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声音呼唤我》thousand_千一

8、chapter8

　　在大家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赵昭昀默默地观察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女生。
　　第一次的接触是分配大扫除任务的时候，老师报了分组名单，但赵昭昀在第四组旁边的书包柜里找书，等到直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老师刚刚好像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教室里的大家都已经各司其职，只有他不知所措。
　　坐也不是，站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赵昭昀的世界里，被人遗忘不过是稀松平常，因此他正要去办公室问一下班主任他分配的工作是什么。
　　“赵昭昀，你的抹布，高的那个窗给你擦，我擦下面的。”江葭突然出现，递给他一块抹布。
　　于是他知道了，自己被分到擦窗户。
　　她没问自己怎么不干活，也没问自己为什么独自站在原地。所以江葭哭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能说的自然会分享，不能说的就应当看不见、听不见。
　　进入高中以来，总有不少的女生因为自己的长相而关注他，但时间一长，她们就都被自己的冷漠所打败了。他不想要交朋友，那些希望从他的耳聋上寻找优越感的，那些因为他的学习出众而借耳聋嘲讽他的，童年时候被玩弄的阴影时至今日仍笼罩在心头，因此对于那些友好热情地对他伸出双手的同学，他来者皆拒。
　　故意的也好，是真的没听到也好，用沉默去应对任何事情在他的人生准则里绝对是第一条。当沉默成为赵昭昀的代名词，即使是应当用言语应对的事情，也可以用沉默寡言作为挡箭牌。如此，大家就都不会发现他的右耳是聋的，被认为性子古怪总比被认为是残疾人要来得更好。
　　直到江葭的出现。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声音在呢喃，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认为，这个女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耳聋而捉弄、嘲笑他，毕竟她是第一个为自己辩驳的人。
　　第二次接触是艺术节的时候，江葭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服，那种特别漂亮的演出服，水袖有点长，在人群的推搡中拖到了地上，不知道被谁踩住，害得江葭差点摔倒，在原地打了一个趔趄。赵昭昀顺手搀扶了她一把，得到了江葭的一句“谢谢”。
　　艺术节的场地人又多又挤，喧闹和杂音充斥了整个场地，为了让人听见自己说的话，江葭离赵昭昀靠得很近，他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轻轻吹拂到脸上，带来一点点的燥热，似乎有水汽在脸颊上氤氲，微微炙烤着，把耳朵熏成血红色。

　　自己的心思来得那么突然，却又好像合理至极，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女生善意的帮助，还是自己被她的开朗、善良、生机所吸引，一些不能道与外人听的小心思逐渐在心中生根发芽，在日复一日的观察和接触中，蓦地成了在微风中摇曳的小树。

　　他想和江葭有个机会认识一下，但为了能够听到整个教室里的声音，他的座位从不离开第一组，也因此哪怕和江葭都是同为倒数第二排的同学，却从没有座位相邻的机会。
　　直到语文老师分座位的那一次。
　　张芷溪和江葭坐到了他的固定座位上，班主任也及时发现了这个疏漏，问他要不要和郑姝桐一起把座位换回来。
　　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老师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和张芷溪同学互换一下位子就行。”
　　终于等到这一刻。
　　同为观察者和被观察者的二人，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产生了连结。

　　不记得是第几次的接触，自己因为没听到化学老师说要去实验室的任务而独自一人留在了教室里面，而江葭则因为语文课吃东西被语文老师抓包拉去办公室训话直到课前才返回，于是她走过来告诉他，下节课去实验室上。
　　自己和她总是有这个哪个的理由产生短暂的交集。
　　但这一次，他开始以各种理由加深二人的关系。
　　他跟着江葭的身后走出了校门，也许是天公帮助，总和江葭一起走的那个女孩今天没有出现，江葭也“恰好”忘记带钱包。
　　于是他出现了，以感谢帮助的理由送给她一根烤肠。
　　接着有了递出去的那张物理小测试卷，看似简单友好的帮助，其实写满了赵昭昀的处心积虑。
　　那几天天气很阴，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但赵昭昀的心里却种满了50一个的太阳，自此之后，便每日都是晴天。

　　江葭没仔细想二人的交心意味着什么，等到上午的项目结束，被张芷溪拉着去了食堂，她才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些什么。
　　轻易地道出自己的秘密，把自己最阴暗最执拗最敏感的心思告诉了赵昭昀，江葭才意识到那些躲闪的、逃避的举动里面，其实是对赵昭昀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和依靠。在自己的内心里，赵昭昀其实早就是比张芷溪还要信任的朋友了——不，自己和张芷溪或许也不是什么很亲密的朋友，毕竟她总那么不在乎自己的想法，随意地把自己抛之脑后。
　　她的心在狂跳，以至于对张芷溪和郑姝桐那些指责的想法也被盖了过去，呆呆地坐在桌子前面，机械地扒着饭。
　　张芷溪发现了她的恍惚，拍了拍她：“江葭，你怎么了？”
　　郑姝桐在桌子底下戳了戳张芷溪，小声地嘀嘀咕咕了些什么，张芷溪就有些慌神：“江葭，我们两个，我们不是故意让你一个人去搬水的，等江旭比赛结束了之后，又好几个女生来给他送水，郑姝桐送完了水之后想多陪一会儿，等到我们结束了之后，就发现水已经搬完了。后来我们听大本营里的同学们说，赵昭昀帮你一起搬的水，我们想想既然有人帮你搬了水，那也就还好啦。”
　　江葭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是说因为有了其他人的帮助，就可以和她们把自己的任务全部放在自己身上相抵消了吗？但她并不想说什么了，或许在某一刻，她早就发现张芷溪是这样的人了，自己的包容不过只是助长了她那种自私的心思。
　　张芷溪又拉拉江葭的袖子：“你别生气啦江葭，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江旭他……”
　　我们不是一路人。这样的念头在这一刻占据了江葭的大脑，她总听张芷溪随意地评判一些她并不很熟，甚至连张芷溪也没什么交往的人，包括江旭，这个在张芷溪嘴里只想着利用郑姝桐做事的自私的、自大的男生。
　　但是江葭现在知道了，江旭不是这样的人，她从未如此清晰地产生一种认知，那些被张芷溪诟病的、甚至谩骂的人，或许都是不错的同学，有问题的应当是张芷溪。用言语去了解一些人，不如真正地去交往一些人。
　　“我怎么了。”似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江旭拿着饭盆坐到了江葭的旁边，“听说你们早上说帮我搬的水都是让江葭搬的啊。”
　　有点兴师问罪的语气，郑姝桐有些慌了：“不是的，是我们一起搬了水，后来让江葭帮忙搬一下剩下的，不过让赵昭昀搬了。”
　　避重就轻。江葭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语，一番话语，像她自己出了很多力，不过是留下了一点东西给江葭，还叫来了赵昭昀帮忙。
　　高，实在是高，江葭觉得，如果事实真如郑姝桐所说的，那她还要感谢郑姝桐了呢。
　　江葭不知道江旭有没有听明白，但他并没给郑姝桐什么好脸色看，或许正如前几天他在训练间隙说的，郑姝桐这个人很烦，还喜欢给他身边的人使小绊子，搞得他其他班的兄弟都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他敷衍了郑姝桐几句，就拉着江葭接着讲他昨天没讲完的找篮球场的故事。
　　江葭提起兴致，和江旭讨论起来。
　　“或许我们才是一路人。”
　　她心里这么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张芷溪之间好像画上了一条无名的界线，她仍然用温和的、有求必应的态度去应对张芷溪，但是那些幽怨的、不甘的、郁闷的情绪好像不再出现。
　　她或许没有那么快学会拒绝别人，但好像真的如赵昭昀所想，变得更加坦然了，能够在心里拒绝那些开始腐烂的情绪。
　　好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