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掌辨人心》萍愉悦

4、退亲

　　苏家兄弟坐在湖心亭一边沉思，一边饮酒。压抑的气氛让别人都不想靠近，生怕惹到兄弟俩。
　　苏善武拿着酒杯一饮而尽，索性把杯子往十桌上重重一放。
　　撞击的声音引得苏善文微微皱眉，斜眼看着弟弟。
　　“大哥，我们去别处走走吧，湖心亭景色，我看腻了。”
　　苏善文闻言，也放下酒杯，二人起身一起走到园子里。
　　正巧，一群少爷小姐们正在行酒作诗。远远看看芝兰玉树的兄弟二人走过来，定国公府顾公子起身相邀。
　　“两位苏公子这是去哪儿躲懒了？快到我这里，许久不见了，和弟弟我聊聊。”
　　苏家兄弟从善如流，走到顾公子旁边落座。顾公子前些日子去了外租家，今日才回，碰到两位好友自是一番畅谈。
　　三位公子并排坐着，姿态风流，宛如一副画，惹得贵女们脸颊悄悄爬上红晕，甚是娇俏。
　　顾九顺与好友攀谈一会，也走到兄长这里，对苏家兄弟福了一礼。“二位兄长，不知最近绾绾身体如何了？”
　　苏善武轻轻叹口气：“顾妹妹有心了，绾绾最近身体还是弱，虽说请了不少名医看诊，可似乎成效不佳。不过三清观的清虚道长已经为侯府做了法事，说是不久便会有起色。”
　　此话一出，席间竟传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几人扭头望去，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清河郡主家的杜姑娘所在。
　　苏家兄弟两个大男人，不方便和一姑娘一般见识，虽有些火大，但是没打算回应。都知道这杜姑娘就是六公主的跟班，跳梁小丑而已，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顾九顺这副泼辣性子却没忍住，她也知道这是在别家宴会上，便也没骂出声来。：“不知道杜姑娘是看到什么趣事了，这么开心？”
　　一句话，说的众人纷纷投去各色的眼神，不满有之，看戏亦有之。
　　杜姑娘没想到顾九顺如此爱多管闲事，微微变了变脸色，随即又笑了起来：“刚才我看到了这亭子台阶上有一只螳螂，舞着臂膀挡在路中间，看起来很是威武。可不想刚才上菜的下人门从这条路走过，一脚踩上去，那螳螂影子都见了。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蝼蚁而已，如此自不量力。”
　　顾九顺听罢，不自觉攥紧帕子。这姓杜的小蹄子，难不成是在讽刺苏家人螳臂当车，碍了公主的好事？如此恬不知耻的话居然也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到底知不知道各位礼义廉耻。
　　顾姑娘一时气白了脸，想要还击。却听苏善文冷冷开口：“杜姑娘听上去跟普通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大相径庭。远的不说，就说我家妹妹，平时见了蚂蚁都不忍心去踩，不想杜姑娘看到螳螂被踩反而如此不屑一顾，果然与众不同，难怪能成为公主的闺中密友。”
　　一席话下来，说的杜姑娘脸色青白交错，很是精彩。顾九顺听了，差点给苏大哥鼓掌，平日里苏善文好冷绝尘，不想一开口如此毒舌，骂的漂亮！
　　杜姑娘很想反驳还待再说，又听苏善文不冷不热的说道：“杜家姑娘，虽说我们苏家和清河郡主府平时来往不算亲密，可也不曾交恶。在下奉劝姑娘一句，让令尊约束好家中公子，尤其是定了亲的，免得徒增烦恼。毕竟杜姑娘的好友与等闲大户人家的姑娘不同。”
　　一番话听得众人都变了脸色。顾公子更是冷汗直冒。苏大哥这是气昏头了吗？不怕闲话传到宫里？唉！苏妹妹这也是无妄之灾。想了想看了杜姑娘一眼，又忍不住腹诽，真是物以类聚，一个跟班就这么爱搬弄是非，那位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听得啪嗒一声，崔安惨白着脸望着这边，手里的酒杯已然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苏家兄弟看了看他的方向，神情复杂。苏善武说道：“我兄长不胜酒力，我们这便回府了。诸位，告辞了。”于是二人便离席远去，经过崔安身边时，苏善文微微一顿，对崔安说道：“今日家父去了贵府，想必不日崔公子便可平步青云，在此恭喜了。”
　　看着苏家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崔安怔愣了一会，随即告辞回府了。难不成今日苏伯父来崔府退亲了？为何自己完全不知。难道是母亲有意隐瞒，想着这些日子自己每每提出要迎娶苏绾的时候，母亲闪躲的眼神和搪塞的话语，崔安心中升起的不安愈发浓烈。
　　两家公子相继离去后，其他人便佯装无事发生继续吟诗赏花，却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将军府正堂，看着阔步走近正厅的苏敬尧，崔将军起身迎接：“侯爷到访，有失远迎啊。”崔夫人也招呼下人：“来人，为侯爷看茶。”
　　苏敬尧拱起手做了一揖：“崔老弟，多日不见，你竟与我生分了呀？”
　　崔将军闻言脸一热：“唉，苏兄，我心中有愧。”
　　苏敬尧看着崔将军，又看一眼崔夫人，便道：“今日我来，便是要谈谈两家婚事，请弟妹一同商讨吧。”
　　崔夫人闻言也入座，静静的听着。
　　“公主心悦崔家次子的事，最近想必京城无人不知了。我与夫人在家等了小半年，不见崔老弟家递来只言片语，给过什么准信儿。眼见着小女病的半条命快没了，我坐不住先来问问。”
　　崔家夫妇万万没想到，茶都没喝一杯就赤裸裸的把话说出来了，果然是苏家人，直拳打的他们…脸有点肿啊！
　　夫妻俩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讪讪的点头赔笑脸。崔夫人心里很不安，不管怎么说，苏家没对不起任何人，可崔家又不好直接得罪公主。
　　说白了，得罪公主事小，要是驳了公主的面子，回头公主天天在皇后旁边给崔家上眼药，崔家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要知道，六公主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苏敬尧一看二人如此，便心里多了些凉意，直直盯着崔将军：“你我父辈皆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两家相互提携，封王拜相，那些年能共苦，不知现如今可否同甘？”
　　崔将军听了这话，更是老脸通红，刚要开口，不想这时崔夫人轻咳一声，崔将军刚到嘴边的话，立即一顿。
　　苏敬尧当然看的出来这点小动作，于是将目光转到崔夫人身上，问道：“不知崔夫人有何高见？”
　　崔夫人见苏敬尧如此不给面子，单刀直入，也就索性豁出去了：“侯爷，绾儿那孩子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再满意不过了。可是你我为人臣子，又如何做得到完全随心所欲？说到底，我儿也是无辜，只是因为一副狭义心肠，出手相助，被公主看中了，属实也是没想到啊。”
　　崔将军听了夫人的话，也点头附和。
　　苏敬尧暗暗冷笑，合着崔家就是本着不负责，不表态，不拒绝的态度对这件事，公主是自己贴上来的，我家没办法，有本事你让公主别来缠着我儿子啊！
　　原本他也是不赞成退亲的，可此时他不由得想起女儿的话：“父亲，从崔安救了公主到现在，数月过去了，除了崔安来苏家说他不会悔婚，苏家长辈没有一个人出来表态。就连我重病在床，也只是派了管家来送了些补品，这不是已经说明问题了吗？我苏绾犯不着死皮赖脸的非要嫁崔家人，也不屑和这般没有气节的人家结亲。人生百年浮浮沉沉，若是携手之人在苏家危难之际不能相互扶持，这亲结不结也没什么意思。”
　　苏敬尧想到这里，看着崔氏夫妇，觉得意兴阑珊，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再多也无益。
　　苏敬尧眼神冷了冷，便道：“小女前些日子重病垂危，遍请名医诊治无果，于是请了三清观的道长做了法事。道长说，小女的八字和崔家公子命格相克，不宜结亲，今日还请两家将互换的庚贴还回来，各自另觅良缘吧！”说罢便从怀里拿出崔安的庚帖。
　　两家在两个孩子还小时便订下了娃娃亲，换庚贴之时，便找人算过了八字，两个孩子八字并无相克。苏敬尧明显是在找借口，只是这借口赤裸裸的拙劣袒露人前，只为退亲。
　　崔将军一见此情景，终究有些过不去：“苏兄，这事或许还不至于此，六公主只是一时兴起，过些时候我再去秉明太子，让他多规劝，想必公主会想明白的…”
　　苏敬尧一听，差点没把茶水泼到崔将军脸上。过些日子？已经过了大半年了，除了苏家五内俱焚，你崔家只是静观其变坐等渔利而已，我信你个鬼！苏敬尧心里无数羊驼翻腾而过，脸色更是铁青。
　　“崔将军，我这可是在给崔家机会啊，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今日这庚贴不换回来，那改日我们便把婚事定下，我与你一同面见圣上和太子，秉明此事，如何？”
　　崔将军一听，与夫人迅速对视，面露难色。
　　苏敬尧冷冷一笑：“既然做不到，就放小女一条生路吧，还请归还庚帖。”
　　崔夫人一脸赧然，吩咐身边嬷嬷把庚贴找出来，递给了苏家。
　　苏敬尧打开看了看，二话不说便拱手告辞，不等崔家人起身相送，便昂首阔步走向大门。
　　一路上，他看着将军府的亭台楼阁，想起儿时和崔将军在这长廊里一起练拳玩闹，可终究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