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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投诚 ...


  •   徐辞盈牵过袖子轻笑两声,“公子说笑了,罚与不罚皆在公子,还是说言公子此番腾出空来寻妾身,便是想要治妾身的罪?”说完,她以袖遮面抿了一口茶水,姿态极为动人。

      言栀放下杯盏,双手托着脑袋,颇为戏谑地望向徐辞盈,“你可知,我曾与赵将军兄弟相称,既然他是我的哥哥,那徐姑娘便是言栀的嫂嫂,兄长有难,我怎能不替他照顾姑娘?”

      徐辞盈脸颊顿时绯红,她躲闪着言栀的目光,气息略有些不平稳,“公子救我出牢狱,已然是大恩大德。”

      言栀轻笑一声,他摇着手腕使青绿串落回袖中,“本公子不与你打诳语,昨日我偶然发现将军藏于府内的两张地图,顺着地图指引,竟来到一处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徐辞盈眸中微闪,随后,一抹迟疑凝滞眸中,“公子还说不打诳语,这世上岂有世外桃源,莫不是在与妾身说笑。”

      还未等她说完,言栀便摇着头,嘴里发出“啧啧”之声,“嫂嫂不懂何谓世外桃源。”

      言栀自顾自又倒了杯茶,不经意间与徐辞盈的指节相碰,惊得后者忙抽回手,言栀又喝了两口,喟叹道:“若只是好山好水好风景便可称之为世外桃源,那未免太过于肤浅无趣,再美的奇景也终有看腻的一天,唯有梦中所萦,心驰神往的欲望方能称之为桃源。”

      “但纵使依公子所说的,欲念所及便为桃源,又何来世外二字故弄玄虚?”徐辞盈柔声说道。

      言栀手指轻叩着杯壁,嘴角依旧含笑,“山水青绿随冬之凋零,唯有欲念之火生生不息,但他们的欲望太大,火烧得太旺,只需一阵拂面春风便能引火烧身,最终桃源仍处世外,欲望也不可能成真。”

      厢房中的蒲团换成了椅子,大抵是冬日寒冷,姑娘们觉得久跪难捱。言栀坐在椅子上两腿便自然地交叠起来,动作间皆流露倦意,就好像是软酪似的慵懒。

      “不过嫂嫂一向玲珑聪颖,肯定会懂得在下的意思。”言栀淡淡说道,见徐辞盈久久不答,又补充道:“赵将军背负骂名,逼走他乡,林侍郎本该享天伦之乐却决意求死,其中理由我大抵都明白了。我并无意助人,更不会只为赵醒洗冤方才来此与姑娘商讨,只是前路漫漫寻人同行罢了,你我所求相同,走完了这条路便好聚好散,到也算是一桩美事,你说呢?”

      徐辞盈不安似的眨着眼,好似蝴蝶振翅一般,半晌,她抬眸望向言栀,“公子需要妾身做什么?”她的眼神中再无迷茫,不同于以往的温婉,唯有坚毅与毕露的锋芒。

      言栀淡淡一笑,“裕都是大齐京师,人烟繁盛,想来何人是敌或是友姑娘要比我清楚,某些王宫贵胄的差事姑娘既卷入了便脱不去,小心谨慎些便是。”不必想,徐辞盈便知道他所说的王宫贵胄便是雍王魏邤,雍王曾借徐让尘这层关系找到自己作为暗探,却不早已被赵醒捷足先登,言栀思忖着,这大抵也是赵醒能保全自身连夜逃亡的原因,自是少不了徐辞盈在其中帮助。

      只见言栀从袖中拿出一节半掌大小的细长竹筒交于徐辞盈,说道:“西大街最繁盛之处除却姑娘这,便是前头不远的商市,有一家叫悦容的铺子专定做些珠钗手势,掌柜是一位姓花的娘子,若听闻什么,或是上头派你做些什么,寻个机会告知于她。若是遇见危险,将这竹筒内的引线拉开便能放出烟花,她会来救你。”

      那姓花的娘子便是江潜的暗探心腹——花樾。

      “那之后呢?”徐辞盈问。

      言栀答道:“年前他定不会有所动作,听闻皇帝要在正月开武举,朝廷文强武弱,未选出武魁之前无暇关心边陲之事,况且伊氏国王子尚且软禁京中,两国僵持着想来赵将军或会更好过些,等过完了年我再来寻你,这些天还请姑娘多保重了。”

      徐辞盈点头应下,一双柔荑死死攥着竹筒,却仍旧面不改色。

      “恐再多待便会引人耳目,我便先行离去。”言栀说完起身,正欲离去时全被徐辞盈唤住。

      “公子是乘相府马车来的,恐怕早有人在暗处盯着,便到楼下寻个小童让他替公子拿些糕饼放在车上吧,这是兰香舫历来的规矩,冬至前会制许多糕点赠与客人们。”徐辞盈柔声说道。

      言栀勾唇一笑,他已不关心拿些所谓的裕都暗探了,刑部的自然不会管他,大理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恍若是游离在两座衙门外的灰色人物。

      “多谢姑娘美意了。”

      兰香舫外寒风瑟瑟,林随意望着那杏筏随水波晃荡,总觉得有些尾大不掉的意思,他将披风拢了拢,眺目云溶江心,一只沙鸥如点墨般振羽翔落在小洲中,西市的喧闹与门前小童烙在脸上的笑容在他心中恍若无物。

      “看什么呢?”

      言栀的话猛然窜进耳畔,吓得林随意一个激灵,忙以手抚膺骂道:“吓死人了!自己不会上车吗?”

      “请你吃东西!”言栀狠狠撂下这一句话便恼怒似的一头钻进车里,林随意只觉着莫名其妙,回头时却见四五小童每人各捧着两三盒食盒向他走来。

      “请问这位哥哥,这糕点该放何处?”为首的小童仰头望着林随意,后者则是露出灿烂笑容。

      “来,都给我,都给我。”说着,林随意接来那一盒盒的点心兀自掀开帷幔往车厢中塞去,正巧对上言栀凝眉气恼的神情,两人互相递了个白眼,谁也不看谁。

      统共八盒点心,这数量相较寻常人自然是多上好几倍的,但相较其他大人们却是平平无奇,倒也不惹人起疑。言栀寻思着徐辞盈办事还是细致,难怪魏邤会找上她。

      林随意一甩鞭子,调转方向,“回去了吧?”他朗声问道。

      “不回去还能去哪?去你家么!”言栀嘴上没好气,实则心中却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意思,只是二人习惯不给对方面子罢了。

      “我家在桃花岛,你这辈子还能不能去都不一定!”林随意笑道,他听到了车厢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言栀开着食盒在看里头的点心,“这么馋?我最小的师妹都不爱吃甜食了。”

      “滚回你那蚯蚓比蛇大的桃花岛去,别来惹人嫌。”言栀随口骂道,小心地推开食盒瞧着里头的模样,荷花酥、绿豆糕、绿茶酥、枣泥糕,四个一盒。

      言栀瞧着合上盖子,又拿起了另一盒推开瞧着,却是云片糕、桂花糕、枇杷酥,佛手糕,同样是四个一盒。他寻思着,想来是每种四盒,共八盒。

      也不知能不能吃到过年。

      未几,车缓缓停下了,言栀自顾下车回府,却见江潜在院中看着公文,一瞧见他便放下手中事,起身将小公子带往怀中。

      “抱什么?这么多人看呢。”言栀小声嘀咕着,却也没有侧目观望那些侍奉的下人。

      “奴才们一向知道大人与公子兄弟情深,相依为命,大人也早已将公子当做亲弟弟看待,公子有什么好羞赧的?”林随意合上了门,最先朗声打趣,既能玩笑言栀,也能止住下人们的讹传,自以为是一石二鸟。

      言栀立马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倒让江潜笑得不可开交。

      “去兰香舫拿了许多糕点回来,兄长与我回书房尝尝?”言栀抬眸望着眼前人,脸上同样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江潜正欲答话,却听得一清脆男声的话音传来,“什么好吃的东西,不给我尝尝?”

      言栀侧首望向来者,原来是抱着软酪的青蚨君,他的昔日旧友陈颐。

      “软酪!”言栀挣脱着松开江潜的怀抱,与其说他快步走向的是陈颐,倒不如说是走向那雪白的胖猫,好在软酪听闻熟悉的声音正唤着自己,也挣脱跳出陈颐的怀抱,竖着大尾巴向言栀走去。

      言栀抱着白猫蹭着,“想死我了,宝贝。”

      陈颐插着腰,回头示意着下人们散去,待侍奉的人走完了,这才没好气地看向言栀,道:“狸奴倒是比我重要,难怪当初殿下不让你养。”

      江潜也来到言栀的身边,言栀抚摸着怀中狸奴,江潜抚摸着他的脑袋,“不仅不让他养猫儿,便是别的也不行。”江潜温言笑道。

      陈颐极其熟络地坐在了江潜的椅子上,架起腿吃着盘中水果,“谁不知道言公子瞧见王八都能聊三天?”

      “没事来我府上干什么,回你的怀青馆去。”同样的话术言栀又说给了陈颐听。

      而陈颐却丝毫不在意,寻思着江潜与林随意不知道这档子事,便当做笑话说给他们听,“当初我与他偷溜去哪座山玩,结果互相走散了,当时正年轻着也只会些基础术法,我足足找了三天才寻到他。”

      江潜回忆着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只是当时自己不在天宫,只知道月神寻了他许久,待言栀回来时还挨了训。

      “结果他在一个山洞里躲了足足三天,那座山的山神是个王八怪,他便在那洞里与王八怪聊了足足三天。”陈颐说着便感受到了言栀投来的眼刀,倒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只觉得越发起兴了。

      “王八没理他?”林随意没忍住问,他最喜欢听言栀的糗事。

      “王八要冬眠啊!”陈颐说完,二人便忍不住笑,江潜在一旁也没忍住哂了两声。

      “哪有这事!”言栀气恼道,但他自己却也记不清楚那时候发生的事了,却不料总有挚友替他记着。

      “好好好,你不记得也罢。”陈颐止住笑意,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朔北来的,你不看看?”

      言栀从他手中夺过信,问:“你怎么有朔北来的信?”

      “真正的青蚨君本就是赵醒留在裕都的眼线,只是这个身份现在归我了,他的管家也没见过青蚨君,每每收到信便会捎来怀青馆。”陈颐笑道,“没想到下凡来看你一趟,还被授予要职。”

      言栀撕开信封,抖落出一张纸来,只见上头写着“引其至酆都一探。”

      “这个其指的是谁?”言栀想也没想,直接问道。

      “自然是你。”陈颐答,“离开够久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言栀将信塞进江潜的怀里,止住他的脚步,与陈颐往后门走去,江潜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看着二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摇晃的树影后头。

      陈颐出了江府便又是青蚨君,他带上斗笠与言栀告别,“你知道的,我不会一直留在人间,师父前不久捎来话说,天君如今对你们月宫之事查的严,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寻我不到恐会生事。”

      言栀颔首,语气中也带了些无奈:“你肯下来看我便已然十分不易,不知我是否还有机缘回宫,若有那一天,定会好好报答。”

      “自幼的朋友了,不说这些。”陈颐上马扯过缰绳,马儿仰蹄嘶鸣便要调转离去。

      “等等!”

      “怎么了?”陈颐回首询问。

      言栀凝眉问道:“酒仙何时给你来的信?两月前我书与阿姐,至今未回。”

      陈颐与他的马都略有迟疑,马蹄不安似的在地上乱踏,陈颐寻思了一阵,说道:“寄信收信的时间大有不同,我与师父皆有法力傍身,送的便也容易些,就好比青鸟衔信大抵一两日便到。”

      言栀愣愣地望向他,嘴角轻轻一扯,苦涩道:“竟是因为法力么......恐怕单凭江潜一人能召来青鸟也十分不易了吧。”

      “或是设神台直接烧了便是,我猜他是用的这种法子,去的孟先生那直接烧与月宫,但你明白,现如今检查之严不言而喻,言桐或许难以收到,或是已然收到但难以回复,皆是有所可能,你可知陌潇他奉命辅佐你阿姐,却也要每日前往金乌殿述职,恐怕是实在难以抽出空子将信寄给你了。”陈颐低声说道,见言栀沉默不言便也知晓他心中所忧所苦,又道:“不过若是这几日回去,或许下一回能将信给你捎来。”

      “当真?”言栀抬眸,眼中恢复了光芒。

      “当真,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陈颐再次轻拉缰绳,马蹄清脆踏了起来,“待我把青蚨君的事处理干净,下一回换个身份来见你!”

      言栀笑着向他挥手,心想着或许还是这幅伶人模样讨人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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