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解是无解》突唐

3、第 3 章

　　顾嘉在校不喊校长叫爸，跟别的同学一样喊校长好。

　　大概是上午没抓到楚新，吴做人到现在都是阴着脸的，正背着手俯在高二六班的窗户边上，盯着垃圾桶旁的座位，心情十分复杂。

　　坐在垃圾桶边上的人正咬着笔，用黑色皮筋将额前的刘海固定在头上，露出少年大片白皙完美的前额。

　　吴做人屈着手指敲在玻璃窗上。教室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大多都早早回宿舍躺着了，只有少部分趁着午休铃没响，跑到教室来自习。顾嘉就是其中之一。

　　听到窗外的响声，顾嘉这才抬头看去，对上一张吃了馊饭的脸。吴做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出来。

　　顾嘉放下笔，走到吴做人面前。吴做人放轻声音，强挤出一抹笑，看得出很克制：“顾嘉啊，你那头发……能修修不，学校规定，男生的头发不能过耳。”

　　“不好看？”顾嘉站得很端正，浑身透着股“没事儿别管我”的冷气。就只是站在门檐下，吴做人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小步。

　　“也不是不好看，可规定就是规定，你让我这个主任很为难啊！”

　　“那你让校长改改规定吧，校长整天对着我都没意见。”顾嘉说完，转身回到座位上，挑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吴做人刚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攥紧拳，指甲陷进掌心里，掐出几条浅浅的印子。最后还是垂下手来晃到别的班去了。

　　要说楚新难管，其实并不贴切，在吴做人心里，顾嘉还要比楚新上一个档次。顾嘉成绩好，又是自己上级的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具备了三好学生的特质，却留着头狼尾戴着根银链，活脱脱的不良少年模样。这点是吴做人最头疼的。

　　高二宿舍里，楚新仰着脸靠在椅背上看小人书。他刚才找过蒋孟荣要手机，被劈头盖脸训了通后还是没拿回来，说下次考试能拿全科及格才还给他。

　　这无异于不还，要想楚新拿全科及格，不如要了他的命来得实在，他可连低分层的线都没跨过。

　　几套小人书下来，楚新已经看无所看了。正打算到对面宿舍去借点书什么的来解闷，却发现对面的人还没回来。

　　只好先回自己宿舍里再翻一遍。突然一只手拉住他，往楼梯间里拖。

　　这只手健壮有力，楚新挣了几下都没挣开，便抬腿一下扫在对方小腿上。用了些许力道，对方吃痛地松开手，楚新回过神，才发现是姚峰。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每次找我都跟拐小孩似的，多吓人啊！”楚新拉了坐在地上揉小腿肚子的姚峰一把。

　　“楚新你不是人，每次都是我挨打，你下手能再狠点不！”姚峰多少有点委屈，不过也是他自找的。

　　“能啊！快说，你午休不回家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惹了什么事吧？”楚新勾勾唇，直奔主题。

　　姚峰白了他一眼，蹬了蹬腿道：“真是扫兴，楚新你这嘴咋就不能放句好的。”

　　“你想说什么？”

　　“当当当！”姚峰从校服衣兜里掏出一部手机，炫耀起自己的宝贝：“我妈新给我买的手机，怎么样，羡不羡慕！”

　　说起手机，楚新想到还躺在蒋孟荣保险柜里的那台iPhone，看到雀跃着向自己炫耀的姚峰，心想这是又欠寸揍了。摁着姚峰的后脖颈不轻不重地一捏，咬着牙道：“敢情你是来气我的呗！”

　　姚峰没想来气他，挠了挠脖子上被揪起的肉，从校服袋里掏出另一部手机，献宝似的递到楚新眼前。那是他之前那部老是没信号的旧手机，说是拿来给楚新登游戏账号过手瘾来的。

　　楚新勾着姚峰的肩直乐，嚷道：“真是好兄弟，没白疼你啊！”

　　“撒手。”姚峰是从家里溜出来的，他家离学校近，基本就一翻墙的事。他妈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他得赶紧回去。姚峰边下楼边叮嘱道：“别再被收了，我就这一台备机。等会儿记得上号，昨天赛季我还没打过瘾。”

　　姚峰走后，楚新躺回自己床上。

　　蒋孟荣不是那种没收人东西就不还的人，但也有例外。上回楚新来找蒋孟荣要手机时，蒋孟荣把手机卡拔了下来，让楚新快滚。楚新从抽屉里拿出装载着小卡的透明塑料袋，把卡放到卡槽里。

　　先登的是他的小企鹅，在喂了里头苦等了一天的企鹅宝宝两口草后，果断切换到了微信。微信果然密密麻麻地亮着红点，其中他们班的班群最为热闹，中心话题不离中心人物，顾嘉。

　　楚新郁闷地把手机熄屏，扔到一边。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有人艾特楚新。楚新俯着身在桌面上乱七八糟的小人书里找新鲜，听到手机信息的提示音，便伸手去拿手机。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屈着的拇指在手机页面上随意地划了两下，最终停留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

　　【大姑】超市新鲜鸡蛋清仓大甩卖，贱卖贱卖，给钱就卖……

　　只是亲戚们拉票砍价的信息。楚新退了出去，转而点进了班群。班群里发言的大多是女生，也有部分的男生中午不睡觉来这唠叨两句。

　　【同学A】：我刚看见咱学神又一次挑战吴做人的底线啦！瞧吴做人那脸臭的。

　　【同学B】：咱学神什么人呐，又酷又拽成绩又好，简直是逆天的存在。

　　【同学C】：……

　　蒋孟荣对顾嘉的态度与吴做人相比，是两个极端。吴做人那的问题学生在蒋孟荣这成了六中骄傲，天才少年。学生有点个性正常，就留个长发能有什么问题。

　　吴做人走后没多久，蒋孟荣就派人把顾嘉拉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开了空调，几个老师摆上折叠床再铺个空调被救躺下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下蒋孟荣拿这本书在看。顾嘉屈着手指在门板上敲了两下，示意他来了。

　　蒋孟荣绕过横七竖八架在走道上的折叠床，把顾嘉拖到走廊里，手上拿着本《好班主任养成》。顾嘉被拉到窗边，正盯蒋孟荣着手里的书。

　　“顾嘉啊，你在班里有没有相当的职位？”蒋孟荣把书放到身后，和蔼可亲地笑着拍了拍顾嘉结实的肩膀。

　　“没有，太麻烦了。”顾嘉言语冷淡，常年结冰的脸还透着骨不好惹。自发的冷气却没能将蒋孟荣逼退：“那正好，有个不怎么麻烦的职位给你。”

　　话都挑明了，蒋孟荣不给他摁个职位是不会让他回去的。顾嘉没有拒绝：“什么？”

　　“纪律委员，上课管管睡觉开小差的就行。”蒋孟荣笑着从身后掏出那本《好班主任养成》，指着其中一段文字给顾嘉看：“这书上说没有一个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的教育方式。我们班的楚新什么情况你也了解吧！我这做班主任也不好当，又不能真不管他。”

　　顾嘉正想问，楚新是谁，我认识吗。就见蒋孟荣扶了扶额，叹惋地继续道：“就楚新这个情况，你帮着管管，希望他能在你的带动影响下发现学习的美好，未来的希望。”

　　说白了就是让顾嘉去一带一楚新。

　　顾嘉点了点头，往教室方向走去。顾嘉回到教室时，人差不多到齐了。靠在窗边的少年低着头，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光打在少年的一侧脸上，本就张扬的脸变得更加无法忽视。楚新低着头在怀里玩着手机，意识到有人看向自己，随意地抬了抬眸，对上顾嘉一张冷得不好惹的脸，愣了愣，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顾嘉垂着眼看楚新桌面上几张灰色的试卷，上面狗爬式地写着两个字——楚新。

　　他就是楚新。顾嘉想起蒋孟荣强摁给他的职责，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位同学，手机收好。”

　　顾嘉身上散发出的冷并不是“生人勿近”的冷，而是霸道的“没事别惹我”的冷。楚新闻言把游戏退掉，将手机扔进桌肚，冲顾嘉扬了扬嘴角。他脸上总挂着三分的笑意和七分的随性，阳光侧着打在他半侧脸上，溢着一股不羁的风流劲。

　　“好的顾同桌。”楚新两条长腿交叠，横在顾嘉椅子上，背靠在墙上，歪着脖子看他。

　　“腿放下去。”

　　“好的顾同桌。”

　　楚新把腿放下，顺便帮顾嘉拍了拍椅子上肉眼不可见的灰尘，拿起几张都不知道对不对的试卷装模作样地写了个“A”。

　　这节课是数学课，蒋孟荣夹着几把大三角尺走进来，在讲台上清了清喉咙，扬声道：“最近学校严抓课堂纪律，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小心点，开小差的也注意点。好了，我们上课。”

　　数学课一向枯燥乏味且听不懂，楚新在纪律委员的威慑下，才勉强克制住在从桌肚里掏出手机跟隔壁班姚峰主队一起打游戏的冲动。

　　顾嘉挺着腰板，标准的坐姿在一群坐得东倒西歪的学生里确实扎眼。校服纽扣扣到最顶端，与那头扬着戾气的狼尾说不上协调。少年的骨节突出，纤细好看，握着笔在数学书上标红了每个知识点，书上标着的笔记笔锋刚劲有力，却带着些许野性。

　　有句老话说得好，字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