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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了 ...

  •   贺眠猛地睁开眼睛——
      “咳咳咳……”
      五脏六腑的寒气似乎还没有消散,像被冻住了一样,温暖的空气却从口鼻灌入身躯,那种异样的感觉让贺眠的喉头止不住地蠕动,胃里直往外反酸。
      贺眠艰难地翻了个身,用手臂撑起身躯,还没等坐起来,就已经开始干呕。
      贺眠只得用右手紧紧抓住床柱让自己不至于从床上滚下去,左手则颤抖着勉力支撑上半身,身体因为干呕的动作不断颤抖起伏。
      他干呕了半天,连口酸水都没吐出来,反而难受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呕完,身上有了点力气。
      贺眠喘了口粗气,用手肘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
      他坐在床边,顺手从床边的桌上拿茶壶倒了杯水,漱口用了一杯,又给自己灌下去一杯,贺眠才算真正缓了口气,抬眼,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个房子,房里家具和摆件不多,一张软榻,一个搭衣服用的架子,这是外间,中间用一扇屏风隔开,一张床,两张桌子,几把椅子,这是里间。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两道斜斜的光影,竹子的清香被阳光炙烤得温暖,被风带进窗棂,这是贺眠几百年都没感受过的鲜活气息。
      这是哪?自己不应该在玉室里吗?烟儿呢?烟儿在哪?贺眠表情一片空白,心下有一种茫然的不安全感。
      贺眠撑着身子,赤脚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这个屋子很眼熟,但贺眠还是想不起来这是哪。
      里间靠窗的桌子上摆着一面水镜,贺眠的视线无意间从水镜上扫过,瞥见了镜中人的模样——
      镜中人身长玉立,长发未束,披散及腰,一身宽松的中衣,广袖及地,下裳系带束在腰间,勾勒出窄且坚韧的腰线。镜中人神色有些茫然,脸色却是健康的。
      贺眠试探着抬手,拂起遮挡在额间的碎发,眉心干干净净的,没有心魔印,什么都没有。
      自己还没开始修魔……
      贺眠打量了一圈四周,终于想起来了。
      这里是自己在十万宗的卧室。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贺眠捂着脑袋,脑海里尽是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
      贺眠自觉是个蠢货,贵为一宗长老,却偏偏当了个畜生,喜欢上了自己那与魔族勾结的小徒弟叶一喧,不仅当了个睁眼瞎,数次拿陪在自己身边的江寒烟为叶一喧打掩护,最后还将江寒烟送给叶一喧,活活当了魔魂的容器。等他幡然悔悟去找的时候,十万宗已经被魔魂夷为平地,江寒烟也只剩一具尸身。
      于是贺眠找了个灵气充足的仙山,用冰棺玉室保存着江寒烟的尸身,陪了几百年。那几百年间他想尽办法召回江寒烟的魂魄,执念太深,甚至为此自毁修为入了魔。
      到最后那段时间,贺眠意识都有点模糊,时常会陷入幻觉之中。最近一次,他实在是分不清了,迷迷糊糊地跌进了装着江寒烟尸身的冰棺中,被寒意封住了五脏六腑。
      自己应该是在冰棺里睡着了,才在梦中回到了十万宗。
      这次的梦还挺真实,不知道这个梦里的烟儿会不会同自己多说几句话。
      想着,贺眠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绕过屏风,推开房门。
      阳光倾泻而下,带着微微发烫的温度,落在贺眠身上,贺眠甚至伸手接了一下,指尖被晒得微微泛红。
      院子里有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练剑的灰色劲装,黑发束成一个高马尾,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咧开嘴就露出一口大白牙。
      见到贺眠,她浮夸地张了张嘴,大嗓门嗷一声就扯开了:“师尊!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贺贰和贺叁听到贺一的话,齐刷刷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贺眠,这俩一人手里捧一块黑漆漆的东西,好像是吃的。
      他们是谁……
      贺眠拧着眉头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在十万宗时,自己有四个徒弟,除了叶一喧,其他三个都是捡来的,赐名贺一贺贰贺叁。
      当年魔魂降世,血洗十万宗,这三个徒弟跟其他坚守山门的弟子一起,死了。
      贺眠发呆时,贺一笑嘻嘻地道:“师尊你怎么才起,这都快晌午了。”
      贺眠把目光投向厨房门口。
      厨房里那俩小的揣着自己手里那两块炭灰溜溜地滚了出来,俩人都是一嘴灰,也不知道啃了那黑乎乎的东西多久。
      反正是梦,贺眠也没管:“烟……江寒烟呢?”
      贺一眼底浮现出货真价实的诧异,说:“江寒烟?不是您一早就让人把他送到戒律堂了吗?”
      戒律堂!
      怎么忘了,自己在十万宗时总是懂不懂就把烟儿送去抽鞭子?
      贺眠恨得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急匆匆地抬手把自己刚刚飞出去的剑召回来,急得狠了,剑飞回来时竟是剑尖直冲着自己的。贺眠抬手挡了一下,指尖被划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尖锐的刺痛顺着伤口往上爬,让贺眠眼底出现了一丝难得的困惑。
      贺眠没心思捕捉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困惑,踩上剑身,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天际。
      戒律堂在哪?
      贺眠在空中茫然地左顾右盼,在脑海中搜寻着戒律堂的位置。
      所幸自己在入魔之后来过几次宗门,也来过戒律堂的刑堂,否则根本找不到。
      刑堂设在十万峰山腰处的岩洞里,洞口位于山峰阴面,常年不见光这让岩洞内部森冷无比,岩洞内部由实木方柱支撑,框架和岩石都裸露在外,看上去像个简陋的矿洞。
      洞内放着好几个架子,最里面则是设着通顶铁栅栏的牢房。洞内太阴冷,普通火盆点燃不起来,所以每个实木方柱旁的火盆里都放了磷火珠,青蓝色的火浮在火盆里,将刑堂映得阴森无比。
      银发青年被拇指粗的麻绳牢牢绑在实木方柱之间的木架上,麻绳勒进白得发光的皮肤,让凸起的青筋和骨骼看起来更明显,他面前一个戒律堂弟子,正甩着沾了凉水的鞭子,鞭子划破了空气,狠狠地落在他身上,那一鞭下去,血肉横飞。
      青年额前的碎发已经被疼出来的冷汗粘住,脸上的表情因为疼痛,显得有些狰狞,眉头紧蹙,那双漂亮的赤眸眯着,淡色的唇被他自己死死咬住,连声闷哼都发不出。
      贺眠一点不敢耽误,赤脚踏着满地细小的石子走进刑堂,一走进来就看到这几乎让他心碎的一幕。
      他的烟儿……
      贺眠当即释放灵压,喝了一声:“住手!”
      那戒律堂弟子被长老的灵压镇住,手中长鞭脱手落在地上,发出吧嗒一声脆响。戒律堂弟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却只看到一道黑白相错的残影。
      贺眠从戒律堂弟子身旁掠过,停在绑着江寒烟的架子前,抬起手来,指尖微微一动,绑着江寒烟的麻绳霎时松开。
      没了绳子的束缚,江寒烟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然后被早有准备的贺眠接了个满怀。
      江寒烟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浑厚的灵力从背后渗入经脉,在江寒烟体内被催着运转,不过几息的时间就转了一个周天,在灵力催动下,胸前皮开肉绽的伤口迅速愈合,然后变成光洁平坦的一片,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过伤口。
      那戒律堂弟子见贺眠把人放下来了,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贺长老,江侍卫的鞭刑还未结束,若现在要把人带走,需要销刑。”
      戒律堂每次行刑都有记录,一般都是从始至终编辑在册的,若是要半途结束用刑,需要销刑,销刑便是此次行刑记录作废,在下面添一条销刑记录。
      贺眠心道做个梦还这么多事,怀里抱着心心念念的人儿,压低眉眼,声音平板无波:“我要带他走。”
      戒律堂弟子哪敢惹这尊大佛?忙不迭应声,自己下去销刑了。
      贺眠的目光收回来,从戒律堂的地面上扫过,最后落在江寒烟身上。
      几百年光阴里陪着他的都是江寒烟的尸身,不会说话,不会睁开眼睛,不会对他有任何回应,以至于他都快忘记活着的江寒烟是什么样子的了,连梦里都是江寒烟惨白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
      说实在的,鲜活的江寒烟,让贺眠觉得有点陌生,陌生到有点从未认识过他的感觉。
      于是贺眠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江寒烟的脸颊,先是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感受到那微凉的温度后又迅速缩回来反应片刻,然后是手指,最后是整个手掌,都覆在江寒烟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垂眸摩挲着江寒烟的脸,而江寒烟怔怔地抬头看向贺眠。两个人的脸在幽幽磷火下,迷迷幻幻,谁也看不清谁。
      烟儿……
      贺眠覆在江寒烟脸上的手一转,从他耳边转去脑后,整个宽大的手掌覆住江寒烟后脑勺,微一用力,把他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江寒烟就这样被他轻轻松松地搂进了怀里,脸贴着他胸膛,江寒烟的气息透过衣衫,血肉和骨骼,分毫不减地传递到心脏处,让沉缓的心跳变得雀跃起来。
      百年的思念在这一刻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那一刻,贺眠的呼吸都是在颤抖的。
      他压着嗓音,颤抖着,低声说:“我很想你……”

  • 作者有话要说:  oi!oi!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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