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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追查 ...

  •   马儿发出一声嘶鸣,蹄子不安地乱踏了几下,陆相宜依靠马上,手里正写着些什么,写完,他将纸塞入信封,写了几个大大的“谢尚书亲启”后犹觉得不够,又在一旁画了片小小的枫叶,以确保谢闻枝能一眼便看出是他写。

      陆相宜又上了马,他快步绕着人烟稀疏的小道可算来到了刑部的后门,他知道谢闻枝的窗子是哪扇,这会儿大约还是上朝的时辰,他从窗缝里就塞了进去。

      兜兜转转,还是得寻谢闻枝。

      陆相宜不禁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可他又还有什么法子呢?他心中有苦难言,正是因为是魏邤拉了他一把,陆相宜瞪着眼睛一晚上也想不明白他所求为何,这才下定决心要将今日的所见所闻悉数告诉谢闻枝,这个除了碎云,他唯一信任的人。

      单子上的下一个地点是鹤颐楼,连同是第几层的哪个厢房,吃了什么菜都列的清清楚楚,他依稀记得这是谢疏林与相府为自己设的宴。但此时鹤颐楼未开,他只能将目光放到下一个地点。

      刑部。

      陆相宜无奈一笑,只觉得大理寺办案倒真是仔细,自己何时“幽会”朝廷要员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下一个地点便是苏记裁缝铺,他牵着马,打算走过去。

      阳光愈发明亮了,逐渐向天顶爬去,原本这样好的日头,自己本该和碎云坐在院中晒着,周身都会笼罩着暖融融的光,光倾泻到屋子里,庙里的黑猫会跑过来晒太阳,而现如今,一切美好的琐事都会沦为泡影。

      上次的变故似乎对苏记裁缝铺并没有什么影响,虽说除了云岁骛等大理寺的一众人等,再无人知晓此事,但见这掌柜的一家仍旧井井有条地做着手头上的事,各司其职,时不时欢笑两声,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

      陆相宜将马拴在一旁的木桩上,他径直走进铺子,尽力佯装出坦坦荡荡的模样,苏掌柜见他穿着平凡不像是个有钱的主儿,竟头也懒得抬,只在柜台中时不时瞥了两眼,看他有何举动,看的是什么料子。

      习惯了给奢遮人物做衣裳的掌柜早就忘了从前刚开铺子时的苦日子,但凡有一只蚂蚁爬进院子,他都想赶上去给他量量尺寸。

      陆相宜自是不见怪,他驻足在了那匹暗红鎏金的面前,指了指说道:“掌柜,你这还有多少匹这样的布?”

      苏掌柜这才抬头,皮笑肉不笑,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这布料可不便宜,好些达官贵人都舍不得做上一身,客官可想好了?”

      陆相宜冷笑一声:“只许贵人做,不许我做?掌柜可看清楚我是谁了?”

      掌柜放下手头算盘,这才带着一卷软尺走向前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口气不小的年轻人,待他看仔细了面容,登时露出了笑容来:“这不是陆公子吗?怎的今日来了?怎的穿成了这幅样子,倒让小的我误会了,公子莫怪!莫怪!”

      陆相宜与他客气了两声,懒得说破,随后道:“偷溜出来玩的,怕被人瞧见,所以拿了件下人衣服穿。”与这些商人说话,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苏掌柜面脸堆着笑容,显然是觉得陆府依旧富贵,更何况陆相宜的二叔陆惟演如今住着陆府,他也是个不小的京城官。

      “公子暂且等一等,小的这有刚做好的样衣,若是公子不嫌弃,小的帮你换上?”苏掌柜殷切道,说着便要去里头拿衣裳。

      陆相宜摆手道:“无妨,若是因此又被家里人发现逮了回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是,是,是小的思虑不周,公子今日来是想做什么料子?”掌柜问道。

      陆相宜觑了一眼那暗红鎏金,道:“之前那身有些旧了,想再做一身宽松些的,毕竟我父亲生前最喜欢这料子,我看着这料子,也常常想到父亲。”

      掌柜会了意,却面露难色道:“公子怕是还不知吧?”

      陆相宜故作不解的模样,问:“掌柜何意?近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掌柜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前不久的松溪宴上,出了一个刺客!更可疑的是,那刺客居然也穿着这暗红鎏金的衣裳!”

      “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嚣张?”陆相宜大惊道。

      “可不是吗!前不久官府的人还来铺子里调查,要了之前做衣裳的册子去,说是要将定过这料子的人统统查上一查!公子不知吗?”掌柜的一向觉得陆相宜是个芝兰毓秀的翩翩公子,更何况前不久还遭受了变故,已然是自顾不暇了,断然也不会做那行刺之事。

      有些人便是喜欢看模样分人品,陆相宜也偏生了一个惹人喜欢的模样。

      “这......”陆相宜像是犯了难,面露委屈道:“我从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只不过是从前父母喜欢,这才多做了两身,怎的就成了一桩祸事了呢?”

      苏掌柜同样是为人父,如何不了解陆相宜的心情,他宽慰道:“谁说不是呢,这料子是有许多人喜欢的,便是觉得吉利,能给孩子讨一个好前程,公子思念父母实乃大孝,不然小的先将公子的身段量了,待那刺客归案,小的便连夜赶制,为公子做上一身?”

      陆相宜在心中暗笑一声,他从未想再同从前一般风风火火只想着毁去证据,他站直了身子任凭掌柜量着身量体长,仿佛这般便能自证清白一般。

      与此同时,大理寺衙门内,云岁骛与一白袍男子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衙署们鱼贯而入,禀告这探子送回来的消息。

      “禀大人,陆相宜被接去了沁雪宫。”

      “大人,陆相宜已经出宫了,看样子像是受了刺激。”

      “大人,陆相宜在谢宅前游荡,没有进去。”

      “大人!陆相宜花了所有钱租了匹良驹。”

      “大人,陆相宜去了陆府,见了一个叫千文的姑娘!”

      “大人!陆相宜已经动身去了城外!”

      坐了一晚上,云岁骛睁着眼睛到现在,茶不知喝了多少壶,愣是听得兴致勃勃,时而嘟囔着,大抵是寻思着有什么线索。

      一旁的白衣公子倒是困得不行,他撑着脑袋,一晚上不知滑落了几回,最后索性趴在了桌案上便睡,衙署禀报一次他便醒一次。

      他的眼下青黑一片,云岁骛看着不由笑出了声:“季公子可要去休息片刻?”

      那姓季的却摇了摇头,道了声“无妨”,随即又关了一大盏茶进肚里。

      刘恪时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手中捏着的是探子刚送来的情报,大理寺在整个皇城的背阴之处,夏日凉爽,冬日却是越发的寒冷刺骨,院子里种着几盆四季常青的草木此时也逐渐萎靡泛黄,唯有那松柏尚在。

      但松柏一向是世家公子抒怀托志的,像刘恪时这样的小喽啰只能算得上是盆栽里的杂草,上峰无心便无事,上峰有心便可随手拔除。

      最终,他走进衙门内,低着头来到了云岁骛的一旁,“禀大人,这......”他正要说那新探来的消息,见了生人,连忙又闭紧了嘴。

      “这,这不是......”刘恪时早忘了他的名字,却仍旧大吃一惊。

      云岁骛勘破了他的这一层心思,打断道:“这是季先生,我与他认识于朔北,现如今是我写信劝他来京城谋生的,信得过。”这句话不是说给刘恪时听的,而是说给周围,四下的小喽啰听,他们一个个挺立在一旁仿佛除了守卫再无心关注其他,但往往就是这些个小喽啰里,最容易混近身侧,亦或是政敌的眼线。

      刘恪时连忙懂得了他的意思,一撩袍角,单膝跪着向他俩行了个礼,随即开始汇报:“探子来报,今日早朝时雍王与太子殿下起了争执,一时间僵持不下,雍王便提起了大人您......”

      雍王便是二皇子魏邤,这是他刚被赐予的封号。

      云岁骛嗤笑一声,拿起今早记录的册子看了又看:“弹劾便弹劾,提起本官是什么意思?当官场如生意场,漂亮话说尽了,把人唬的天花乱坠,然后误了大事?”

      刘恪时“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说吧,他弹劾什么。”云岁骛将册子放下。

      “雍王说松溪许氏遇刺一案交给大人似乎并不妥。”刘恪时这才一本正经说道,季先生掩面笑了一声,一看便知他此时正学着魏邤的模样,如此雷厉风行的主子有着如此滑稽憨傻的下人,当真是奇事一桩。

      “他还说什么了?别吞吞吐吐的。”

      刘恪时道:“雍王说,松溪案已然过去许多日,大人却还未查出一丝眉目来,愣是在无关之人身上花了许多功夫,恐怕会误了大事,当该早早交于他人来查。”

      云岁骛此时也忍不住笑了,他说道:“让他人来查?谁来查,除了大理寺放眼朝堂还有几人有查案的工夫?谢闻枝么?他本就牵扯甚多,更何况身居刑部,还能越俎代庖不成?”

      刘恪时讪讪一笑,道:“好在,陛下也没有说些什么,大抵也是不甚赞同雍王的想法吧。”

      “陛下的想法岂是你我能够揣测的?”云岁骛斜了他,刘恪时便乖乖闭上了嘴。

      此时,云岁骛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季先生,颇为玩味的说道:“那丞相呢?季先生与丞相颇有渊源,不妨猜猜看丞相会说些什么吧。”

      季先生淡笑道:“陛下心意不可猜,丞相心思亦不可猜,况且我一介平民,如何懂这些官场之事?”

      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云岁骛不想这先生有着两幅面孔,一时没了话,他瞪了眼刘恪时,后者便连忙滔滔不绝起来:“堂堂丞相大人,如何位至丞相,那当然是靠着一副好口才,三下五除二,仅用了两三句话便说的二位殿下不知该如何吵下去,虽说陛下面上无颜色,但谁不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丞相这和事老当得圆滑老练,哄得龙陛下心大悦呢!”

      云岁骛骂道:“好啊,敢议论大人们了,这张口就来的本事谁都学不来,还不知你在外头怎么说主子!你以为我是北边来的,便有那好脾气由得你放肆?”他一脚将刘恪时踹翻在地,没用上什么力,刘恪时便“唉哟,唉哟”地叫起疼来。

      季先生轻咳两声,打断了这一场闹剧,温笑道:“虽说陛下并无规定期限,但这案子拖着更难以施展拳脚,更不好辜负圣人所托,云大人还是好好说说此后的计划吧。”

      云岁骛虽与刘恪时打闹着,实则早已洞若观火:“辜负圣人所托?先生莫忘了,圣人并无所托,这桩案子的真凶是谁并不重要,或是说,咱们的陛下,圣人,他根本不关心刺客是谁,也不关心是谁查案。”

      季先生笑容依旧,只是更加刻意了几分,云岁骛所说不假。

      云岁骛继续说道:“关键是陛下想让谁来当凶手,事情拖到如今无非是揣摩个圣意罢了,既然圣意不可猜,那便等着贵人们自己查便是。”

      季先生何尝不懂云岁骛的意思,他将斗笠盖在了茶壶之上,任云岁骛盯着,他自是一幅笑颜。

      “季先生,听我一言,”云岁骛缓缓说道:“替人改命不如隔岸观火,否则命改不成,反倒惹得自己一身骚,那便得不偿失了。”

      “在下从未想过替谁改命,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雍王也有雍王的心思,在下也有在下的所求,只不过与在下不谋而合的是大人,而非雍王罢了。”

      云岁骛点了点头,自知劝不动他,便说道:“那单子陆相宜大抵会全都走遍,我本想着寻一良机,如今看来是迫在眉睫了。”

      季先生颔首道:“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云大人可否满足在下一桩心愿?”

      “哦?”云岁骛挑了挑眉,笑道:“季先生但说无妨,本是同舟共济,你的心愿便也和本官绑在一块儿了。”

      季先生面上古井无波,实则内心早已汹涌澎湃,他克制住情绪,淡淡说道:“都道陆公子红衣翩跹,热烈如骄阳,若能看他再穿一回红衣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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