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幺九

19、离峻州卿念逃离

　　“殿下……”林卿妤下意识要逃避，话却被秦亦临打断。
　　“那日寺中，吾无意窥光，见姑娘身着青衣舞剑，自此久久难忘。临此二十载，并未见过如姑娘一般之人，叨扰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话说至此，林卿妤哪里还不明白，哪里还能逃避，只听秦亦临又道：“吾知姑娘对吾无意，未过问过姑娘也是在下之错，在此给姑娘赔罪，唯愿姑娘顺心，有何条件吾都会全力成全。”
　　他垂首望向林卿妤那双澄澈的秋水眸，又道：“要打要骂也随姑娘心意！”
　　林卿妤深深望着他，她能懂秦亦临的处境，却看不懂他这个人。

　　她曾闻秦亦临的冷漠不通情理、恪守规矩，她以为在他眼中她与旁人并无二致，不料……
　　“多谢殿下，臣女日后可做一个合格的主母，替殿下打理好东宫，”林卿妤话语一顿，“至于殿下的心意，臣女无法……”
　　话说出口之前，秦亦临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心中虽是失落却也无半分气恼：“吾知道，如此足矣。”
　　林卿妤不是无情之人，骆既清既伴她多年，那她对他有情也属正常。虽是这样想，心中不免泛着酸涩。

　　“抱歉，还请殿下恕罪。”林卿妤深深一拜，躲过他的眼神。
　　秦亦临扶起她道：“姑娘日后见吾无须行礼，玉佩还请姑娘收着，日后可凭它出入东宫。”
　　林卿妤将要推辞，又听秦亦临道：“姑娘不必这般客气，可是忘了吾的条件了？”
　　林卿妤敛唇垂目，利落地收下了。毕竟，日后是在一条船上的人。北和帝虽器重秦亦临，可君王之心难测，保不齐哪一天会出现转变，再说还有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宁王，多些保障总是好的。

　　远处绿潮翻涌，林卿妤久久不语，最终还是重重点头，心中深觉亏欠于他。
　　秦亦临略显惫态的面上终是有了一丝笑意，矜贵又优雅：“姑娘日后便将吾当作寻常友人便好，若有何烦恼都可告知吾。”
　　“好。”林卿妤嫣然一笑，心中巨石暂且落下，一月以来头一次这般畅快。
　　秦亦临于她...确实是有些特殊的，多番救她，而且还是救命之恩，她无以为报，如此便是最好的。
　　“吾表字昭明，姑娘日后莫要叫太子或殿下了可好？”秦亦临负手而立，看似面朝天边，实则正小心注意着林卿妤的动向，耳尖充血。

　　“昭明……”林卿妤略有些别扭，面上悄然攀上薄红。
　　秦亦临状似无意，抬眸看着天，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姑娘可有小字？”
　　林卿妤微微一怔，有不想隐瞒，如实答道：“臣女小字恣意。”
　　“恣意……”秦亦临沉吟两声，这两字在他唇边打着转，好听得紧，语气中却隐隐带着失落，“顺遂恣意，果然是极好的。”
　　林卿妤看出些什么，看向他的眸子中有被掩饰住的忧心：“殿下不妨叫臣女卿妤罢。”

　　“不，”秦亦临垂下头，瑰丽的面容落入他的眼中，“妤字不如‘恣意’二字，日后吾便唤姑娘恣意。”
　　一句“为何”停在唇边，林卿妤细想之下并未问出口。
　　两人一同回去，面上都带着笑意。
　　凉阶以掌遮阳而望，见此情形大为激动，他就说他家太子如此英明神武、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能歌善舞...啊呸！能文能武，怎么可能有女子不爱！
　　书云踮脚而望，见此也是暗暗松下一口气。

　　从军营中跑来看热闹的众将：
　　“这就是太子妃吗？”
　　“那铁定是啊，你没见太子殿下多高兴！”
　　“郎才女貌！”
　　“登对！太登对了！”
　　林卿妤见状，跟于秦亦临侧后方，看起来温柔和顺、仪表端庄。

　　秦亦临走进后略略蹙起眉，众人见状如鸟雀般四散而逃，再不敢起哄半分。
　　“姑娘。”书云上前行过礼，退到林卿妤身后。
　　秦亦临略有不舍，深沉的眸子不掺一丝算计，“恣意，一路小心。”
　　“昭明...你何时回盛京？”林卿妤问。
　　秦亦临：“约莫还要半月，此番历练确实学到不少东西。”
　　“那你保重，盛京再会。”林卿妤也道。

　　春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起些发丝于她两靥之上，秦亦临“嗯”了声，眼神忍不住落到她姣好的面上，大手轻拨开柔顺的发丝。
　　林卿妤微微颔首致谢，回身携书云上了车。
　　秦亦临因她的话而欣喜，目送她离开，直至马车消失于原野之上。
　　马车上
　　书云踌躇着，目光时不时落于林卿妤身上。
　　林卿妤有所觉察，淡然合上医术直视她道：“想问什么便问罢。”
　　书云欣喜道谢，而后小心翼翼道：“姑娘与太子……”

　　“太子...昭明都于我说了，日后便只当友人相处，若是他日我入东宫，会做好一个主母该做之事。”林卿妤道。
　　书云见她一改往日愁容，自然也是高兴的，便道：“这样再好不过。”
　　林卿妤又喃喃道：“日后不能再念着秉渊了，若是被太子看出于我于他都不是好事。”
　　见林卿妤想通，书云重重舒了口气，又想到感情一事哪里是说放下便能放下，心中又隐隐担忧。
　　隔日，杨氏与林卿妤一众人正式启程琢郡，秦亦临于城门相送，又派好些人护送。
　　不想，车队没走出峻州多久便遭匪袭，林卿念被贼人掳走不知去向，秦亦临派人找了许久只找到了尸身，就连脸都被划花，经林卿妤辨认确是林卿念。

　　秦亦临派人快马加鞭赶回盛京请示林雍后，便于峻州为林卿念办理丧事。因着实在不能耽搁，众人又于峻州待了一日后便重新启程。
　　马车之上，依偎在杨氏怀中的林卿妤沉沉睡去，杨氏也知她这几日痛心又操劳，心中不免心疼。
　　她们已然进了琢郡，距老宅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杨氏无奈将她摇醒整理仪容。
　　待到了琢郡老宅，远远便瞧见一大家子人站于门口翘首以盼，见着端毅侯府的马车不免一阵激动。

　　一个年纪略小的女孩天真道：“姐姐，听闻那位表姐姐已与太子订下婚约，你说她见没见过太子呢？”
　　大些的女子瞥了眼拽着自己衣角的胖手，无奈指了指缓缓而至的马车笑道：“小星儿不如去问那位姐姐，听闻她貌若天仙，你我今日是有眼福了！”
　　一男子怒目圆瞪：“你这泼猴，可别吓着人家姑娘！”
　　最前方的一个满鬓斑白的老太太回过头瞪着三人，掌中的拐杖在地面上敲击几下，重重敲在每一个人心头。
　　扶着她的一个妇人厉声道：“你们叔母与表姐将至，都给我敛起性子好生招待着！”

　　“是，母亲！”众人一致道。

　　琢郡略偏僻，老宅更是不如盛京侯府风光，林卿妤素手轻挑，一方车帘被葱段般的指尖撩起。
　　她偏头望去，只见府门前站了一众人，心中略有忐忑，又细细理了便衣衫，想着一会行礼拜见的规矩。
　　杨氏见此笑道：“不必过于担心，老宅之人大多性子随和。”
　　林卿妤乖巧应下。

　　马车至府前缓缓停下，林卿妤跟在杨氏身后，被书云扶下马车，端的是温婉端庄。
　　她身着一袭青绿色云锦长裙，头上的海棠珠花步摇一步一晃，两靥泛着薄红，规矩地跟在杨氏侧后方款款上前。
　　齐氏一见杨氏便热切地迎上来，口中喊道：“侄媳啊，这一路是苦了你们了！”
　　杨氏客套道：“侄媳见过叔母，叔母安好！”
　　两人执着手又寒暄了一会儿，齐氏终是看向林卿妤，早先看着时便觉规矩大气、不骄不躁，如今细细看来更是喜欢。

　　杨氏见此忙给她介绍，语气中添了几分骄傲：“叔母，这便是朝云的女儿，名唤卿妤，不光书读得好，琴棋女红也是一顶一的好！”
　　林卿妤行礼问安，齐氏将她拉过来细细打量，片刻后满意道：“到底是侯府养出来的女儿，看着就是比咱们家的水灵懂事！”
　　在侧搀扶着她的妇人也笑道：“这是自然，咱们家的女儿个个跟个猴儿似的，一会子看不着就跑上山去！”
　　妇人打扮利落，掺了银丝的发间皆被一支簪子挽起。

　　杨氏嗔她：“弟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家老太君每次回去都要夸栖月乖巧懂事呢！”
　　妇人唇角笑意微僵，继而又若无其事的与杨氏一阵寒暄说笑。林卿妤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湘裙的女子正看着她，两人彼此微笑颔首，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后杨氏给林卿妤介绍道：“这是你大舅母，经营着琢郡最大的药馆，本事大着呢！”
　　大夫人曾氏忙笑着说哪里，又夸了林卿妤几句，说了些场面话便携一大家子进了门。

　　待到了正厅，曾氏又挨个给林卿妤介绍。
　　老宅人际相对复杂，早在老太爷时便回琢郡生活。齐氏共孕有三子，长子长媳经营着药房，次子如今携房中妻妾子女外放做官，三子喜游山玩水，家中便也由着他了。
　　大老爷魏廉慬与曾氏共有一子一女，儿子名唤魏泠绍，女儿名唤魏栖雨，除此外又介绍了几名庶子庶女。

　　令林卿妤没想到的是，方才在门前与她打过招呼的那女子竟是个庶女，名唤魏栖月，长相小家碧玉，看起来性子应是和顺的。
　　三老爷也有几个子女在老宅中养着，比如唯一的一位嫡出女儿魏栖星。不过她年纪尚小，看起来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乖巧地跟在魏栖月身侧。