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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猜疑 ...

  •     第十一章·猜疑

      言栀倒吸一口凉气,他还未编好理由如何搪塞江潜,直到驾车的林随意打破了二人的宁静,“大人,到了。”

      眼见到了江府,他也没说一个字,气得江潜冷哼一声下了车,不管言栀是否跟上,不管不问,也不回头看。

      “等等!”言栀一路小跑可算是赶到了江潜的身旁,他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句话又得罪了江潜,不然露宿街头也不一定。

      言栀先于江潜一步到了书房,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待到后者关了门向自己走来时,方才开口道:“我不是去找赵醒的,而是去找别人。”

      须臾,他已然想到了说辞。

      江潜眸光微闪,问:“赵府还有你认识的人?”

      “其实......也不算是认识,只是想确认一番,看看那人是否在他府里。”言栀道:“那天的二皇子,魏邤。”

      他看不懂江潜的眼神,严肃,却又好似猜疑,正好比在仔细辨认酷刑之下的犯人道出的线索,“今日是魏邤生辰,宴席摆在东宫,我去太子府就是去赴宴的。”

      “我......我也是猜测。”

      江潜看似面色恢复平静,他的指节轻轻叩在桌案上,回想着言栀的话,“你说你是去找魏邤,为何?”

      言栀虽是有所保留,但他还是将那兰花吊坠在江潜的面前晃了晃,“我去了兰香舫后,徐辞盈含糊其辞,早早便将我送出来了,倘若她是你说的那般忠心耿耿,以致于心甘情愿被魏邤送去当赵醒的侍妾,那为何又会偷偷给我这个?”

      “这是......”江潜眯起了眼,“这是兰香舫的信物?”

      “连你都是头一回见,想必此物是多么的难得。全裕都的贵人们挤破头都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她为何就这般轻易送给了我?”

      夜晚凉风习习,从窗子中漏出来的风吹动了江潜的发丝,他接过吊坠在手中摩挲着,像是在辨认真伪,“啪嗒”一声,江潜确认完毕后放下吊坠,道了句:“是真的。”

      言栀渐渐安心了下来,顺着思路道:“兰香舫的环境清雅至极,而徐辞盈的厢房内香雾缭绕,浓香之下却有一丝异味......我见她言谈神色虽是从容不迫,但我刻意试探她时,却又举止紧张,倒显急张。想来她刻意在我来前点上浓香,是因为要掩盖些什么。”

      “异味?你怀疑有人躲在暗处?”江潜问道。

      “是。”

      “你怀疑那人是魏邤?”江潜再问。

      言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但若他与徐辞盈十分熟悉,恐怕只有他会知道我与徐辞盈今日相见之事。”

      “你是何时去的兰香舫?”

      “大约戌时,我在兰香舫待了不足二刻。”言栀说完江潜便转过头去看了看滴漏,现下正好是亥时。

      两个时辰前,江潜告别了言栀,带上了一只由锦缎包裹着的鸟笼,里头是为二殿下庆生的蓝点颏。

      蓝点颏虽称不上是名贵品种,但却耐不住魏邤喜欢,太子为他搜寻了小半年了也没有挑到合心意的。

      魏邤接过鸟笼,目不转睛道:“丞相,此鸟常常栖息于芦苇丛中,性情胆怯,可是不太好抓的,就连太子哥哥寻到的一些也是品相不佳,这样上乘的模样,本宫还是头一回见到。”

      江潜笑比河清,道:“殿下喜欢便好。”这裕都城中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但对于这些纨绔子弟,江潜向来一看一个准,魏邤喜欢鸟,谢疏林喜欢蛐蛐。

      “丞相是从哪得来的这蓝点颏?”魏邤忍不住问道,以为江府招到了饲鸟人,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下官在南厉为官的故交此番中秋回到裕都探亲,一起带来了这蓝点颏。”江潜打了个诳语。

      魏邤闻言有些落寞,点了点头自语道:“南厉是有许多鸟的......”

      真相便是,这蓝点颏是言栀闲来无事,在江潜后院的池塘边抓来的,为了抓这鸟,言栀还踩坏了江潜悉心栽种多月,前些天方才移至池子边的木芙蓉,令他很是心疼,却不想在此处派上了用场。

      江潜轻咳两声,面露难色道:“殿下若是喜欢,可否帮下官一个小忙?”

      “说吧,什么忙?”魏邤嘴上说道,心里不痛快,但为了那蓝点颏还是忍下了脾气。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太子此时开口笑道:“丞相可是还为了那事所烦扰?”

      这是他们先前便串通好的戏码,江潜演得毫无破绽,引得魏邤也起了疑心,“究竟是何事让丞相烦忧?看看本宫是否能解江大人的燃眉之愁。”

      大抵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江潜支吾了片刻,这才说道:“不过是因为我那池照来的表弟......他在池照受爹娘溺爱,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忠于玩乐,到了裕都便闹着想要打些珠宝首饰,寻常样式又瞧不上眼,下官对此又所知甚少,真是不知他要这些做什么,倒让人贻笑大方。”

      魏邤心下明了,对于这些他才是一把好手,想来言栀也同他一般,便笑道:“这还不简单?想来是言公子常在池照,少见像裕都这般的繁华模样,若是言公子得空也好让他多来我宫中,本宫带他玩。”

      “嗯?”魏籍故作威厉地瞥了眼魏邤,“还想着玩?”

      “太子哥哥明鉴,”魏邤连忙讨好,伸出手发誓道:“我近日都在宫中认真读书,连疏林约我都没有踏出过宫门半步!”

      魏籍这才笑道:“可别带坏了言公子,你将那些个样式告诉丞相便好,丞相自会找工匠去做。”

      魏邤无奈应了声“好”,又侧目看向江潜,问道:“昨日我们在赵将军府上瞧见的花魁徐姑娘,不知丞相可还记得?”

      “记忆犹新。”

      “徐姑娘戴的那套红碧玺梅花钗便是本宫托外头的工匠所制成的,不知言公子是否喜欢?”

      梅钗之事竟然还与魏邤有关,太子爷手上的动作迟疑了,道:“宫中的模样还不够,去哪找来的野路子?”

      “太子殿下,这哪是什么野路子,那可是谢疏林在朔北找来的老先生所制成的,他还会好些样式呢。”魏邤拖长了声音,埋怨道。

      朔北,又是朔北。江潜也不由得蹙了蹙眉头,问道:“朔北苦寒之地,竟还有这样的能工巧匠?”

      魏邤自然点头,笑着说:“朔北邢州盛产美玉,许多工匠也出自那里,况且朔北之人钟爱梅花,所以褚州的工匠们做出的梅花钗最为相像,动人。”

      而魏籍却问道:“谢疏林又怎会认识这样的高手?”

      此人是由谢疏林举荐,他不得不怀疑与其兄长有关。

      “山人自有妙计喽。”

      “......”魏籍一时无话。

      “二殿下能指点一二,下官已然知足,只是......此人下官该去何处寻他?”江潜抢着魏籍先开了口,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丞相莫急,哪天约上言公子,本宫带他去问问谢二公子便知。本宫与疏林皆是排行第二,现如今来了个言公子听说亦是如此,大概这就是缘分。”魏邤笑道。

      这顿饭魏邤没吃多久,到戌时便匆匆离去,说是徐贵妃近日看的紧,连过个生辰也不能落下课业,拎着鸟笼回宫读书去了。

      难不成,这魏邤并未回宫,而是绕道去了兰香舫?

      江潜表情凝然,再看向言栀时,他似是有些心虚。言栀本不过是打个诳语将江潜哄骗过去,其中真假参半,却不想这诳语却打到了关键之处。

      江潜索性板起脸,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是一股什么味道?”

      味道,言栀的的确确察觉到了那浓香之下可以掩盖的味道。但那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味道......

      言栀默然半晌,缓缓睁开双眸,“......人味。”

      “人味?”江潜不解,“人味是什么味?”

      言栀摇了摇头,道:“就好像......汗水、泥水,还有......血腥味。”

      江潜不知其所云,“血腥味?”

      “嗯,”像是担心江潜不信,言栀还说道:“你知道我鼻子一直很灵的,从前父亲在锅里烧什么我都能将配料一一道出。”

      汗水、泥水、这二者江潜可以想象为是魏邤惹了一身味出了东宫,一身淋漓赶到兰香舫,还沾染了云溶江畔的新泥,但这血腥味......又是从何而来?

      “不止,”言栀突然开口道:“还有一种味道,很淡很淡,我分辨不出。”

      江潜抬了抬手,目光落在了言栀的袖口上,语调转为严厉道:“你袖子上的这般大的一滩水迹是从何而来?”

      什么水迹?言栀抬起袖子左右看看,果然在右手的袖口上有一滩浅浅的印迹,他下意识地嗅了嗅,“就是这个味道!”

      言栀俯下身子将手搭在了江潜的肩头,“你闻?”

      这是......江潜细细嗅了嗅,定了定心神,道:“这是栀子花香,就是你的名字。”虽然言栀从未见过栀子,但江潜从前却偷偷栽种了许多,后来不知为何,这栀子花触怒了月神,命他一夜之间全部销毁。

      栀子江潜一闻便知。

      “这就是栀子花?”言栀又嗅了嗅,心存疑虑,道:“我听说栀子花在人间很是常见,但是,这花过了中秋也开吗?”

      “不,栀子过了七月就败,裕都人人爱花,这大抵是从中提取出来的汁水。”

      “怎么搞上去的......”

      江潜将眼前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问:“仔细想想,既然魏邤身上会有与你同样的气味,且他身上的栀子花香要淡许多,想必你与他是去过相同的地方这才沾染上的。”

      相同的地方,除了兰香舫,那便是.....“赵府?”言栀恍然大悟,“如若这般那便说得通了,魏邤今日去了赵府,沾染了栀子花香,我在晚上又去了赵府,同样沾染上了......但我在赵府并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又是如何沾染上的呢?”

      “且不说赵醒是如何让你沾染上这花香的,但你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花香大约便是趁你不备,刻意沾在你的身上的。”江潜道。

      言栀回想着方才的情形,他们有不少的肢体动作,大多都以赵醒主导。

      “他大约是在试探你我的关系,若我猜得没错,我来时他做的那些举动便是想引我猜疑。”

      江潜越说言栀越是讶异,他故作困惑道:“难不成他是想让你我生疑,最好是就此分道扬镳?可仅凭这一个味道......素日里也不是不熏衣裳。”

      江潜若有所思道:“若是没发现也无妨,魏邤想将徐辞盈送给赵醒当做笼络势力的工具,而赵醒在赏梅宴上假意推辞,却又在今日与他会于赵府。不必想,便知魏邤已然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赵醒,要不然他们如何能够算得到你出了兰香舫便会赶往赵府?至于身上的味道......”

      江潜摸了摸下巴,思忖半晌:“他们此举是剑走偏锋,若你与我的情谊不同于传闻那般,相反是兄友弟恭,必会将在兰香舫的事情告知与我,恐怕就连徐辞盈熏香特意掩盖味道也是他们算好的,就是为了让我对你起疑,让我这个明面上的太子党羽疑心你与二皇子私下会面,疑心你来到我的身边的目的。”

      “是吗?”言栀淡淡道,江潜说得没错,他心思缜密,朝野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赵醒与魏邤便是算中了这一点,江潜必然对言栀起疑。

      但他们却算错了一点,算错了让江潜忠心侍奉的主子,只忠心于言氏,江潜对言栀的忠心日月可鉴,他们的挑拨并不起任何作用。

      而魏邤与赵醒的合作也不过是虚与委蛇,互相利用。

      江潜早已知道魏邤的目的,这些年来,他以纨绔遮掩自己的狼子野心,如今又想让言栀在裕都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投诚于他,言栀对于他来说试一把利刃,能令江潜一蹶不振的利刃。

      而赵醒的目的却在于魏邤,他的身后是朔北世家,豺狐之辈本就是相互利用,哪有什么情谊可言?

      但赵醒又如何保证他们能够发现那如此之淡的花香,他又怎能保证言栀会在兰香舫发现魏邤,也能够灵敏地嗅到那一丝气味?

      江潜扶着额头,沉吟着不知如何往下。

      “这也太扯了。”言栀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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