。

      江潜暗忖半晌,温言道:“告诉他也无妨,李家无将才,但得提醒他一句不得外传。”

      “好。”言栀点点头,又往他怀中蹭了蹭,更贴近江潜胸口的温暖,也能听见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蟾宫使的身体里藏着一只小兔子,月宫少君幼时不爱睡觉,小小的孩子靠在江潜的胸口听小兔子蹦蹦跳跳,不需要一会便能睡着,那会他也不过是个刚飞升不久的少年人。后来,月神常派他下凡,四处历练,每回来一时,言栀便长高一大截,到后来不走了,便到了少君该四海游学的年纪,也不需听什么小兔子了。

      “听你这话,像是明日还要去刑部?告诉他便回来吗?”江潜问,他心想着后日便是冬至,若要玩上一整日,须得先好好休息一整日再说。

      可言栀却否定道:“回不来,谢闻枝说明日照样去,还有许多事呢,让段竹翕陪我去吧,若谢闻枝同意,便让他批那些无关紧要的公文,若谢闻枝不同意,便跟着我也好使唤一二。”

      “好,倒也不需他是否同意,我写封信,你明日交于他便好。”江潜说道,他心知谢闻枝此人的脾气,秉性,总得与他解释一二,也懂得他行事风格,若不做完事,谁也轮不到休息。

      若送言栀去大理寺谋差事,是否会好上一二?江潜如是想着,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与其在云岁骛此人手下干轻松的行当,倒还不如忙碌些,至少上峰是值得信任之人。

      言栀在他怀中渐渐起了困意,突然来了一句:“你猜我今日看见谁了?”

      “谁?”江潜捻着怀中人的青丝问道。

      言栀略略挪了挪身子,道:“呼延臻,那个王子。”

      “呼延臻?”江潜想起了此人,前不久以谋害齐国官员之名暂时收监,其叔叔呼延灼趁虚而入,在伊氏国登基了。这如何看来都像是两国的一场合作,魏煦昭与呼延灼的阴谋,但便就奇在朝野之上无人事先知晓此事,事发之后也无人提起,大家似乎皆是心照不宣。

      “他认识你了?可有说什么?”江潜忍不住追问道,事关两国,他唯恐言栀落了套。

      言栀摇摇脑袋,“我告诉他我叫谢疏林,他大约是信了。”说完,言栀寻思了半晌,补充道:“他模样生的好看,长得也高挑,是那种足以蛊惑人的容貌,像是条毒蛇,但眼神却又像是草原上狠戾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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