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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获救 ...

  •   孙澄音端着药瓶的手顿了片刻,他循着响声来到屋内,卷起珠帘,查看躺在榻上的言栀。

      言栀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撕裂,言栀紧蹙眉头,“这......是哪?”他被孙澄音扶着起身,仰靠在软枕上。

      “何府。”孙澄音无奈抬起言栀的胳膊,将刚缠好的纱布轻轻打开,“你说你,怎得就这般耐不住性子?等我回来一起去找他不好么?”

      言栀瞧见自己可怖的伤口,不禁往后仰头,问:“这不会留疤吧?”

      孙澄音嗤笑道:“公子,还怕留疤呢?”

      “谁说我怕了?”言栀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剧痛再度袭来。

      孙澄音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异样,伸手去探言栀的额头,他小心翼翼地避过伤口,道:“还在发烧,你莫要说话了,否则我如何对主子交差?”

      言栀闭目养神,努力平复着呼吸,他试着回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疼痛却再度打断他的思绪。言栀只好睁眼,冲孙澄音惨淡一笑。

      “笑什么?”孙澄音愣道,又伸手合上言栀的眼皮。

      “我又没死......”言栀无奈道,他偏过头,这才发现苏迪雅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床榻下,盖着孙澄音的外袍睡着了。

      孙澄音笑道:“没事就好,这丫头不放心你,非要守在你身边。”

      言栀轻轻点头,牵出一个笑来,“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自己的伤口上扑满青绿的药水,和他的手串是一个颜色。

      “还知道疼呢?”孙澄音道,他一圈圈包扎好伤口,将言栀的手臂送回被褥,“若非小公子救你,恐怕你现如今都在奈何桥了。”

      我才不会去奈何桥。言栀心想着,轻笑一声:“阖家团圆,倒也不错。”

      孙澄音的目光意味深长,话音鲠在喉中迟迟不落,他喟叹一声,道:“好生休息着吧,不是还要去夔州么?这样可去不了。”

      言栀转转手腕,想起江潜,眼底又闪过一抹喜悦,“你方才说......小公子?”

      “是啊,”孙澄音放下药瓶,试探道:“我与公子说过的,忘记了?”

      和裕都颇有渊源的小公子十年未归,前不久方才归家。言栀可算想起了此节,疲惫不堪地扶着额头,叹了一声。

      “我请他来?”孙澄音揣测言栀的心思。

      “好。”言栀放下手,忍着疼痛点头。他闭上眼睛,仿佛身体依旧漂浮在水中,他试着小憩,剧烈的头疼再次逼他睁开眼。

      言栀的额头还在沁出汗水,仿佛源源不断,他还在思考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何满子,那个据说救他一命的何氏公子。

      孙澄音将何满子请入房间,识趣地关上门,言栀透过珠帘,却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何满子越发走近了,他将身子探入珠帘之间,言栀看见他的相貌怔了片刻。

      那分明就是陆相宜的脸。

      “陆......”

      “嘘。”陆相宜将手指抵在言栀嘴边,轻声道:“师兄莫急,听我说。”说完,他似乎在等待言栀的回应一般,言栀暗忖片刻,点了点头。

      陆相宜暗叹一气,仿佛在考虑如何解释,“此番回到云水何氏,是因我娘姓何,加上师父安排种种原因,这才改名换姓,以小公子的名头住下了。”

      “何满子,也算个雅致的名字。”言栀说着,发出两声气音,他的脑袋又开始疼。

      陆相宜见状举足无措,忙为他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送入言栀口中,内疚与痛苦叩击他的内心,“伤你的人叫何启章,师兄往后见到他,能躲则躲吧。”

      “他为何抓我?”能躲则躲这个词不适用于言栀,他忍痛问道。

      陆相宜环顾四阒,道:“此人生性狠辣,素日里便以虐待下人为乐,特别是一些样貌昳丽侍女小厮,此人有勇无谋,专横霸道惯了。我早早便收到师父来信,说师兄会来云水,昨日,我派随从前往客栈邀师兄进府一叙,谁料那随从竟一去不复返,方才晓得,是他一早便被何启章收买了。”

      陆相宜顿了片刻,又道:“这何启章常常往返裕都、云水两地,早便听闻师兄的风采,日夜觊觎,才有了这卑劣不堪的下流行径。”

      言栀身子僵硬,缓缓摇头,显得十分难以置信,“不......只是如此?”

      陆相宜心虚似的偏离视线,结巴道:“我、他,他此番是打着给我报仇的幌子......他知晓我的身份来历,我来到那秘狱时,师兄不省人事,他竟说是为了报那刀剑之仇.....师兄莫要轻信小人!我绝无此番心思!”

      言栀想到碎云曾说,陆相宜此人正直纯粹,莫说有卑劣行径,就连不轨的心思都少得可怜,红衣少年为何名动京城,那便是有此等纯善正直的原因在的。

      “当真同你所说,这何启章伤我只为取乐......”言栀突然不往下说了,他看着陆相宜,又偏离目光。

      “师兄,”陆相宜心中被激荡起愧疚的涟漪,“我与他水火不容,他伤了师兄,想必也有许多为自己脱罪辩白的话,或是欲盖弥彰,或是嫁祸于我,师兄可莫要信他。”

      言栀是不太懂何启章的心思的,以虐人为乐的理由却让他不寒而栗,“可我终究是朝廷要员亲眷,自己也有官衔在身,他不怕我告御状么?”

      陆相宜垂眸揉拧着双手,极力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说道:“我来时便听闻,曾有位徐氏的公子,也惨遭于他的毒手,徐氏何等显赫,却在此事上依旧缄口不言......何启章大抵是修魔道的,竟让那徐公子心甘情愿为他的......为他的......”

      “为他的什么?”言栀问。

      陆相宜咬咬牙,挤出个字来:“娈、娈......我说不出口!”

      言栀下意识往后退去,只觉得这金玉堆砌的何府是何等的阴森可怖,他一时惊惧,说不出话来。

      “师兄,师兄莫怕!有我在呢,他不敢欺辱师兄!”陆相宜坐至榻上,用胳膊圈住言栀试图安抚。

      “就你?”言栀战栗道:“你、你放开我!”

      陆相宜讪讪松手,担心他拉扯到了伤口,眼神时不时瞟着检查。

      言栀强压心中恶寒,硬着头皮问:“说说别的,你与他水火不容又是因为什么?”

      陆相宜垂首,“我已然知晓疏林的死,他乍然离去,是被人下了毒。我本想遵从师命,安心度日,再不问俗事,但疏林的死就宛若警示,裕都太冷,不是天冷,而是人心,我还是要报仇,为疏林,为我自己。”

      “要报仇,连仇家也不知是谁,这又怎么行?”陆相宜惨淡一笑。

      “所以你想要何家的财力、权力,为你便宜行事。”言栀眯着眼,眼神似乎要穿透他。

      “是。”陆相宜毫不避讳,“娘是外嫁女,更是未经长辈允许便与爹私定终身的,何氏全族我不可想,那么云水何氏,为何不能想?何启章有家主授命,打理云水,可他是个行径卑劣的小人!我又为何不可取而代之?”

      “杀了他,一劳永逸了。”言栀眉目含笑,轻飘飘道。

      “师兄......”陆相宜扯扯嘴角,无奈道:“这又是何等艰辛?况且,若杀他便可了事,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如何向家主交代,如何向云水交代,又如何世人交代?我杀了人,就不需付出代价么?”

      言栀在静谧安宁中轻哂,转而与陆相宜对视,“你可知是谁杀了你爹?”

      陆相宜怔愣片刻,良久无言,只见他的眸光逐渐淡了。

      “是谁杀了谢疏林?”言栀再问,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如同一把利刃。

      “我不知......我什么也不知。”陆相宜自嘲般笑了,疲倦不堪。

      言栀盯着他,思忖良久,方才说道:“可是......师兄知道。”

      陆相宜猛然抬头,眨了眨眼,却张口结舌:“师,师兄,告诉我!”他扑向前去,握住言栀的胳膊,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告诉我!”他以一种恐吓的语气道。

      言栀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力气,被晃得有些恶心,他伸手轻推陆相宜的肩,后者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却依旧死死盯着言栀不放。

      言栀叹道:“谢闻枝从未告诉你,但如今怕是不得不说。”

      “杀了谢疏林的,是魏邤。”

      陆相宜僵凝在了原地,默不作声,但神情里皆是不可名状的惊愕。“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为何......”

      “魏煦昭。”言栀打断道:“杀你爹的是魏煦昭。”

      “现在知道谢闻枝为何久久不提此事了吧?他不是不想查案,不想报仇,是无能为力。”言栀说道,“魏邤扳倒江潜,魏煦昭削了谢闻枝的权,你要报仇,羽翼已然折了一半。”

      陆相宜仿佛听到了世界在他身旁轰然倒塌,憎恨夹杂着恐惧扑面而来,裕都天冷,他如今在温室中也觉得寒冷刺骨,泪水奔涌而出,却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恨。

      “我、我该怎么办......”陆相宜声音颤抖,惊恐万状,“师兄......师兄,帮帮我?”他的试探更像是乞求,激动得声音逐渐嘶哑。

      言栀冷漠叹息,道:“还要报仇吗?”

      “要......我要!”陆相宜斩钉截铁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可是你要杀的是魏煦昭。”言栀轻蔑一笑。

      陆相宜沉默片刻,依旧喃喃:“我要杀他,要杀......”

      “那得有钱,有权,”言栀佯装着认真思考,“还得有兵,这才行。”

      倏然,他侧首望着陆相宜,笑道:“杀了何启章,一劳永逸了。”

      陆相宜僵直身子,颤颤巍巍地张口:“如何、如何杀?”

      “我替你杀。”言栀柔声笑道:“你不能杀他,便由我来替你杀。”

      “师兄!”陆相宜惊道。

      言栀笑着安抚:“如何不行?你将他骗来我这,我的武功你还信不过么?”言栀说着,瞟了眼他的腹部,那后面还有道拜言栀所赐的疤。

      陆相宜害怕似的轻微颤抖,言栀哂道:“怕什么?事后你便将他欺辱我的事情说出来,添油加醋,说夸张些,否则旁人不信,所以我杀了他,这道理也说得通。何氏不会不知他的那些腌臜行径,只是多年未有人提罢了,你还需寻几个侍女小厮,或是买通些百姓之类,届时一起提去作证。听你先前所言,想必家主早已视他为心病,否则你再入何府,不会这般容易,也不会回到里裕都这般近的云水何府。”

      “师兄的意思是......”陆相宜干涩开口。

      “让家主看见你的实力,让他甘心将权放给你。”言栀道。

      “那师兄的名声!”陆相宜倏得起身,道:“师兄的名声怎办?我要添油加醋,百姓便会以讹传讹,届时师兄......”

      “我从不惧人言,”言栀笑着看他,“不怕有什么坏名声。”

      见陆相宜一时沉默,言栀继续道:“就这般决定了,过三日,你将他骗来我的房中,只许他一人来。”

      陆相宜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言栀,他额上缠着的纱布,手臂上的血痕,面色憔悴惨白,他素来抵触的倨傲师兄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得如此黯淡。

      泪水再次滚落,陆相宜将脑袋埋进言栀的被褥,止不住得抽泣起来。

      “哭什么?”言栀觉得有些好笑,“害怕?”

      陆相宜摇摇头,决心不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觉得我可怜,觉得我惨?”言栀挑眉问,陆相宜的眼神从不骗人,自他上下心虚地扫视自己,言栀便也猜到了大概。

      陆相宜一时无话了,只吸着鼻子,哽咽着。

      言栀仰首轻笑,笑音嘲谑,“看来我须得将他大卸八块才行,否则连你也觉得我惨,世人不知该如何看我?狠辣的名声,总比凄惨要好。”

      “师兄......”陆相宜抬眸望他,眼眶与鼻尖皆泛着红。

      “你那伤口不疼了?你若再可怜我,待我这一身伤好,再捅你几个窟窿出来便是。”言栀冷哼一声,瞥了眼陆相宜。后者忙摆手,抹去眼泪,“不、不会,师兄不可怜。”说完,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先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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