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解是无解》突唐

4、第 4 章

　　在上完数学课后，楚新的位置就一直空着，没人知道他上哪去了。不过高二六班的同学似乎都不关心，都低着头认真记笔记。

　　琼城六中是今年刚升上来的重点学校，虽不如一中的重点，但重点就是重点。为了符合这个“重点”，学校的管理也变得更为严格。楚新这种公然翘课的行为，琼城六中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楚新刚从小巷里挤出来，正好赶上琼城六中走读生放学的时间，于是他头一回从正门溜进了学校。这个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住宿生趁着这个点聚在篮球场上打球。姚峰在那堆人中很好认，他长得高，站在篮筐底下守着球。

　　姚峰是走读生，这个点还不急着回去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妈今晚得加班。

　　楚新没有过去，自顾自往教室走。教室里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人都是值日生，扫完地也就走了。他是来拿手机的，翻墙溜出去时忘拿的。

　　教室里只留了一盏灯，将整个教室照得暗沉沉的，唯有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一抹灰蓝色的校服很是晃眼。顾嘉雷打不动地叼着笔盯着桌上排成一排的试卷。

　　学神的称号不是白来的。学渣楚新在门外喟叹道。

　　此时的教室只剩他们俩，楚新不是爱找事的人，绕到座位上，蹲着半个身子掏桌肚里的手机，心里默念着，拿了就走，拿了就走。人往往是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这个麻烦骨节突出的手摁在楚新翻找手机的手腕上，声音冷洌：“翘了一下午课了，去哪？”

　　“就出去随便逛逛，怎么着吧！”楚新缩回手，看着对方那双深邃透着冷意的双眸，一点也不心虚，反倒有种对方才是那个翘了一下午课的人的错觉。

　　楚新够着了手机的一角，迅速塞进口袋里，转身就往教室门外冲。楚新感觉衣角被什么东西勾着，没等他低头看清是什么东西时，勾看他的东西就转到了他的手臂上。惊人的臂力将他整个翻了个面，紧接着眼前一黑。

　　“啊！”楚新捂着额向后退了半步，小腿撞到椅腿上，发出咣当一声，划破了这奇妙的气氛。

　　面前的是被因拉扯而有些滑落的肩，露出勾壑锁骨的少年。少年眼神冰冷，没有往常的三分笑意挂在脸上，那份随性却还洋溢着，那是楚新自己。

　　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互换了。

　　不可能，这又不是电视剧。楚新强行找回一丝理智。一定是看错了，想多了，没事的，不可能的。

　　他闭上眼，等他再睁开时，面前的依旧是自己那张张扬却冷淡的脸。楚新迷茫得不行，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相比之下的顾嘉就淡定多了，他看着自己那张结了冰的脸被崩出几分不羁，压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冷声说道：“你是楚新？这是怎么回事。”

　　楚新摇了摇头，心说，我怎么知道，我也想问你呀！他趴在顾嘉叠得整整齐齐的试卷上，觉得天崩了，地也裂了。在脑子里搜寻了不少信息，也没能找到能与之匹配的。伸手抚了抚额头上并不明显的包，断了弦的脑子像是重新接上了似的：“你刚拽我干嘛，看吧，脑子都给撞换了吧。”

　　顾嘉一阵无语，他记得自己拉住楚新是想告诉他吴做人让他写4500字检讨来解释翘了一下午课都干吗去了。结果才站起来，就被楚新当额撞个正着。

　　好在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挺强，很快就深呼吸着接受了这个不可能的现实。楚新缓缓撑着桌子站起，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一个比互换身体更难以接受的事。

　　“什么，你他妈是走读生，我还得回去，对着校长一晚上！？”楚新骂了句脏，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对老师的畏惧是每个学渣纯天然的本质，像楚新这样的，见到老师都跟见到阎王似的就更别提了。要说是对着其他科任，楚新还能强装镇定，可马上要面对的是不是好日子都见不着的校长，心就扑通得冷静不下来。

　　楚新尝试去接受跟校长度过漫长一夜的事实，发现这压根接受不了。“还有比这更惨的吗？”楚新无助地呐喊着。

　　“有。”少年的声音冷冽，一句话就将人推向冰冷无望的深渊：“校……我爸学完校来教室接我，今晚他会带上我去跟教育局那帮人吃饭。”

　　这确实比要面对校长更令楚新崩溃，他迅速瓦解的见识即将在今晚重组。教育局的人？什么鬼啊。

　　还没等楚新喘过气来，听到门外有人喊了声顾嘉。他原先是低着头双眼发愣，在那人喊第二声时，楚新才缓缓抬起头，他现在是“顾嘉”。门外的男人挺着职业的小肚腩，夹着公文包，扯着领带朝“顾嘉”挥着手。那是他们琼城六中的校长顾志茗，刚调来时，就因样貌受到六中学生们盲目的一阵追捧，推上了“最受欢迎老师奖”的NO.1。

　　顾志茗不喜欢总端着校长的架势唬人，私底下也是特别和蔼可亲的。当然，也只有成绩好的学生会这么觉得，楚新这样的则选择能避则避。顾志茗见自己儿子一副心神未定的样子，便开声道：“顾嘉，你遇上什么事了？”

　　楚新闻言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往门外走。突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来了句：“明天出操完了再来学校，我翻墙上学的。今晚别露馅了。”

　　楚新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抬眼见顾志茗打量着背对着他的“楚新”，突然很轻松地笑了句：“你要是像楚新那样，成绩差点也没关系。”

　　楚新不明白这句话是在夸奖自己还是批评自己，也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只当是顾志茗没事发出的喟叹。大步划出门槛，声音低得吓人，发自肺腑的绝望：“走吧！”

　　原先楚新以为校长家都在那种十几层的大洋楼里，直到顾志茗把他带到一处挺旧的大院里。大院里几个富人穿着围裙蹲在一台抽水机旁，寒暄起家长里短。

　　老人一般爱看戏曲，一台老式的彩电架在房梁上，一群老头老太仰着头咿咿呀呀地跟着彩电哼上几句，说不上的祥和。

　　顾志茗算不上年纪大的人，30来岁打着领带的人在大院里格格不入，尤其是跟在他身后，一路心不在焉的“顾嘉”。

　　少年低头数着一路走过来地上有多少株小草，周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他有些喘不过气。眉眼冷艳，平日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不安。

　　“哎哟，顾校长又接儿子放学回来了！”一位正搓着搓衣板的妇女抬头眯着眼冲顾志茗打了个招呼。

　　“哎，李大姨挺忙啊！”顾志茗应了声，带着楚新走到大院二楼的偏房里。

　　这房显然是急匆匆搬进来的，家具陈设都没有校长办公室里的多。这房小是小了点，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除了大厅以外，还有两个还算宽敞的卧房。说是卧房宽敞有些不贴切，里头没有太多陈设，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张收拾得有条有序的白色木桌。

　　顾志茗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跷着腿把领带重新打好，冲房里的人喊道：“顾嘉快点换套衣服走啦！”

　　房里的人正犹豫着褪去身上的灰蓝色校服，从衣柜里随便抽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往衣柜上的试衣镜上挪了挪，镜子里算不上陌生的脸留着及肩的狼尾，眉眼冷峻，下颚微微抬起，露出凸起的喉结。身上穿的是件暗灰色的连体卫衣，帽子遮在额前，露出点点碎发，透着股戾气。

　　等楚新从房里出来，顾志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弯着腰拍去黑皮鞋上的灰尘，见楚新站在自己身边不动，这才抬起头冲楚新笑笑：“走吧！”

　　大院里有棵百年榆树，就立在后门边上。秋老虎肆虐，风呼呼刮过垂下来的树藤，伴随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顾志茗打了趟车带着楚新来到一间包厢。包厢里的人大多是顶着能反光的大片额头，头发稀疏，白衣黑领的一看就是体面人。顾志茗先是用胳膊肘撞了楚新一下，压低声音说：“叫人。”然后笑盈盈地伸手去和各位领导握手。

　　楚新哪见过这场面，平时学校那几个老师都未必认全，更别提眼前这群绝顶的领导了。他思索片刻，想起初中时老师教的一句“在学校见到的大人，不管认不认识都叫老师好。”在校应该喊老师好，那在外应该……“叔叔好！”

　　楚新喊完一嗓子，就进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也没听对面那群人在讲什么，心里只想快点结束。

　　在顾志茗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后，第一盘菜终于端上来了。领导们只夹了一口便举起酒杯，又聊了起来，也不知道带楚新来的意义是什么。大人的局带小孩来瞎掺和什么，无非来嫖顿饭。

　　“小嘉最近学习怎么样了，课本上的题对你来说会不会太简单了？”说话的是正对着坐在楚新对面的一位中年男人。

　　楚新刚送到嘴边的肉差点没掉出来，他连课本都没翻开过，怎么知道题难不难。

　　，反正对他而言都挺难的。可他现在是顾嘉，顾嘉有觉得难的题吗？没有。出于礼貌，楚新还是谦虚地回答道：“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