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声音呼唤我》thousand_千一

2、chapter2

　　事实证明，如果昨天是幸运的一天，那么今天的不幸运也不会显得那么让人低落。江葭的乐天派在于，哪怕是极其不幸的一天，她也能够在这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忘记一天的不愉快，迫使它和明天可能会到来的不幸相抵消。
　　今天的不幸在于，按时起床却迟到被记名字，又刚好在进教室的时候碰上刚刚布置完英语早读任务，正准备离开教室的班主任。但这些，都在江葭的最坏预想情况内，这种倒霉的事情不过是惩罚她昨天吃了天上掉的馅饼，和这种物质上的幸福比起来，忍受一下班主任灼热的目光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而当她顶着英语老师注视的眼神战战兢兢坐下来后，拿出英语书挡住脸，把耳朵凑到同桌那里去问：“早读任务是什么。”
　　“背27页的sectionB，整篇。”
　　回答她的不是张芷溪那个八卦精的声音，而是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江葭吓了一跳，这种惊吓在她的人生的当中绝对是排得上号的，毕竟因为迟到了而不得不在年级主任的目送下跑进教室以显示自己的积极性，又因为顶着班主任的目光走进教室让她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同桌换了，还换成了那个不爱说话不好相处的大帅比。
　　然后她回了一句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好像是噢噢好的，又好像是这样这样，总之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冲击变得模糊了。
　　于是一整个早自修江葭都在发呆，可能是因为本来只能划为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因为前面的慌乱而将她搞得晕头转向，又可能是想要在嘈杂的早读中听清楚同桌说的早读任务，却因为过近的距离而使赵昭昀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更大的可能是在听到突兀的声音的那一秒，转头撞进眼睛里的那个人，帅得如此彻底，而自己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赵昭昀的眼睛，有些长的刘海微微遮住眉毛。他好像笑了一下，那是江葭第一次看到那双桃花眼的眼角弯出一个弧度，“他确实是一个美人”的念头在这一刻席卷了江葭的整个大脑。
　　但江葭不喜欢这种突然被什么击中然后跟大家一样花痴的举动，这也正是她在高一的第一天看到赵昭昀之后不和大家一起讨论的原因，在大家惊叹新同学好帅的时候，她嗤之以鼻，在大家说赵昭昀格格不入的时候，她说人家只是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这个看似很随和的女孩，却希望有着和全世界作对的力量。
　　几乎与张芷溪完全相反，江葭从来不会主动提到赵昭昀，因为他的帅气、因为他的沉默、因为他不爱理人、因为他的格格不入，将他推上八卦的高峰之时，江葭只是默默地不予置评，“陷入和大家一样的热潮”会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这世界上无数人中的其中一个。她不喜欢这样，就像很早之前被传和一个在年级里小有名气的男生的绯闻，特地有女生来教室里看她，然后留下“也很普通嘛”的评论。
　　和大家一样就像是往海里面滴入一滴水，被水环绕的时候，大海无时无刻地在提醒江葭：你不过是那么平庸。
　　说实在话，如果再过三年，摘掉眼镜，把头发散下来，换下宽大的校服，江葭绝对能够算上一个小美女，但如今，小巧的鹅蛋脸，明亮的双目，永远明亮干净的眼神，和人在争执的时候会微微泛红的脸，只在前不久刚刚结束的文艺汇演中，因为跳了一支古典舞，被几个痴迷周芷若的男生默默关注着。
　　比起江葭在艺术节结束之后又重归于平庸不同，赵昭昀总能引起别人的关注，即使不想成为众多关注者中的其中一个，但在张芷溪对赵昭昀的生活进行无孔不入地观察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鬼使神差般的关注着他，却不愿意有任何的表露。无论如何，这种沉默的关注绝对只持续到今天，因为今天，这个人成为了他的同桌。
　　江葭没有背一句英语，她喜欢在英语课本上画一些莫名其妙的画。就像在page27sectionB这篇文章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山丘，转个角度很像突然转头离得很近的赵昭昀的鼻尖样小山丘。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学生迟到了一点点进入教室，江葭也不会因为在英语课上多说了一句话而被英语老师记住，从而反复强调上课的纪律。
　　这很好，不受到特殊关照的同时也意味着不会时刻被盯牢。
　　直到下课，张芷溪朝她挥挥手，两个昔日的同桌打着倒水的幌子，离开第一组倒数第二排的位子悄悄交流：“赵昭昀怎么和你换位子了。”
　　张芷溪眼里闪烁着八卦的气息：“今天一早，班主任到教室里来，说赵昭昀情况特殊，之前语文老师安排座位的时候忘记考虑进去了，我坐在他原来的位子上，所以就只好跟他换回来。”
　　“原来是这样。”上次语文老师分排座位的时候，江葭和张芷溪刚好被分到了第一组倒数第二排，这下赵昭昀回归原位，自己也就被迫和张芷溪分开了。“赵昭昀绝对是个关系户”，江葭这样想也完全没有问题，毕竟这样的想法在班级里大部分同学的心中得到了普遍的认可。
　　“这下没人给我抄英语作业也没人跟我聊八卦了。”对于老师将她们同桌拆开的这个决定，张芷溪显然在心中愤愤不平。
　　“那还没人给我抄理综作业了呢。”
　　“连我那错的离谱的理综作业你也敢抄，江葭！老师已经好几次明里暗里地说有些同学连简单题也能错得一模一样了。”张芷溪自己因为理综和文综都一般的中不溜秋，一直在文综和理综中摇摆，好在因为上一届学理科学到一半想转文科的人实在太多，学校今年才将文理分班的时间延长到了高一结束。
　　但这种决定，无疑给早就想好要放弃理科的人，比如江葭，带来了更多的折磨。
　　“哎，不管怎么说，有你在我旁边，理综作业也总是能糊弄过去的嘛。”
　　“那现在赵昭昀坐你的同桌了，要是他借你抄他的理综作业，那你的理综作业就完全无后顾之忧了。”张芷溪满是羡慕地看着江葭。
　　“那说不准赵昭昀还想抄我的文综作业呢。”不知道为什么，江葭就是不想输给赵昭昀，想到他那个并不出色的文综和语文成绩，她忽然感觉黯淡的自己也能够短暂地获得一下外界的关注。
　　“哎，你，算了吧。”
　　她不知道张芷溪说的算了吧是什么算了，是“算了吧，你跟永远能排在全校前几的优等生有什么好比的”，还是“算了吧，别那么不自量力”，又或者是“算了吧，星星的微光又怎能同日月争辉”。
　　或许只是心中对赵昭昀的崇拜让张芷溪不能苟同于江葭的一番对比，为了不把自己陷入到在朋友和男神之间做出选择的境地，用算了吧来结束这个话题。而自己，却如此恶毒的去揣测朋友的话语。
　　所以她讨厌语意不明的结束话题，也讨厌这个敏感多疑的自己。
　　但她仍旧很好气地揽住了张芷溪的手臂：“好啦好啦，知道你的男神最厉害了，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抄到他的理综作业，一定拿来给你膜拜膜拜。”
　　张芷溪赞同地点了点头，凑到江葭的耳朵边：“你和赵昭昀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定多多地给我讲一些他的事情。”
　　“当然。”
　　你看，她总是这么通情达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江葭暗暗地讨厌她的这位新同桌，讨厌他受到的特殊关照，讨厌他的特立独行，讨厌他总能够轻而易举地成为众人谈话内容的焦点——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在上高中之前，她从来没想到，有人竟然能够仅仅只做自己的，就赢得外界如此多的关注，这让自己的逢迎和努力都显得那么可笑。
　　但在坐同桌之后的第十二个小时里，事情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转折。
　　晚自修刚刚开始，物理老师就拿着一叠试卷走进了六班的大门：“这是今天的物理作业，在晚自修下课之前，所有人要把这份小测做完交上来，我看过了，才能离开。”
　　逆天的物理小测，更悲催的是物理老师在发下卷子之后就一直坐在讲台上监督同学们完成作业，美其名曰严厉打击作弊行为，哪怕是小测。
　　在临下课前的前十分钟，江葭跟物理小测埋头苦战的第五十分钟，她仍旧没能够做完这张只有十道题的物理小测。
　　有人已经开始准备书包等待回家，而她则做好了没法按时回家且要被物理老师痛骂一顿的准备。
　　每到这种时候，江葭总会将“希望变得特殊”的愿望改换成“希望变得透明”，最好透明到可以偷偷化在空气里，在物理老师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着第一个拉开教室门的同学，被吹到教室外面去。
　　但“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关键就在于它的不可实现性。在这五十分钟里，江葭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就是花了十分钟盯着张芷溪，在张芷溪转过头的时候朝她投去求助的眼神，但只得到了张芷溪爱莫能助的摇头。

　　离下课还有八分钟，赵昭昀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这个新同桌，爱在语文课上睡觉，数理化的课上画画，能以很快的速度写完文综和英语的作业，且、拿物理小测的十道题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任何办法体现在：盯着教室里那个脸圆圆的，看起来很好相处，总爱和人聊八卦的女生，得到那个女生的摇头；翻了三遍物理书，但只在试卷上写上了看似有些关联实则与题目完全没关系的公式；给前桌传纸条，得到一张纸条，他觉得写的应该是爱莫能助之类的话。
　　所以他猜想，自己的这位新同桌，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于是他轻轻地，在老师完全注意不到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卷子推到了江葭的桌子上。
　　正在与物理小测埋头战斗的江葭愣了一愣，在顿住的短短十秒里，赵昭昀猜她是在想“这个新同桌究竟是肆无忌惮地侵占她的桌面空间，还是良心发现决定对她施以援手”，因为随后她就低下了脑袋，凑到他这边来：“是借我抄的么，新同桌。”
　　“嗯。”赵昭昀把试卷朝着江葭的方向推了推。
　　“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同桌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收回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像是得到救赎般拿走了自己的试卷。
　　但她写得很慢，赵昭昀猜她是在抉择应该抄哪些而又在哪里故意错掉，以显示自己的水平只是勉强能写一些步骤。
　　这种经验来自于很多问他借鉴作业的同学们，但江葭和他们都不一样，也许是她不会在抄完作业之后在背后偷偷说他的坏话，又也许是她把卷子还回来的时候和别人不一样的笑容。但她毕竟是第一次跟他有了实质性的交流，赵昭昀觉得，他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离下课还有两分钟，他的同桌终于将步骤并不多的十道题全部糊弄结束。
　　江葭正在纠结要如何把小测交到物理老师的手中，却能逃脱物理老师对小测的审视，从而降低发现她的物理小测是抄的可能性。
　　在她还没能想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办法之前，下课铃响了，早就交完小测的同学们一窝蜂地冲出了教室，从而使她的境地显得更加尴尬。
　　然后她的同桌也开始收拾书包，从她的身后走过，然后……
　　拿起她的小测卷子，叠在了自己的卷子下面，交到了讲台上。
　　如逢甘霖，谢天谢地，江葭马上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欢欣雀跃地跟在赵昭昀的身后：“同桌，大恩大德不言谢，请你吃夜宵怎么样。”
　　那双和他的主人一样总是沉默的桃花眼弯了弯眼角：“好啊。”
　　是江葭希望得到的回答。

　　江葭日记
　　10月12日阴
　　必须必须必须要说的就是，今天老师让张芷溪和赵昭昀换了位子，本来我可难过了，因为这意味着我的理综就只能自力更生了，但！晚上的物理小测，我的新同桌，善良的赵昭昀同学居然主动给我抄他的卷子！！！于是我请他吃了校门口我最喜欢吃的小鸡腿，他说他很喜欢，于是我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希望他再接再厉。
　　有一点点奇怪的是，出教室门的时候我靠着右边的走廊走路，下楼梯的时候赵昭昀却在我的右边，下楼梯之后我碰到了陈佳颖，打完招呼之后走在了右边，走出校门的时候他又在我的右边了。难道他是古代封建王朝的漏网之鱼，以右为尊的意识已经完全刻入骨髓了？这点我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今天的空气中还是有一股潮湿的味道，我告诉妈妈了，妈妈说我是狗鼻子，她只能闻到我不好好学习所以快要发霉的味道，我懒得理她。但是我觉得，绝对马上就要下雨了，我喜欢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