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解是无解》突唐

13、第 13 章

　　顾嘉是昨天的最后一位顾客。书店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女人，正架着副眼镜坐在橱窗上看书，见有人来了便直起身来，语调温柔：“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很快的，我真的很着急。”顾嘉站在收银台边，正好对着一排高中教辅，便随手拿了两本，翻了翻内容和后面的价格，从兜里掏出张红钞压在收银台旁：“不用找了，谢谢。”说着抱着两本试卷冲了出去。女人在原地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思绪回笼，昨日的慌乱似乎还延续到现在。送出的两套试卷被楚新无情的扔到桌肚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对学习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趣。顾嘉收回视线，他的故作高冷，他平日伪装出来的优秀，在昨晚被人识破，伴随着秋夜的晚风掀起了他那虚假的伪装。

　　都说酒后催人意，第二天醒来的楚新全然记不起昨日说过的话，只知道是顾嘉送他回去的。在看到昨晚的聊天记录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羞愧，他居然主动向顾嘉索要礼物。别扭的想向顾嘉解释，又希望真的能收到礼物。

　　楚新自觉得没什么话可说，气氛尴尬，为了缓和尴尬，他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不下去跑操吗？”顾嘉从桌肚里摸出本英语词典，翻开夹着书签的一页，薄唇微启：“distracted.”

　　显然觉得没有必要跟楚新接着搭话下去。顾嘉的发音很标准，语气冷调却没有机械发声的麻木，楚新从未从自己嘴里听到过这么好听的英语发音。他抓了支笔挂在耳边，分开崭新的英语书，即使看不明白也装模作样：“那我也背单词。”

　　跑操曲结束，同学们悠哉地散布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姚峰从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摊到“楚新”桌面上，一只手搂着“楚新”肩膀，大咧地笑着：“兄弟，再跟我搭个台呗，今年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势必拿下今年第一。不，是我们要拿下第一。”

　　姚峰说的是小舞台，就在本周四举行。顾嘉嫌弃是的挪开姚峰的手，冷眼看向假装认真背单词实则看热闹的楚新，眼神示意该怎么办。收到信号的楚新将英语书竖在面前，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我，我今年不参加。”顾嘉合上那本英语词典，收进桌肚里，才抬眸看向姚峰，语气不容拒绝。

　　姚峰被这气场逼得向后退了退，刚还搭在“楚新”肩上的手无处安放，最后搭在后脖梗上：“不去就不去嘛，干嘛那么凶。”等等，我干嘛要怕楚新啊。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的姚峰，大胆的向前握住顾嘉的手，眼睛瞪得老大：“不对，我刚在宣传栏上看参赛名单上是有你的。”

　　怎么可能，我都没报。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楚新，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蓦地起身冲到公布名单的宣传栏前，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顾嘉个高，这给现在在这副身体里的楚新提供了便利，视线越过挤在宣传栏前的一颗颗脑袋，一眼看见位于名单前列的：高二六班楚新。

　　真的有自己的名字。

　　身前一位娇小的女生踮了踮脚，不小心踩到楚新鞋上，又被前面的人挤着，整个人向后倾，挨到楚新身上。女生似乎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小声骂着前面的人，回过头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踩在别人鞋上，而且还是“学神”的鞋。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还踩了你这么久。学神对不起啊。”女生不好意思的别过脸，慌乱的道着歉。女生长着张娃娃脸，留着一头微卷的长发，眼睛又大又圆，眼角的桃花弧圆润饱满，是属于女生中好看的那一类。

　　女生回过头，正脸对着楚新，似乎是出于尴尬气氛的化解，又似乎是对“学神”会关心这类小型活动的好奇：“话说学神怎么突然对小舞台感兴趣了？”

　　“刚好路过。”楚新别过脸，往教室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女生的喧哗和男生的跟注：“五块一注，你们猜今年谁是第一。”

　　“我来我来，我赌楚新。”

　　“我赌邱茸，我们家茸茸也很厉害的，今年铁定还是第一。”

　　“我跟注，两个都给我来一注。”

　　刚踩着楚新脚的女生回过头，傲气地抬了抬下巴：“别这么说，我也押一注。”

　　回到教室时，正好撞见姚峰提着大袋零食从后门走出，丧着脸一看就知道是被拒绝了。姚峰的情绪调整速度出奇的快，出了门后撕开一包彩虹糖，见“顾嘉”回来还主动打了招呼，没心没肺的把糖都倒到嘴里，拿了包新的塞进楚新衣袋里，拐进自己班里。

　　楚新也回到自己班里，嘴里还嚼着姚峰给的彩虹糖。顾嘉整理完试卷正要起身就被楚新又摁了回去，拽着他的胳膊，明知故问道：“你不跟姚峰搭台？”

　　“拒绝了。”顾嘉的语气冷调，没有波澜。楚新弯了弯眼，趁着顾嘉，说完话冷眼瞥向他的空隙，一只手握住顾嘉的下巴，往人嘴里塞了颗糖。看见对方表情一变，挣扎着挣开楚新的手，抽了张纸巾吐出嘴里的糖来。楚新笑的前仰后合，碍于教室里还有人，他只得收敛着笑，憋的肚子疼。

　　翻了翻糖袋子的味道表，楚新无奈的耸了耸肩：“顾同桌，我不是故意的。没成想你运气那么好，就这么一颗酸的都让你给吃着了。”说着指了指糖袋背后排到最后的超酸柠檬味。

　　“不逗你了，说正事。我刚出去看了下名单，还真有我的名。这下赖不掉了，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畜牲给我报的。”楚新说话时眼角总会眯着点，看起来像挂了几分笑。顾嘉嘴里的酸没吐干净，灌了口水后才懒洋洋的补了句：“姚峰说这个赛制是按去年的前三直接进决赛，无论报没报都自动晋级。”

　　这个赛制是不久前校园贴吧里定的。毕竟没有大佬会放弃这种一转身手的好机会，楚新自然也不会。现在是特殊情况，选择弃赛似乎成了最好的选择，只不过会败坏名声。在弃赛和名声之间徘徊不决的楚新，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所以，我决定让你替我参赛。”

　　不给顾嘉丁点反应的机会，楚新把剩下的彩虹糖都塞到他手里，语调上扬，自作主张的给顾嘉安排放学后的行程：“就这么定了，下午放学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记得把我之前记在脖子上的钥匙带上。”楚新注意到顾嘉脖子上没系上那条挂了钥匙的黑绳。

　　下午放学后，楚新先是领着顾嘉到附近的五金店里买了盏应急灯，才绕过咖啡馆往巷子里挤。以前楚新玩你装的时候就已经够勉强了的，现在换成顾嘉的身体，更是艰难，走到尽头时还需要顾嘉拉一把。

　　楚新从顾嘉手里接过开门的钥匙，插到锁孔里，别过脸来对顾嘉一笑：“过去之前要虔诚拜一下。”顾嘉照做了。楚新这才转了下钥匙，门栏发出咔的一声，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有点大，开门时，灰尘可能会有点多。”

　　巨大的木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开门瞬间灰尘迎面而来，呛得两人直咳嗽。进去之后楚新把应急灯挂在悬梁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先让顾嘉坐下等着，自己到门口的土地佛那上了三柱香。“我这有点乱，不过没关系，我练习的地方很干净。”说着从悬梁上拿下应急灯，走到另一个房间去。

　　这个房间很大，房顶缺了一块的瓦透着还未落山的黄晕。房间里堆着各式垫子和练功砖，地上还铺了大块的地贴。正对着一面镜子，映出少年们清瘦的轮廓。顾嘉帮他提着灯挂到墙壁上，疑惑道：“来这干嘛？”

　　真相之迷途羔羊，被人拐了还惦记着帮人数钱。楚新心里想着，唇角已经止不住的上扬：“当然是练舞啊，真想就这么傻愣愣的上场啊？”说着抬了抬腿搭在扶栏上，向下压了压，果然这副没什么柔软度的身体想要做那些高难度的动作还是太难了。

　　楚新把腿放了下来，侧过脸来冲自己竖起拇指：“你按我说的做，以我的能力，应该能在周四前赶出一支舞来，我相信我自己。”

　　太阳未落的黄晕透过瓦片落在楚新蓬松的发顶上，狼尾有些打卷，让人看上去柔软的想上前摸一把。顾嘉一直很好奇眼前这人是怎么做到头发洗的这么蓬松，让整个人平添几分少年气息，全然与自己之前的模样相反。

　　从前的顾嘉是很不喜欢这些唱跳活动的，因为唱歌跳舞这些小事，好像是个人都能做吧，有什么可比的。台上那几十秒的背后是多少日夜的苦练和基本功，顾嘉在抬腿的那一刻，好像明白了。楚新身体的柔软度已经是极致，这才让他免去了撕腿的痛苦。反之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的生硬身体，就显得惨不忍睹。

　　“啊！疼死爷了。顾同桌快扶我起来。”尝试着劈横叉的楚新劲一猛，整个人下了去。虽说这个叉劈的费力，总归是压了下去。被顾嘉扶起来后，抹了把额头上因疼痛冒出的一层细密汗珠，又跑到角落去抱垫子，准备新的一轮练习。

　　“别站着光顾着看我啊，其实跳街舞很简单的，抓住一个核心，会在地上打转就行了。这个不用什么基本功。”楚新抱着垫子过来，摊在顾嘉面前，示范起来：“像这样左手摁地右手转，再一个侧翻站起。这个就是最基本的一套，其他的按自己喜欢加上就行，主打一个字，酷就完了。”

　　不同于街边打滚耍帅的半吊子街舞，楚新一套连贯的动作下来透着高调的专业。楚新示范完让顾嘉到一边练习去，自己伸了伸腰压着腿，开始做些有难度的动作。

　　太阳完全落了下去，瓦缝透着秋夜的凉风，还带着白天残余的余温。这个点还见不着月，应急灯的光照在宽大的练习室里，暗白的光像是在地上撒了层霜，两个少年在稀薄的霜上跳舞，伴随着时不时小声的谓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